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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四十九章 楊家門生?

  禮部衙門。


  楊廷和親自前來問詢禮儀事,提到今年皇帝缺失籍田禮,以及宗廟供奉等事宜。


  禮部尚書毛澄,順帶將此番會試上榜名單交給楊廷和審閱,算是一次非正式的請示,畢竟從道理上來講,楊廷和即便貴為當朝首輔,也無資格過問會試的錄取情況。


  如今天子南巡,內閣大學士梁儲和蔣冕隨駕出征,京師中一切事務都由楊廷和來做主,這跟以往英宗出征安排弟弟監國不同,楊廷和這個首輔就相當於監國,京師大小事項只要不涉及皇帝身邊近臣,他都可以做主。


  楊廷和看著長長的名單,上面不但列明了考生的出身、籍貫、名次和五經本經等,有的地方還特地用紅筆稍微標註了一下。


  楊廷和草草一看,問道:「不知其中可有值得重用之人?」


  毛澄笑道:「有幾人,本來就才名卓著,比如會試中排名靠前的楊維聰,便是順天府有名的儒生。」


  「楊維聰?」


  楊廷和這才留意到榜單上的名字,可惜看不出什麼端倪,想了想問道:「可是與小兒用修平時走得很近的那個舉人?」


  「正是。」


  毛澄沒什麼好避諱的。


  楊廷和先是有些憂慮,似覺得將兒子的朋友錄取為進士,或招來非議,但隨即面色便釋然了,大概覺得如今朝中正需要「自己人」撐場面,不用顧慮太多。


  即便他的臉色轉變得很快,近乎無跡可尋,但對於毛澄這樣的官場老油條來說,楊廷和的神色變化根本逃不過他的眼睛。


  毛澄又道:「不過此番會試,南地考生名列前茅者居多,尤其湖廣之地,前五佔了四席。舉南宮第一的……名叫朱浩,出自安陸軍戶之家,年紀輕輕虛歲不過十四,便已在鄉試和會試中連拔頭籌,士子中名望不淺。」


  「嗯?」


  楊廷和皺眉。


  一個十四歲的少年郎,名望不淺?

  這是怎麼界定的?

  毛澄顯然只是找個託詞,難道他要告訴楊廷和,其實這個朱浩考試前壓根兒就沒聽說過,沒人在意這個來自湖廣之地的解元?


  到會試開榜才發現,居然錄取了個少年郎當會元?

  毛澄只能說,這個朱浩名聲在外,這才顯得這次會試錄取沒什麼問題。


  「安陸之地軍戶?」


  楊廷和眯眼打量朱浩的簡介。


  寥寥幾字,只說朱浩出自軍戶之家,連錦衣衛出身都沒列明。


  毛澄介紹道:「系錦衣衛千戶之家朱家所出,其祖父系平定嶺南叛亂有功的錦衣衛千戶朱明善,墮馬卧床多年……」


  實職錦衣衛千戶的經歷,毛澄還是有所了解的,尤其現在朱家出了個進士,更是需要詳細勘察,調閱過相關檔案、提前有所準備的毛澄自然能對楊廷和說明具體情況。


  「老夫倒是有所耳聞,聽聞先皇讓其朱家遷居安陸……如今過去近三十年了。」楊廷和道。


  毛澄笑道:「這個會元倒是忠良之後。」


  顯然毛澄並不知道朱浩父親的經歷,不然這句「忠良之後」就更加準確。


  楊廷和突然指著朱浩父親一欄問道:「其父是怎麼一回事?」


  「應該是已亡故,具體情形不知。」毛澄坦言相告。


  「嗯。」


  楊廷和點頭。


  對於朝臣來說,未來當官有兩次必須要在家休沐的經歷,即父喪和母喪,一次二十七個月加上來迴路上耽擱的時間,幾乎就是兩年半到三年,這段時間算是強制休沐,就像楊廷和的兩次守制分別在弘治十二年和正德十年,弘治十二年時楊廷和還未身居要職,而正德十年時他已為首輔,中間出缺的時間就由梁儲暫代首輔。


  所以對於一般進士來說,考中進士之前父母中有一人過世,等於少了一次長休沐的機會,跟用人單位考慮女員工將來是否要休產假的問題一樣,這時代的人特別提到父母是否尚在的問題,以此作為一種另類的甄選方式。


