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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四十八章 敵退我進(求月票)

  楊廷和自然很不甘心。


  新皇是他選出來的,那一切就該按他的行事邏輯進行,雖然他不是故意要當權臣,但時局將他推到現在的位置上,朝廷上下都以他為尊,憑什麼要讓一個沒什麼背景的宗室子在朝廷興風作浪?


  「楊閣老,已商議好了,您看看?」


  翰林院侍講學士李廷相拿著一份草擬好的上奏,到了楊廷和跟前,算是集議的結果。


  楊廷和只是大致看了一眼,便點頭。


  商討已有結果,對於這份奏疏楊廷和擺了擺手,讓禮部的人拿走,意思是別指望讓我同意在場所有人聯名,這種「罵名」我不會去擔,你們自行處置。


  集議結束。


  楊廷和往內閣值房走去,禮部尚書毛澄跟了上來。


  「陛下此番態度堅決,只怕是背後有高人提點,所用之手段非常人能想出,應當小心戒備才是。」


  毛澄提出一個設想。


  皇帝不可能突然變得如此堅決,肯定是背後有人慫恿。


  楊廷和道:「你怎麼看?」


  毛澄道:「從興王府王妃弟弟回京,到提請朝堂議事,或都是有人設計好……那蔣家子的話多半也是有人教他那麼說的,而陛下則藉助其言以大孝之禮施壓諸臣,介夫你不覺得陛下此作為太過刻意?」


  楊廷和當然看出來了。


  但他不好意思說。


  畢竟讓蔣輪到朝堂上傳達蔣王妃的意思,是經過他楊廷和首肯的,現在知道這件事是被人精心算計,難道我堂堂首輔大學士不要面子的嗎?

  你毛澄這事後諸葛亮當得有何意義?


  「陛下身邊還有何人?」楊廷和的意思,你光說有人設計可不行,你要說到底是誰給皇帝出謀劃策。


  毛澄嘆道:「這才讓人不解……哪個臣子,敢以君王以禪位之舉脅迫大臣同意迎陛下生母入宮?此等事怕非一般文臣為之,或是……」


  毛澄的話沒說完,他只是想提醒一下楊廷和——你看看皇帝身邊,什麼人可能會動用這種不遵循常理的手段?


  是不是那個人的名字就呼之欲出了?

  楊廷和道:「你是說唐寅?」


  毛澄搖頭:「眼下並不能確定,但聽聞最近他以王府舊人之身打理皇莊田地,入秋前該辦的事都一口氣解決了,此人能力不容小覷……他之前從未有過仕途經歷,初為官便如此雷厲風行,只怕能力不俗。」


  楊廷和面色漆黑,對於唐寅,他早就無比憎惡,甚至生出除之而後快的心思。


  但現在唐寅沒犯什麼過錯,以舉人為戶部主事,這種事雖然鮮見,但大明開國以來有此等經歷的人不在少數,也不能說皇帝對唐寅的任用就是任人唯親,之前不也同樣用過楊維聰?而楊維聰的作為,還是楊廷和自己否定的。


  也是在他的默許下,唐寅才順利上位。


  「那找人多去接觸,或是規勸,或是鞭策教導,既然他做事不諳常理,那就教導他直至遵循常理為止……想在朝中長久為官,只靠一些機巧狡詐可不行,若他明白這一點,以後還想在朝有所作為,就必然會聽從建議!」


  楊廷和給了毛澄一個任務。


  找人去「敲打」唐寅。


  唐寅現在看似得新皇寵信,有了躋身朝堂的機會,還隱身幕後興風作浪。


  但你以後畢竟要在文臣圈子混,如果你想揚名立萬,在歷史上留下自己的名字,或是在官場有作為,就非按儒官的想法去做,否則我會想方設法打壓你,把你趕出京師,明升暗降讓你永遠回不來。


  ……


  ……


  不管怎樣,有關大禮議之爭,朱四取得了極大的進展。


  翌日。


  禮部尚書毛澄上奏,提出以興獻王為「興獻帝」,但皇帝要稱之為「皇叔考」,以蔣王妃為「興獻后」,以其祖母憲宗貴妃邵氏為「太皇太后」。


  父母那邊朱四是沒法爭取到皇位的,但為祖母爭取到皇太后之名,卻有法可循。


  畢竟自古以來當了皇帝后,都會追贈母妃為皇太后,並在先皇有皇后的情況下,追求與先皇合葬,現在不過是以孫子來給祖母爭取皇太后之名,本身邵太妃也是憲宗皇帝的妃子,以皇妃為太后並未僭越禮法。


  因為蔣王妃從來就沒當過皇后,就算兒子為皇帝,丈夫可不是皇帝,即便以「興獻帝」為名,也未加「皇」字,這意味著蔣王妃仍舊不是皇太后,只不過是以皇帝生母太后的身份進入皇宮。


  大禮議之爭到這裡暫告一段落。


  文臣在短短三個月內經歷了劇烈的波折起伏,誰都焦頭爛額。


  此時許多人心裡都在琢磨,皇帝既然爭取到了在皇宮奉養母親的機會,應該不會再鬧騰了吧?


