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一百零五章 不速之客
嘉靖七年,九月。
大明近海出現了大型艦隊,朱浩以二十條鋼鐵巨輪為主導,上百艘戰艦往大明塘沽口方向逼近,卻沒有即刻發起登岸作戰。
對朱浩來說,要做的並不是什麼偷襲,以他目前統領的兵馬,攻下京城輕而易舉,他要做的是要把整個大明自上而下給徹底打服,讓大明君臣意識到,他的軍隊是不可戰勝的,別想著負隅頑抗。
消息很快傳回京師。
朱四在得知消息后,破天荒在輟朝近一年後,再次舉行了朝會。
此時朝堂上,格局大變。
內閣首輔費宏已致仕,如今的首輔為劉春,而剩下兩名閣臣分別是楊一清和張璁,桂萼並沒有入閣,改而出任了吏部尚書。
兵部尚書為王時中,刑部尚書胡世寧,戶部尚書鄒文盛,禮部尚書方獻夫,工部尚書童瑞,朝堂上這幾年湧現了很多新人,但朱四基本秉承著多用議禮派成員的理念,令朝堂上充斥著各種曾跟興王府有著密切關係的人。
但劉春出任首輔,卻又代表了一種騎牆的中庸態度,很多朝官並不屬於傳統派系,亦或是議禮派,以至於朝堂秩序仍舊能得到微妙的平衡。
劉春已多番請辭,並沒有卷戀權位不去,他準備把爛攤子完全交給楊一清,可惜沒有得到朱四准允。
「陛下,此番狄夷並未發起登陸戰,或是忌憚我大明官軍威勢,先前天津衛派出船隻前去試探,卻被其以巨艦大炮轟沉,根據救上來的兵士所述,對方船頭有許多爪哇人,身材矮小,卻精通我大明語言……」
兵部尚書王時中向朱四彙報情況。
現在別說是朝廷中樞了,就連前線衛所將士都沒搞清楚是怎麼回事。
而此時朱浩派出的另外一路人馬,已經開到了長江入海口,準備深入內河航道,對南京城展開勐攻,同樣按照朱浩的吩咐,一概不打投機取巧的戰事,就是要硬碰硬,也就是要贏得毫無懸念,以便讓大明上下知道,來犯的是一支無敵之師。
但跟北方的情況不同,南方有陸完負責的水師駐紮。
歷史上陸完死於嘉靖五年,但因為這個世界有朱浩助其重回朝堂,事業煥發了第二春。正所謂人逢喜事精神爽,所以到如今陸完年已七十一,卻還活躍在戰場第一線。
朱四面色陰沉,環視殿下文武百官一圈,這才冷冷地問道:「那他們到底是來進貢的,還是來與我大明開戰的?」
這話放在朝會這樣莊重的場合,除了兵部大員沒人能站出來回答。
這要是說錯話了,可就等於是給自己的仕途埋雷,最好還是在這種下定論的事情上迴避一二。
兵部尚書王時中只能硬著頭皮繼續稟報:「對方既已開炮,便是入侵。但以將士彙報,對方戰船皆都是鋼鐵巨輪,若一座座大山漂浮在海面上,即便施以火攻,也無法令其燃燒焚毀,且其火炮射程之遠……難以想象,甚至四五裡外便可開炮,準確度……高得驚人。」
「啊!?」
在場大臣原本還覺得皇帝小題大做,現在才知道,來者不善啊。
劉春終於開口了:「若只是海上有大船,只要賊人不登岸,料想無妨吧。」
王時中道:「若海上有如此堅船巨炮,只怕登岸后,同樣有厲害的火器,臣建議朝廷派出各處鎮守兵馬,集結於天津近海地區,以防止狄夷登岸。」
「派出兵馬?從哪兒抽調?」
朱四有些惱火。
你們在這兒跟朕插科打諢呢?
讓你們給出應敵方略,你們甚至連對方是什麼人,要搞什麼都不清楚,還說什麼調兵?光動動嘴皮兵就來了?
王時中謹慎地道:「從京營調撥兵馬。」
「京營?」
朱四皺了皺眉,道,「京營兵馬去了天津,豈不是說京畿地區門戶洞開?不可!」
朱四一直對於自己皇位正統性持懷疑態度,生怕別人把他的皇位給搞下來,所以他現在所想就是如何才能確保自己的皇位,怎麼都不願意從保護自己的軍隊中調撥兵馬,跟一群不知從哪兒來、到底要幹什麼的人打仗。
楊一清作為朝中最知兵之人,出列道:「陛下,可以從北直隸各州府調撥人馬,尤其是沿海衛所。對方遲遲不登陸,或只是想跟大明展開貿易,未必會派兵上岸……我大明威加四海,驅逐韃虜,恢復中華,陸戰從來沒怕過誰,想來應該容易應付。」
「應該?什麼叫應該?朕要的是確保!」
朱四態度蠻橫。
大臣們聽了頗為無語。
跟皇帝一年沒見,很多大臣的任命都只是一道手諭下來就給辦妥了,如今君臣會面協商事情,皇帝一來就這麼蠻橫,還非要確保?我們連這群人的來歷和目的都不知道,能確保什麼?
這是誰慣皇帝你的壞毛病?
