第697章:陰謀算計
甘露殿。
一股壓抑的氣息瀰漫。
「魏大人此言差矣!」
長孫無忌目光一冷,緩緩說道:「身為三軍主將,當料敵於先,察敵蹤跡,提前防範,避免伏擊,何況,大軍遭遇伏擊后全部戰死,牛大將軍卻逃回來,這是棄三軍而不顧,是懦夫行為,如果寬恕,三軍將士如何安息?」
「你這是強詞奪理,欲加之罪,如果不是你一再要求回援,還設定時限,牛大將軍就能死守岐州,拖住吐蕃大軍,哪裡會匆匆趕路,遭遇埋伏?真要論起來你也有罪過。」魏徵一點都不給長孫無忌面子,直接喝破。
「放肆!回援是聖意,是眾位大臣集體決定,身為主將,理當想到吐蕃會伏擊,提前防範,一將無能,累死三軍,理當斬首。」長孫無忌喝道。
一席話透著無盡寒意。
牛進達神情複雜地看向長孫無忌,又看看御桉上並不阻止的李治,忽然明悟,大笑起來:「嘿嘿嘿……哈哈哈……某當初笑話盧國公、鄂國公愚蠢,現在看來,某才是愚蠢至極,要殺就殺吧,這江山,已經不姓禮,死又何妨?!」
一番話滿堂震驚。
長孫無忌氣得臉色鐵青,但沒吭氣,這個時候跳出來反而有嫌疑,看來旁邊一名御史一眼,對方會意地點頭,吼道:「妖言惑眾,罪該萬死,聖上,牛將軍此舉有違法度,當斬!」
「放肆!」魏徵盯著御史喝道。
對方絲毫不讓:「魏大人,下官並無犯上之意,只論法度,魏大人不是向來將法度放在嘴上,要求朝廷一言一行都必須遵守法度嗎?牛將軍棄三軍於不顧,獨自逃生,理當斬首,何況妖言惑眾,詆毀聖上,當誅。」
一席話擲地有聲,放佛自己是正義化身。
魏徵沒有理會,看向李治。
李治去沉默不語,臉色冷清。
看到這一幕,魏徵哪裡還不知道真正要牛進達死的是當今聖上,心生悲涼,想到離開的幾位國公,忍不住長嘆一聲,默默摘下官帽放在地上,脫下官袍,拿出官印,深深地看了牛進達一眼,轉身而去,一言不發。
背影落寞,孤寂!
沒有一人勸阻,挽留,所有人沉默不語。
「聖上,為何如此?」
牛進達忽然大吼道,一頭朝旁邊柱子狠狠撞過去。
鮮血飛濺,到處都是,妖艷,刺眼!
牛進達癱坐在地,死死盯著長孫無忌,眼中滿是恨意,脖子一歪,沒了生機。
一代國公,未能死在戰場,卻含恨甘露殿。
「放肆!」
李治忽然起身,寒著臉呵斥道:「戴罪之人,居然在甘露殿自殺,這是在羞辱朕,來人,將牛府查封,上下打入天牢等候處置。」
「遵旨!」刑部尚書劉德威硬著頭皮答應道,臉色複雜。
都是曾經並肩作戰的老人,難免唇亡齒寒。
「傳令,武士彟大將軍抵禦吐蕃有功,擢升為輔國大將軍,開府,儀同三司,統領北衙司,令其領兵速回長安,全權負責保衛事宜,都退下吧。」李治擺擺手,威儀無比,還有些稚嫩的臉龐滿是冷肅。
……
魏徵急匆匆來到梁國公府,被管家領到書房,見房玄齡正煮茶看書,好不悠閑,頓時氣不打一路來,著急地說道:「房相,你還有雅興看書,牛進達都要被處斬了,這麼下去朝廷豈不大亂,快想想辦法。」
「老夫現在是有病之人,賦閑在家,不便插手朝廷之事,再說,有長孫大人在,也輪不到老夫插嘴了。」房玄齡不疾不徐地翻著書。
魏徵火氣更大了,在一旁坐下,板著臉問道:「你給我句實話,你到底怎麼想的?還有,聖上到底什麼意思?」
這個聖上,指李二。
房玄齡放下書,示意管家離開,目光深邃,緩緩說道:「這天下已經亂了,而亂天下的不是旁人,自作孽不可活,所以,明哲保身吧!」
「說得輕巧,老夫是舊臣,無所謂,當初你們這些老東西打下江山,現在忍心看著江山烽煙四起,天下大亂?」魏徵反問道。
「不甘心又如何?」
