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八十八章 咱們走著瞧
朱浩為唐寅診病出來,黃錦馬上要回皇宮向皇帝彙報。鯧
「朱先生,唐先生的病情真沒有大礙?」黃錦很擔憂,以他為人處世的經驗,覺得朱浩不過是在安慰唐寅。
朱浩搖頭:「唐先生的病情,我也拿不準,還是要看調理后的情況。」
朱浩不會在診病這種事上託大。
誠然,他是很多人公認的神醫。
但若論醫術,他沒法跟這時代自幼浸淫醫道的人相比,他之所以被當作神醫,更多是因為他拿出了很多這時代沒有的救命葯,諸如植物抗生素、硝化甘油等。
可涉及到很多病情,就比如說癌症或是腎炎、冠心病、高血壓、白血病、糖尿病等慢性病,這時代朱浩沒有診斷的儀器,根本就沒法做到對症下藥……其實別說朱浩自己,就算是把當下最牛逼的神醫找來,也都無濟於事。
朱浩說今年是唐寅的劫數之年,更多是因為他熟知歷史,而不是真的為唐寅診斷出什麼病來。鯧
黃錦問道:「那陛下問及,該如何回復?」
朱浩道:「讓太醫院的人多來為唐先生診病,我偶爾也會過來,時刻關注唐先生身體變化……希望他吉人自有天佑吧。」
……
……
楊廷和致仕,雖是情理中事,但對很多人來說依然很突然。
連朱四自己,似乎都沒做好準備全盤接手朝政,而現在朱四想要把朝政大權牢牢地掌控在手,也不是件容易的事情,因為從內閣到六部衙門,管事的主要還是楊廷和派系的人。
楊廷和退下去了,而孫交卻沒依諾退下,這讓其處境尷尬。鯧
為了展現出自己請退的決心大而堅決,他把朱浩叫到家中,以命令的口吻,讓女婿幫自己順利退休。
「孫老,不說好了到年底才退嗎?難道幾個月都等不了?」朱浩對孫交迫切要退休的態度,顯得不以為然。
孫交非常生氣:「敬道,老夫發現你最近的態度要不得,好像朝中什麼事都少不了你!老夫此時退跟年底退,情況能一樣?現在幾乎所有人都以為老夫言而無信!楊介夫要離京,老夫都不敢去送他!簡直是愧對世人啊!」
孫交很在意麵子。
朱浩皺眉道:「孫老不能退下來,全是因為陛下不放人,就算楊閣老再心有不滿,也不能不講理吧?」
孫交氣息粗重,好像不屑於跟女婿爭。
「若是孫老執意要走的話,不妨去請示陛下,再不行去請示太后也行,找晚輩談這個,的確沒必要,在孫老乞歸這件事上,我真是一點發言權都沒有。」鯧
朱浩嘴上這麼說,但其實把孫交死死地按在戶部尚書的位子上,正是他的主意,下一步他還準備讓孫交當吏部尚書呢。
「那你呢?」
孫交黑著臉問道,「現在楊介夫走了,連伯虎都進了翰苑,你要回去不過是一句話的事,怕是旁人都不會懷疑你在背後做手腳。」
朱浩微笑著道:「留在吏部當員外郎沒什麼不好,至少清閑。」
孫交不信地問道:「你真的只想當個吏部員外郎?」
朱浩繼續微笑以對:「我怎麼可能這麼心急?楊閣老剛致仕,人都還沒離京呢,事情未必就不會出現變數,我何苦為自己招惹麻煩……其實現在朝中只是少了楊閣老,官場格局並沒有發生根本性變化。」
「哦,你還要鬧出點動靜來,等更多人退下去,你才往上爬?我說敬道,你這小小年歲,城府倒是挺深啊。」鯧
孫交不客氣地教訓起女婿。
朱浩扁扁嘴:「孫部堂別說這個了,之前您老人家一直在楊閣老面前保舉我,要把我留在京城,真實目的恐怕並非如此吧?」
「你……」
孫交沒想到,幾句話工夫,居然就跟女婿針鋒相對起來。
其實孫交覺得,朱浩應該不會意識到這點,但現在卻清楚地指出他的用心,說明朱浩的格局遠比他想象的還要大。
「各有算計而已。」
朱浩繼續道,「我若是回了翰林院,必然成為眾人矚目的焦點,孫老你更是擔心我興風作浪,既如此,我留在吏部不好嗎?別人都當我是透明人,最近連楊用修都很少找我,說明都清楚我已然是棄子。鯧
「嘿嘿,棄子好啊,可以安安穩穩隱於朝中。至於那湖廣提學副使之職有什麼好的?去了湖廣,意味著我長時間不能回京,難道讓陛下把我給遺忘了,導致心中抱負不能實現……這就是孫老希望看到的嗎?」
孫交一張老臉漲得通紅,顯然沒想到,自己居然被後生晚輩給教訓了?忍了半天,他終歸沒開口,居然真把這口窩囊氣給忍了下去,其實他只是不甘心而已。
女婿有本事,實際上也是他希望看到的情況,只是覺得太過鋒芒畢露會招惹來危險。
「你接下來要在朝中做什麼妖?議大禮?還是重新招募一批老臣回朝?再或是軍政方面搞點大動作?」
孫交開始盤算朱浩的計劃,隨後用帶著警告的口吻道,「既然你讓老夫留在朝中,你就別怪老夫故意找茬,不要以為老夫在朝就一定會幫你,老夫身為文臣,有責任規勸陛下,若是你們所做之事越制,可別說老夫……」
「放心,孫老不用特意警告我,我明白規矩,做什麼事都要遵守個原則……不過既然說到這個份兒上,那我也不需要對您老明言不是?要不咱們走著瞧?」
朱浩以挑戰的口吻,微笑著說道。鯧
孫交差點想打人。
什麼走著瞧?
