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六十八章 重新認識一下(加更二)
孫交在張佐面前,沒遮掩自己想把朱浩外調的心思。
但這其實等於是讓皇帝知道,他孫交跟朱浩間也不是一條心,孫交只是隱藏了自己真實的想法,其本質仍舊是以文官利益為先,沒有完全站在皇帝的立場上考慮問題。
但正因為朱四想要讓孫交幫忙說項,讓吏部把朱浩留在京師,才讓張佐來找孫交談。
現在你孫交推崇讓朱浩去當什麼湖廣提學副使,那還跟你談什麼?
等張佐回去把孫交的意思一說,朱四果然很生氣:「難道現在所有人都不想讓敬道留在朕身邊嗎?那位孫老部堂,不知道朕的意圖?」
張佐道:「陛下,現在吏部說要將朱先生調湖廣,也只是初步提案,並沒有到落實階段,此事是否應該問問朱先生自己的意見?」
「問他做什麼?敬道這人,你又不是不知道,他生性豁達,讓他去哪兒他都覺得無所謂,可對朕來說卻絕對不行!」
朱四想了想,又道,「大不了在這件事上,朕就跟群臣好好爭一下,就不信朕要讓敬道留在京城,會留不住?」
張佐很想提醒皇帝,如此就等於泄露了那位朱小先生暗中給您辦事的隱秘身份,那時文官肯定不會讓他有好日子過。
恰在此時,旁邊一直默不作聲的黃錦提議道:「陛下,此事何不問問唐先生的意見?若是唐先生出面,由他來挽留自己一名弟子在京城,一切或就順理成章了。」
朱四一想,不由點頭,覺得黃錦的話很有道理。
既然孫交現在不肯在朱浩留京之事上出手相助,那就另闢蹊徑,找唐寅出面遊說。
這樣皇帝不用出面,就算楊廷和對朱浩有所懷疑,也未有確鑿證據。
「行,這就派人去西山找到唐先生,告訴他這件事……也不知如今鐵路修到哪兒了,讓派去的人好好問問,光上報進度沒意思,找人畫好圖紙,尤其是在敬道精心描繪的京畿地圖上,把鐵路詳細標註出來,這樣朕就能看清楚了!」
……
……
唐寅此時正在京西一處工地監督修造鐵路之事,接到皇帝的密旨,一時有些莫名其妙。
朱浩在哪兒當官,真有那麼重要嗎?
前來傳信的,居然還是提督東廠的黃錦,或許是張佐要懲罰黃錦在皇帝面前自作聰明,事後居然讓黃錦親自來西山見唐寅,必須要把事情辦完才能回去。
唐寅嘆道:「黃公公,你說這陛下剛登基時,有很多東西都是初接手,難以應承,需要有敬道在旁協助,甚至連批閱奏疏這些事,都是由敬道代勞,那時敬道不可或缺情有可原……你再看看現在,就算敬道長期不在京師,朝廷不也照樣運轉如常?陛下何以要如此堅持呢?」
黃錦驚訝地問道:「難道唐先生也認為,朱小先生應該被派往外地?」
「哦,我可沒這麼想,陛下確實需要敬道來做事,但或許正是因為陛下提拔敬道的心思太過熱切,反而會讓孫部堂,還有敬道自己,感受到巨大的壓力,文官畢竟不是只有每日上朝那些人,形形***不一而足,以後敬道要在朝堂立足,自然需要在意同僚的想法。」
唐寅的見解跟孫交不一樣。
孫交主張把朱浩外調,而唐寅的意思,皇帝你不要這麼熱切去升朱浩的官,但凡你表現出一定耐性,讓朱浩按部就班一步步升遷,孫交和朱浩也沒壓力,或許朱浩留朝之事就能更容易辦下來。
這朝堂上的官員委命,真不是你皇帝一句話就能辦成的。
不然現在我早就是戶部侍郎,而朱浩也當了翰林侍講,甚至入閣了。
小皇帝迫切想拿到朝廷官員的委命權,操之過急,恰恰讓文官集團有機
可趁。
其實唐寅能理解孫交的心態,或者說,他很清楚孫交向楊廷和一再建言讓朱浩留京的目的,就是為了把朱浩及早外調。
大概只有「真正關心」朱浩的人,才能體會那種讓朱浩遠離朝堂紛爭的迫切心情。
黃錦道:「陛下對朱先生,怕是一刻都不能離,如今陛下有許多事,難以決斷,都要八百里加急去永平府問詢朱先生。」
這邊黃錦很為難。
我是來跟你說,讓你對朝廷提出挽留朱浩在京,你怎麼上來也體現出對此事的抗拒?