  毛澄道:「以兩位會試主考對其試卷的評語,此子經義和策問方面,見識非凡,有治國之韜論,頗具雄才,或是因其軍戶出身,對於兵法多有習讀之緣故……」


  話說到一半頓住了,毛澄發現楊廷和面色不善,不自覺將褒揚的話給咽了回去。


  正德朝對文臣來說最忌諱的事情,莫過於當今天子尚武,若是真有這樣一個文韜武略的少年英才進入朝堂,或許早早就被皇帝收為己用,這可不是什麼好苗頭。


  「虛歲十四,出身安陸,在會試中名列會元,看來如今大明士子學問的深淺高低,已不問年齡了啊。」


  楊廷和說這話時表情嚴肅,語氣頗有不喜。


  毛澄聽出楊廷和言語中消遣諷刺之意,趕忙轉移話題:「會試第四名彭汝寔,乃四川嘉定人氏。」


  「哦?」


  楊廷和注意力果然被吸引。


  楊廷和祖籍江西,世居四川,會試前五中唯一一名非湖廣籍考生乃是四川人,相當於楊廷和同鄉,他自然會留意一下。


  至於朱浩名列會元之事,也就暫時放到了一邊。


  成績已經公布,這不過是一次例行彙報,就算楊廷和心中有根刺,也改變不了結果,若真想出手打壓,大不了殿試時將其名次刷下來便可。


  交流眾多考生情況后,毛澄趁機提出心中疑問:「介夫,你看這次會試以十四歲少年為會元,怕是會引來天下士子爭議,不知這是否壞了大明禮教傳統……待殿試時……」


  楊廷和本想跟毛澄說明這個問題,但毛澄這種請示方式,分明是直言不諱地說,我們要不要把某人給打壓下去?


  這就好像是公然宣示,我們這些大臣有權力決定誰在殿試中進士的名次一樣,這樣很冒昧知道不?


  「一切都順其自然吧,各憑本事,若是此子真有才能在殿試中名列一甲,還能攔著他不成?」


  楊廷和不想在這種細枝末葉的問題上糾結太多。


  說多了,傳出去會讓人覺得我楊廷和小肚雞腸,容忍不了一個湖廣出身的少年在殿試中排名靠前。


  就算現在只是跟毛澄一個人說……


  但人心隔肚皮,現在毛澄不會亂說話,難保以後不會將今日交談之事傳揚出去,到時別人就會非議他楊廷和干涉天子門生的選拔,如此一來就存在一個問題:本屆進士到底是天子門生,還是你楊家門生?

  楊廷和能混到今天的地位,說話做事非常小心謹慎,不可能留人話柄。


  毛澄點點頭,好似明白什麼,沒再糾結此等問題。


  ……


  ……


  轉眼已到四月。


  按照正常流程,三月十五就是殿試舉行的日子,但因皇帝不在,一群舉人變成了貢士,距離進士還有那麼一丁點距離,沒得進士功名就不能放官,還是跟舉人一樣只能在京師待著,但心態上明顯跟參加會試時有所不同。


  只要這一年裡,家裡不出什麼大事,自己沒突然大病一場或是嗝屁,那就算殿試延遲,也改變不了他們中進士的進程。


  但等待總歸是煎熬的。


  湖廣安陸州城。


  朱浩離家已有半年多,加上之前朱浩考鄉試的時間,朱浩有近一年沒有在家裡,家人都非常想念。


  按一般情況,家裡邊等會試的消息,要麼落榜,本人直接回來,要麼通過等著殿試放榜,基本上會試不需單獨報喜,官府也是等殿試成績出來后,一併將消息報來。


  畢竟殿試會有意外出現,就算你會試中了會元,就敢保證殿試一定取得好名次?到時鬧出個大烏龍可就不好了。


  再說貢士只是進士的前置,考中貢士並不代表位列朝班,貢士和進士雖然只隔了殿試這一道手續,但在地位上有著明顯差距,就跟實職官員和儲備官員一樣,待遇明顯不同。


  但這一年卻跟往年不同,只有個會試,殿試遲遲沒有舉行,如此一來,會試報喜也就沒人管。


  「這都四月了,連個音信都沒有,上一封信,還是上個月,小浩信中說他就要進考場了……」


  京城到安陸民間通信很慢,基本都是讓人順路捎帶信件,官府驛路並不開放給民間使用,所以這時代給家鄉寫信什麼的,基本都是靠同鄉,能否湊巧碰到返鄉的同鄉兩說,若是中途出點什麼意外,那信就不知幾時才能傳到。


  這也是為何這年頭人在異鄉喜歡扎堆的重要原因之一,只有多跟同鄉人接近,才能打聽一下家鄉的情況,跟家人的信件來往才有機會,而不至於單獨僱人去傳信,那成本可就大了。


  「夫人不必擔心,不是說,唐先生也在京城?還有興王府的人也在?我聽說,興王府現在的小王爺,依然滯留京師未歸呢。浩少爺跟小王爺關係不是很好嗎?」李姨娘出言寬慰。


  朱娘嘆道:「我想知道,小浩考得怎樣,這心懸吊吊的……」


  李姨娘笑道:「夫人啊,少爺今年虛歲才十四,這般年歲能考中舉人,已然不凡,這要是再考個進士回來,那恐怕就是真正的文曲星降世……咱還是放平心態,一切順其自然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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