房玄齡眼中閃爍著睿智的光澤,冷冷說道:「如果是外敵,可以同仇敵愾,一致對外,如果是反賊,調兵鎮壓便是,但現在禍亂根源在朝廷,你要幹什麼,造反不成?」
一席話說的魏徵啞口無言。
好半晌,魏徵追問道:「那,聖上呢?他現在到底什麼情況?」
「深居後宮,無人知曉,多半是軟禁了。」
「失心瘋到底真假?」魏徵追問道。
房玄齡眼神一眯,盯著魏徵說道:「老夫密查過,沒人知道是不是真的失心瘋,牛進達將軍被冊封為輔國大將軍,開府,儀同三司這事你不覺得奇怪嗎?」
「你的意思是,這是聖上的意思,用來制衡新君?」魏徵不傻,一點就透,臉色大變,恍然說道:「難怪新君不容牛將軍。」
「真相已經不重要,聽說漢州軍到岷州,岷州薛智投靠漢王,薛智這個人我了解,按說不會,除非薛萬徹……」
魏徵不由打了個激靈,追問道:「你是說蘭州支援失敗后,薛萬徹去了西邊,現在漢王身邊,所以薛智……」
「除此之外,還有別的解釋?」房玄齡反問。
魏徵沉默不語,心思複雜。
朝廷一州都督都投靠漢王,可見人心浮動,朝廷威望全無,牛進達被殺的消息一旦傳開,這天下只會更亂。
一聲長嘆,魏徵心中愈發煩躁。
房玄齡拿出一張地圖攤開,繼續說道:「據可靠消息,蘭州、河州、桃州和岷州全部落入漢王之手,將吐蕃回歸之路攔腰切斷,接下來肯定攻打秦州,秦州囤積大量糧草,一旦丟失,吐蕃軍必然慌亂,有連個選擇,一個是強攻長安,一個是南下逃離,但突厥大軍已經南下,吐蕃強攻的可能性更大。」
「嘶——」
魏徵倒吸一口冷氣,死死盯著地圖,拳頭緊握。
然而,房玄齡還沒完,繼續說道:「朝廷兩面受敵,加上內部不穩,肯定擋不住,會議和,而突厥和吐蕃遠道而來,都缺少糧草,時間一長,必然吃虧,會同意議和,甚至秘密交易,讓吐蕃和突厥聯手攻打漢王。」
「這不可能?」魏徵脫口而出,無法接受這等齷齪之事。
房玄齡卻譏笑道:「吐蕃、突厥都和漢王有大仇,而漢王一死,朝廷就去了心頭大患,三方都有利的事,為什麼不?」
「這……」
「這……」
一時間,魏徵不知道說什麼好。
……
甘露殿。
群臣散去,鮮血也已經清掃乾淨。
李治獨坐,目光冷清,不知道在思考什麼。
一道靚麗的身影從後方屏風款款而來,巧笑嫣然,聲如泉水叮冬,恬靜,優雅,卻又帶著幾分扣人心弦的嫵媚:「聖上,累了吧,喝點蓮子羹吧。」
「是媚娘,你怎麼過來了?」李治看到來人眼睛一亮,所有煩惱煙消雲散,心情瞬間歡愉無比。
「聽說牛將軍自裁在這大殿,尋思著聖上肯定心情煩悶,特意過來陪著說說話,要是多有打擾,這便先行告退。」說著轉身就要走。
李治一把抓住,趕緊說道:「媚娘一來,朕心花怒放,豈有打擾之理?」
媚娘嫣然一笑,如山花綻放。
李治頓時感覺整個世界充滿陽光,力量,心情大好,接過蓮子羹幾口喝下去,笑道:「有媚娘陪著,再苦再難朕也能挺住。」
「聖上是奇男子,豈能被些許困難打倒,說道奇男子,漢州那位也算,你倆難分高下呢。」媚娘不動聲色的上眼藥。
「媚娘,你想說什麼?」李治有些不開心了。
「朝廷大事,小女子豈敢胡言亂語,不過,聽說漢王帶兵過來,卻又遲遲不勤王,也不知道怎麼想的?漢王可是這天下罕有的奇男子,這萬一……看我,盡胡說八道,婦道人家,哪兒懂國家大事。」
李治卻醋海翻滾,妒意燃燒——天下奇男子只能有一個,那便是朕!
腦海中不由得閃過長孫無忌的假借議和之名,驅虎吞狼之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