這是把我這糟老頭子當成楊介夫第二了?把我當成了政治對手?
你把老夫留在戶部尚書的位子上,就是為了給你樹立個靶子,讓你往老夫身上放銃是吧?
「好,老夫倒要看看,你能搞出什麼名堂來!」
……
……鯧
又是很不愉快的對話。
朱浩和孫交的交談,氣氛始終劍拔弩張,但朱浩卻能清楚地感受到,孫老頭不過是嘴硬罷了,其實這個老丈人對他還算偏心關愛,只是兩代人有不同的想法。
或者說,兩個時代的人思想上有代溝,互相不能理解,以至於彼此間產生巨大的隔閡。
本身沒有要害對方的意思,暗地裡還會回護。
談得不愉快,以至於朱浩帶孫嵐回家的時候,孫嵐一直說父親不對勁。
夫妻二人共乘一車。
孫嵐也不見外,說出了自己的看法。鯧
「……父親總叮囑,讓妾身好好規勸你,可妾身卻不知道該規勸些什麼。父親最近似乎衰老了很多,手拿東西的時候,哆嗦個不停,妾身想讓他多休息一下,他卻說還有很多事沒完成。」
孫嵐等於是把孫交給「出賣」了。
嘴硬心軟。
孫交一邊在朱浩面前表現出強勢的一面,真實情況卻在為朝廷之事擔憂和勞心勞力,生怕出什麼偏差,很多事明明可以交給別人做,卻放心不下,非要自己上。
一個七十多歲的老頭子,本身精力就有限,明明不想當官卻被人逼著留在朝中,每天有做不完的事情。
朱浩道:「令尊的意思,是讓我不要強出頭,不要拚命往上爬,當官要放平心態,徐徐漸進,而不是處處爭先。」
孫嵐不解地問道:「老爺現在不是在吏部員外郎這個清閑的虛職上嗎?這不挺好的?為什麼父親會覺得,老爺為做官處處爭先呢?」鯧
朱浩笑道:「不用稱呼我老爺,聽著彆扭,叫我名字就行。」
「妾身不能如此。」
孫嵐書香世家出身,當然不可能那麼沒規矩。
朱浩雙手抱著頭,靠在車廂上,打著哈欠道:「你或不知,唐先生,就是唐伯虎,前兩日已進翰林院為檢討,按照既定計劃,只要來年他身體無大礙,就可以晉侍讀學士或侍講學士,來年年底前便可入閣。」
孫嵐眨眨眼,好像不明白,唐寅的事怎麼跟朱浩牽扯上了,當下自然地問出來:「這與相公當官有何關聯?」
朱浩笑道:「你是不懂,令尊是怕我,入閣時間比唐先生還要早,所以勸我放平心態,晚點再作考慮。」
孫嵐瞬間無語。鯧
雖然她只是個婦道人家,但清楚入閣對於文臣而言意味著什麼。
在朱浩口中,好像入閣是順理成章之事,水到渠成,輕鬆就能入閣,當上大明的閣老,然後位極人臣。
「其實令尊過慮了,我的目標一直都不是入閣,只要能實現自己的理想和抱負,是否身在內閣,沒什麼本質區別,反而留在一些無關痛癢的職位上,卻可以一展所長。」
朱浩這話其實沒對唐寅、朱四說過,更沒有對孫交講過。
畢竟是夫妻間談話,朱浩覺得需要有個人稍微懂自己。
在朱浩的想法里,入閣與否無關大局,難道他只是個翰林修撰,就影響他批閱奏疏,並調度東廠、錦衣衛辦事?
重點不在於官職多高,哪怕是首輔,得不到皇帝的信任,也是白搭。鯧
反而一些無關緊要的職位,不會被人時刻盯著,朱浩做事會更加方便。
當然朱浩不可能一直都當翰林修撰、吏部員外郎這些職位,他的官職會慢慢向上爬升,只是不需要那麼快。
至於唐寅……
有時候可以拿出來作為幌子,讓別人將其當成靶子。
若唐寅入閣,別人的目標一定是越制陞官之人。
下一步,朱浩甚至還可以把張璁之流抬出來,培養成自己潛在的政治對手,這樣孫交擔心的功高震主的問題,就會避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