  那這件事應該到此為止了!


  朝堂上朱四臉上滿是感激之色,哽咽地道:「諸位卿家,朕未想到,你們會為朕做出改變,體諒朕想要奉養生母的心思,朕在這裡謝過你們。」


  眾大臣心想,只要你別再折騰,就算是對我們最大的感謝。


  隨即朱四便話鋒一轉:「現在先王為先帝,是不是就該在京師太廟附近為他立廟,以供朕日常祭祀?」


  在場大臣:「……」


  不是說好了給你爹追贈個「帝」,給你娘封個「太后」,事情就算完結了嗎?


  怎麼到現在還要給你爹立廟?


  毛澄出列道:「陛下,如此恐不妥。」


  朱四奇道:「怎就不妥了?朕又沒有要求將先帝靈位送到太廟內,也沒有跟諸位大行皇帝並列,難道這點要求你們也不能滿足?以後朕要祭祀先帝的話,是不是還要回安陸去祭?」


  毛澄聽了腦袋都大了。


  果然是不能退縮啊!


  敵進我退,這容讓下去,只怕身後就是懸崖了。


  毛澄只能用求助的目光望向楊廷和,好似在說,當初堅持大禮議的人是你,帶頭妥協的人也是你,現在皇帝又出難題了,你是不是也給解決一下?

  別讓我們這些人當炮灰啊!

  這種事就算我們心中有一萬個不願,說出來也沒有說服力,而你楊廷和才是掌握朝堂話語權的那個人。


  楊廷和黑著臉出列道:「陛下,此事容后再議吧。」


  連楊廷和都惱了。


  讓你一步,本是想各退一步,相安無事,誰知你這還沒完沒了了?

  朱四又拿出孝子的神態:「朕不過是想在春秋兩祭的時候有個地方去跟先帝說說話,你們怎就不能成全朕呢?朕……」


  在場大臣聽到這裡,心說,你不會又想說,不給老子的爹立廟,老子又要撂挑子不幹吧?


  但朱四也只是感慨一下,卻未再有過激的話語:「諸位也都是人子,當理解朕的心思,誰沒有尊堂要奉養?難道民間立祠,也不能以生父母為尊嗎?好了,就先這樣吧。諸位卿家回去后好好議一下,回頭再說。」


  ……


  ……


  看起來皇帝暫時偃旗息鼓了,但在場的大臣都深深地體會到,皇帝沒打算善罷甘休,估計回頭還會整一堆幺蛾子出來,在場這些大臣依然會焦頭爛額。


  從奉天殿出來后,毛澄急忙追上楊廷和道:「陛下要立廟之事,當予嚴詞拒絕才是。」


  楊廷和很惱火,剛才你怎麼不說?


  現在跟我說這些有什麼用?


  蔣冕在旁道:「既然同意讓陛下立興獻王為興獻帝,給先帝立廟便有了法理上的支持,難道這比先王追贈先帝之事,還要嚴重嗎?」


  意思是先妥協的是我們,既然都同意給興獻王追封為興獻帝了,就算沒加皇字,但從法理上也是新皇贏了。


  憑什麼不同意給一個追贈為帝的藩王在京師立廟?

  皇帝也說了,興獻帝到現在沒有皇位加持,所以不會強求入太廟,所以只是另行供奉,難道這不算是皇帝的退讓嗎?


  你讓那小皇帝繼續爭執下去,非要給他爹追贈個「皇帝」的名位,要列於太廟內,那把朱右杬的靈牌擺在哪兒?


  沒當過皇帝,擺在朱厚照之後?

  可朱右杬始終是武宗的叔叔,再說死得也比武宗早。


  蔣冕想要說明的是,既然已經退了一步,就不要再在這種細枝末葉的事情上糾結了,還不如成全了那小皇帝,讓他給他爹立廟得了,只要他別在其它事上爭吵不休就行。


  毛澄道:「可是到現在為止,陛下都未正式發詔,以大行孝宗陛下為皇考。」


  他本以為楊廷和會給出個方案,比如說跟皇帝談談,讓其不要再執著,再比如說大家各退一步,把訴求說明白,以後不要再起爭執等等。


  不料楊廷和好似也看出來了,皇帝就是想拿大禮議之事來打壓文官,跟文官不斷爭鋒,藉機在朝中拉幫結派,也是看誰站在楊廷和一邊,誰站在皇帝一邊,以此籠絡人心,同時為將來的打壓異己做準備。


  既然看出來小皇帝定然不會善罷甘休,那現在做任何妥協都是徒勞無功。


  「走一步看一步吧!」


  楊廷和沒正面回答問題,徑直往內閣值房去了。


  毛澄立在原地,望著逐漸遠去的楊廷和,內心也很糾結。


  毛澄心裡在想:「莫不是這位楊中堂,後悔了昨日的決定,現在卻要將妥協的罪責遷怒到我們這些人身上吧?這朝官,愈發不好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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