朱四倒也不是無的放失。
以前朱浩為他出謀劃策,每次幾乎都能把事情的方方面面給說透徹,能拿出各種解決方案,而且也基本都能執行下去,這讓朱四理所當然地認為,現在面臨外夷的威脅,你們就應該負責到底,而不是拿出一些似是而非的結論來忽悠朕。
楊一清道:「陛下,老臣願意親自領兵前去禦敵。」
「不用。」
朱四明顯對楊一清不信任,琢磨了一下,道,「先抽調各地衛所兵馬,尤其是北直隸、遼東等處,就近出兵,集結一萬大軍鎮守天津一線海岸,若賊寇貿然發起登陸,就以火槍、火炮將其殺退!」
劉春出面問道:「可要是狄夷的船隊長時間賴著不走呢?」
「那就調江浙等處海船北上,跟他們拼了!」
朱四也惱了。
你們沒主意,朕給出應對方略,你們還這麼嗶嗶,給你們臉了是吧?
楊一清道:「對方意圖不明,或可派出使節,探探他們的底細。」
朱四一聽越發惱火,就好像吃了槍葯一樣,怒氣沖沖道:「楊閣老,你到底是主張開戰,還是講和?」
「這……」
楊一清其實很想說,這群人來者不善。
就沒聽說過誰能以鋼鐵來製造輪船,這東西以風帆能帶得動嗎?他們是怎麼出現在大明海疆的?
還有他們如果擁有這麼強大的海船,大明江南那些風帆戰艦能對付得了?火炮射程四五里……大明的火炮射程連兩里地都費勁呢。
這種海戰,根本沒得打。
還不如問清楚對方到底需要什麼,趕緊把這群來者不善的人給趕走得了,哪怕是犧牲點利益也值得。
對方要是只想以鋼鐵海船來秀秀肌肉,那就儘管讓他們秀好了,反正對大明來說,這樣的強敵最好別貿然去碰,就算要開戰也得先把對方的技術學來再說……揚長避短方是取勝之道,而所謂的揚長,當然就是發揮大明騎兵和步兵結合的作戰方式。
大型的鋼鐵海船,靠岸時總不能直接就衝到岸上來吧?總需要以小船載著兵員上岸,到那時,大明火炮和弓箭手的機會不就來了?
朱四油鹽不進,怒氣沖沖道:「限期半個月,若沒法將賊寇殺退,朕拿帶兵將領是問!」
……
……
大明開始調兵防備朱浩的兵馬。
集結一萬兵馬……朱四覺得,數量應該夠了,但他不知道的是,這點兵馬連給朱浩大軍塞牙縫都不夠。
也就是在天津衛附近各個衛所調撥了數千人馬,在海岸附近開始布防時,朱浩讓他們領教了一下什麼叫做武器的代差。
當晚一輪火炮齊射,直接把海岸線臨時修築起來的堡壘,全給夷為平地,而且趁著夜色,朱浩的軍隊開始登陸,迅速佔領了毗海而建的船廠以及依託船廠建起的城池,然後迅速修築防線。
所謂的防線,其實很簡單,就是依託城池那簡陋的城牆,布置起大量炮台,如此一來,只要大明軍隊靠近城池五里內,全都會被炸成齏粉。
第一步登陸的有一萬兵馬,其中一半用來守衛城池,另外一半主動出擊,數量不需要太多,朱浩純碎就是為了秀肌肉。
如果一次出動幾萬兵馬把大明軍隊給擊敗,顯得他勝之不武,就是用五千兵馬迎戰,也可以做到所向披靡。
消息傳回京師,朝野一片轟動。
這次朱四沒有再召開朝會論事,而是直接把兵部尚書王時中和內閣幾人叫到乾清宮,意圖就一個……罵人。
「你們都是窩囊廢嗎?之前還說不讓他們登岸,把他們擋在海上,結果才兩天,他們不僅上岸了,還佔領了近海城池……朝廷的一萬兵馬呢?怎麼沒有組織反撲,反而讓對方站穩了腳跟?」
朱四怒不可遏。
王時中解釋道:「回陛下,目前的狀況顯示,狄夷乃海外之人,具體從哪國來的,目前尚不清楚,但他們意圖似乎是佔領海岸一帶,要在那兒修築城塞,似有跟我大明做長期貿易的打算。」
「混賬!」朱四怒喝道,「占我疆土,還想跟我大明做生意?就在天津衛?在朕的眼皮底下?」
朱四想說的是,如果他們在東南沿海鬧事也就罷了,現在居然跑朕眼皮底下來耀武揚威?
都還沒有遞交國書,甚至沒有打招呼,就想佔據大明的土地?
楊一清道:「陛下,事到如今,不得不以京營人馬為主力,前往天津迎戰,若只是以地方衛所兵馬,只怕杯水車薪。」
王時中道:「楊閣老,目前來看,狄夷登岸人馬並不多,以夜不收來報,估摸也就一萬左右,想要將其擊退應該不難。」
楊一清搖頭道:「只要他們海船仍在,那就是進可攻退可守的局面,對我大明不利,此時應當集結各路人馬,若只是以兩三萬出擊,形成添油戰術,不足以成事。」
朱四此時好像也沒什麼更好的選擇了,厲聲道:「這兩年西北之地暫時還算太平,那就從宣府等處,抽調三萬兵馬回來,京營出兵一萬,配合地方守軍,集結六萬大軍,定不能再讓他們踏前一步!出了事……」
朱四想出言威脅,但想到空口白牙嚇唬人,也沒啥成效,乾脆緘口不言。
在他看來,六萬打一萬,優勢在我,況且京營還裝備了朱浩發明的那些領先時代的武器,這下應該穩贏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