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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零四十五章 消弭於無形

  朱四跟朱浩間產生了他們認識以來最大的矛盾。


  倒也不至於到不可調和的地步,因為現在朱四還沒說一定能甩開朱浩自己干,他還是要擔心自己皇位得來不正的問題,沒有朱浩在他身邊出謀劃策,他心裡仍舊沒底。


  「朱先生,陛下只是想讓您遠離朝堂上的紛爭,您別往心裡去。」


  黃錦負責去給朱浩傳話,同時也告知朱浩有關張璁即將回京,重新當翰林學士的消息。


  朱浩對此卻好似並沒感覺到任何意外。


  「您要有什麼意見,可以直接上奏,東廠會替您將奏疏呈遞上去,不必關白於閣部。」黃錦的意思,現在就算你跟皇帝鬧得有點僵,但有什麼事依然可以直接上奏,不用有任何顧慮。


  東廠可以為你呈遞奏疏。


  朱浩微笑著頷首:「不必了,最近我也想清靜幾天,說起來我一直都想到道觀中清修。」


  「道觀?」


  黃錦先是一怔,隨即好像想到什麼。


  朱三不一直都在道觀中當道姑?


  難道說朱浩跟那位長公主間有什麼不可告人的事?

  不管怎樣,黃錦都不能多問,若是真的,朱浩跟朱三之間有什麼瓜葛的話,消息傳出去,那皇家的顏面可就要受損了。


  他就算知道也只能裝作不知。


  ……


  ……


  張璁要回京城的消息,在官場沒有激起多大的浪花,但在翰林院內,卻幾乎人人都在談論。


  最近徐階剛得到朱浩的提攜,一躍而成為了翰林侍讀。


  本來朱浩沒打算提拔他,但朱四好像很在意給朱浩多栽培一些黨羽,便主動把徐階給提了起來,當徐階拿到官牒,知道自己升侍讀後,對朱浩那是發自內心的感激。


  朱浩先前給徐階規劃的晉陞路線,徐階都沒有遵從,現在卻得到朱浩的照顧成為翰林侍讀,一下子超越了同科進士,簡直榮光無限。


  很多人都在妒忌他。


  這天劉春到翰林院,特地跟徐階見了一面,臨走前去了楊一清所在公廨,二人坐下來后,劉春說起了皇帝調張璁回京之事:「……陛下確實跟內閣打過招呼,但僅限於通知;至於吏部那邊則不知是何情況。應寧你可別多想。」


  無論從資歷和年歲,劉春都不及楊一清。


  劉春這樣的人,在朝中已算是絕對的元老大臣,可到了楊一清面前,依然有點小學生的意思。


  楊一清擺擺手:「無妨。」


  似乎楊一清對張璁並沒有多忌憚,畢竟被朱浩隨隨便便就趕走,還要靠朱四跟朱浩間產生理念上的糾紛時,才能回朝,對他能有多大的威脅?

  「仁仲,我有件事一直想不明白,陛下跟敬道間,到底是如何相處的?」


  楊一清搞不懂,為何朱浩這次一意孤行背鍋,好像這種事朱浩完全可以避免牽扯其中,他自己不提,別人即便對他有意見,也會因為皇帝的包庇而不了了之。


  但朱浩卻明擺著往火坑裡跳。


  劉春笑著搖搖頭。


  此舉既有不想跟楊一清解釋的意思,也可以理解為他也不知情。


  楊一清道:「聽聞敬道出身興王府,卻是錦衣衛出身,跟陛下一同成長,或有君臣外的情義。仁仲你跟志同相交莫逆,應該對敬道多有了解吧?」


  「真不知道。」


  劉春苦笑道,「許多事都要靠自己去感悟,但陛下對敬道很推崇,這卻是人所共知的事實。據說敬道在興王府時,就已深得興獻帝信任,雖然他那時還年少……」


  能說的他才說,不能說的他不會主動提及。


  楊一清點頭。


  劉春這邊將走,有人過來通稟:「劉閣老、楊部堂,司禮監掌印張公公的車駕已到翰林院門口。」


  楊一清打量劉春一眼,大概在說,他是跟你相約而來的?

  劉春卻茫然地搖搖頭,似乎也不明白為何張左會這時候來。


  ……


  ……


  翰林院門前,楊一清和劉春帶著幾個人出來迎接。


  張左來翰林院很多次,突然見到這場面,一時間還有點不適應,以往自己幾時受到過如此禮遇?

  「幾位……」


  張左本是來找楊一清說事,而且說完就要走,卻未曾想這麼多人在。


  他也就不好說什麼了。


  劉春笑道:「在下要回內閣,就不多打擾了。」


  劉春跟身後的人拱手作別,很多跟出來的翰林院同僚,也都各自回房。


  等人差不多散了,張左也沒進門裡面,只是把楊一清叫到一邊,小聲道:「陛下吩咐,說是以桂萼為翰林學士,主管議禮之事。」


  楊一清臉色沒什麼變化。


  張璁回翰林院為翰林學士,這點楊一清能想明白,畢竟張璁本來就是翰林學士,是被朱浩排擠出去的。


  但讓桂萼當翰林學士,還主掌議禮,這又算幾個意思?