唐寅稍微琢磨了一下,嘆息道:「我如今連正式的官職都沒有,人微言輕。這樣吧,我替你寫信給敬道,問問他的意思……黃公公應該會在此地逗留幾日是吧?快馬傳驛,應該用不了多久。」
……
……
唐寅自己不做決定,派人把此事告訴朱浩,讓朱浩自己決定去留。
朱浩正在府衙里過問岳亭安跟錦衣衛勾結的案子,順帶擴大礦場規模,不想錦衣衛北鎮撫司鎮撫使駱安,帶著陸松等錦衣衛,來到永平府府城,並親自上門求見。
「幾位,裡面請。」
婁素珍出面接待了駱安和陸松。
二人剛進入內院,牟大志恰好從正堂那邊過來,抻著頭看了一眼,覺得有哪裡不對,連忙問道:「米先生,怎麼剛才進內院幾個人有些眼熟?看其背影,好像是赳赳武夫……」
婁素珍笑道:「知府大人有事跟外人談,這你都要過問?」
牟大志慚愧一笑:「米先生見諒,卑職不過就是話多了些,現在府衙可不安全。」
「何為不安全?」
婁素珍問道。
「現在朱知府奉命調查錦衣衛,名不正言不順,人家錦衣衛什麼來頭?想要對付我們不是易如反掌?到時把我們剝皮抽筋都行!卑職聽說,錦衣衛審訊嫌犯,打死人都不用擔責,行事簡直冷血無情。」
牟大志畢竟被錦衣衛緝拿過,提及便有些后怕。
婁素珍笑道:「牟推官你放心,錦衣衛會為難別人,卻不會為難朱知府。」
「啊?」
牟大志一臉不解。
婁素珍道:「牟推官你稍等,一會兒你就知道是怎麼回事了。」
……
……
牟大志在外面等了很久,一直不明白婁素珍的話是怎麼個意思。
一直到裡面的事情談得差不多了,婁素珍從內院出來,道:「牟推官裡面請。」
牟大志跟著婁素珍進到內院,到了朱浩的書房,一眼就看到立在書桌旁的駱安和陸松,瞬間嚇得魂飛魄散,雖然二人身上沒穿錦衣衛服飾,但因都曾審訊過他,頓時感覺背脊發涼。
「錦……錦衣衛?不對,是大人,您找人假扮錦衣衛?」
牟大志感覺腦子不太夠用。
兩個跟錦衣衛北鎮撫司鎮撫使、錦衣衛千戶長得一模一樣的人出現在他面前,二人站著,而朱浩坐著,總不能是他們來跟朱浩彙報事情吧?
還是說來商量事情?
為什麼要搞得這般神秘?
會不會從一開始,就是朱浩找人假扮錦衣衛?
朱浩道:「牟推官,你說什麼?這位是駱鎮撫使,另一位是陸千戶,都是本官在興王府讀書時的舊交,有差事吩咐本官做……哦對了,你認識他們?」
牟大志一聽,你在興王府讀書時的舊交?
那就是說,你跟錦衣衛的人很熟悉咯?
「大人,您……您的話,卑職聽不懂。」
牟大志腦子完全不夠用了
。
婁素珍沒好氣地道:「你可是正六品的朝廷命官,說話為何這般吞吞吐吐?莫非你不知朱知府乃錦衣衛千戶之家出身,且曾在興王府內做過世子伴讀?」
牟大志想了想,好像是這麼回事。
但不是說,這位朱知府是當朝首輔楊廷和的人?
怎麼楊廷和的人,居然跟興王府上下的關係這麼好?安陸的錦衣衛,對興王府能是善意的?
還有,朝廷不是下令讓這位朱知府去查錦衣衛?
牟大志現在滿腦子漿糊,完全摸不清楚眼前這些人的套路。
朱浩道:「陸千戶,剛才說到哪裡了?」
陸松抱拳道:「是這樣,錦衣衛會協助本地開礦事宜,將會在鷂子山周邊,增設三個新鐵礦礦場,將會由本地官紳出資,朝廷負責運作,而本地官紳會分得乾股,而所有進礦場工作的工匠等人,除了會有俸祿拿外,年底還會有礦場產出的分紅。地方上因開礦等事有損失的百姓,也可以按月領取補償。」
牟大志一怔。
這是要幹嘛?
本地開礦,你們錦衣衛開就行了,或者讓戶部來開,亦或者讓本地官府來開,讓士紳開也就算了,居然還要對普通百姓進行分紅?這是什麼道理?
陸松道:「先前本地開礦,對地方上多有騷擾,是朝廷思慮不周,經此改變后,本地的礦山開採將會步入正軌。」
牟大志問道:「這位……陸千戶,您是陸千戶對吧?朝廷,這是要作何?就算擾亂地方,鬧事的也都是一些刁民而已,何以要對他們……這般優待?」
陸松沒有回話。
朱浩則笑道:「牟推官,為官者不要輕視百姓,尤其是忽視百姓的需要,那無論做什麼都不能長久。官府要執行什麼政策,首先要想到百姓的利益,永平府開礦既要利國,也要利民,如此才能贏得口碑和名聲。陛下乃明君聖主,做事最講究規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