  我楊一清馬上要放下吏部尚書的職務,只當個翰林學士,結果來三人跟我一起競爭上崗,那到底翰林院誰做主?

  給我個翰林學士就是把我晾在一邊,不放實權?


  楊一清問道:「那吏部尚書之位……」


  張左微笑著搖頭:「這個陛下未曾提及,大概要等廷推后再行定奪。」


  言外之意,你楊一清還是要把吏部尚書的位子交出來,至於給誰那個我們回頭再商議。


  楊一清突然明白了,想要利用自己的影響力改變大明朝廷的格局,看起來並不容易。


  首先就是皇帝不肯放權。


  「咱家只是來跟您提一句,這就走了。」張左說完轉身,就要乘坐馬車離開。


  楊一清追上去問道:「張公公近日會去見朱敬道嗎?」


  「啊?」


  張左頓足回首,一時間不明白楊一清這話是什麼意思。


  楊一清道:「在下有句話想帶給他,不能親自前往,不知張公公可否行個方便,幫忙捎個話?」


  張左本想說,我最近可不能去見朱浩,可他又很想知道,楊一清到底要跟朱浩說什麼。


  遲疑了一下,張左才道:「楊學士請講。」


  楊一清道:「在下想跟他說,翰林學士並不適合他,他應該主動請辭,或者在六部為部堂,或是到地方為督撫,更有助於他歷練,為將來入朝為柱樑打下堅實的基礎。」


  「呵呵。」


  張左心想,這就是你要跟朱浩說的話?

  看來你還是不了解那位朱家小郎君,別看朱浩年紀輕輕,但人家的見識未必比你楊應寧差,還歷練呢……這話你怎麼不直接跟皇帝說?還說你讓我傳達,其實就是想藉助我的口,告訴陛下你的想法?

  張左沒說自己是否會將此話傳達給朱浩便再次起步,因為他明白,楊一清這話根本就不像是對朱浩說的。


  隨後張左上馬車離開。


  ……


  ……


  「敬道去了道觀?姓楊的說讓敬道離京去地方當督撫?他們到底怎麼想的?」


  朱四從張左和黃錦那兒分別得到一個消息。


  以他的腦袋瓜,一時間想不明白朱浩和楊一清到底有何目的。


  張左道:「陛下,以老奴看來,楊學士是想告訴陛下,太早用朱先生,就會出現眼下的情況,無論朱先生是否有功績在身,別人都不會認可他,甚至拿他當作異類。」


  朱四冷笑不已:「那張璁就不是異類了?」


  張左無奈道:「張學士畢竟年歲擺在那兒,在外人看來,他的見識和資歷會高一些,但朱先生畢竟不同。」


  朱四道:「朕也是年輕人,所以他們也會覺得朕沒有資格當大明的皇帝,是嗎?年輕人就不能打理好朝政?」


  張左本來只是想幫皇帝好好理解一下楊一清的用意,卻沒想到又激發了朱四自卑和盲目自信的一面。


  「皇姐回京城了嗎?」


  朱四突然想到什麼,問道。


  黃錦搖頭:「沒有。」


  「那敬道去道觀幹嘛?再說他一直都對皇姐敬而遠之,難道他現在也想當道士了?」


  朱四不由琢磨起這件事。


  張左好似想到什麼,試探地問道:「陛下,您可還記得,您登基前,朱先生對於這天下大局,有很多自己的看法,有時一些讖言都像是窺測到了天機。會不會……」


  朱四勐吸了口涼氣,連連點頭:「是極是極,真相一定如此!據說敬道都有個神秘的師傅,好像半仙一樣的人物,前知五百年,後知五百年,正是有這種奇人,才能栽培出敬道這麼牛逼的弟子!」


  一時間,朱四、張左和黃錦都想明白了,朱浩為什麼要去道觀修行。


  原來朱浩這是要回歸自己本來應該做的事。


  黃錦急忙道:「那陛下,是否朱先生背後的高人,提點過他,讓他暫時不要在朝堂位居高位?」


  「嗯。」


  朱四沒說什麼,只是簡單地應了一聲。


  張左也道:「如此便解釋得通了……明明朱先生已得到陛下絕對信任,有機會幫陛下匡扶社稷,甚至位居宰輔之位,但他卻堅決不肯上。概因他背後有人指點,亦或者朱先生身上背負天命之事尚未完成。」


  朱四道:「若真是如此的話,那朕誤會他了,他一定窺探到未來大明的國運,想以自己的方式去改變什麼吧。」


  本來朱四和朱浩的矛盾,誰都不願意化解,只是因為朱浩說自己要去道觀修行,一切就消弭於無形。


  張左道:「那陛下,應該做如何安排?」


  「他想去道觀,那就去唄。」


  朱四道,「如果他有辦法為朕找到長生不老的丹藥,那就更好了。」


  張左本來挺高興的,聽了朱四的話,又一陣無語。


  這小皇帝成天都在琢磨些什麼?

  怎麼突然就想長生不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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