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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三十九章 君子動手不動口

  會試放榜日最終定在二月二十五。


  內簾官尚在閱卷和評定中,考生們一個個焦躁不安,而就在放榜前一日早晨,朱浩這邊得到於三告知,說是孫孺昨夜在教坊司喝酒被人給扣下了。


  「欠錢不給?」


  朱浩皺眉。


  於三搖搖頭表示不知內情。


  朱浩沒想到,麻煩事會先出現在孫孺身上。


  一同參加會試的兩個夥伴中,公孫衣屬於摳門代表,小農思想佔據絕對上風,不會出去惹事生非。


  孫孺這樣的紈絝子弟卻不同,明知自己考不上進士,等著放榜便拚命折騰手頭的銀子,嘚瑟到沒邊了。


  ……


  朱浩出來后,與於三見過孫家的家僕。


  詳細過問后才知道,原來孫孺帶著兩名湖廣考生,去教坊司飲酒,結果涉及地域之爭,莫名其妙被扣下。


  「你們真不知情由?」


  朱浩冷冷問道。


  孫家老僕顯然嚇得不輕,囁嚅道:「里……邊不讓我等下人進去,聽人出來傳話,說是……我家少爺打了人,要賠錢,少爺卻嚷嚷,說那人是自己滾下樓梯的……要是事情擺不平,怕是……要吃官司。」


  碰瓷?


  還是說人多手雜,打架過程中無意被孫孺推下樓梯?自己這便宜徒弟雖然嘴上不饒人,但膽子似乎並不大啊,居然敢下如此重手?

  「對方什麼人?」


  朱浩問道。


  「好像……也是舉人,還是順天府的舉人,到底是何身份不知……小的沒有資格進內……」


  孫家家僕非常無奈。


  少爺到京師趕考,前半段還算正常,被朱浩壓製得死死的,可考完試后就如同脫韁的野馬,使勁撒歡兒,這下好了,居然鬧出打架鬥毆之事,鬧到官府指不定會被剝奪舉人功名,那就全完了。


  「走吧,去看看。」朱浩道。


  ……


  ……


  朱浩通知唐寅,讓唐寅叫上陸松,帶了幾名換上便裝的王府儀衛司侍衛,又帶了幾個護院,一起往教坊司走去。


  「打人?就孫家公子……」


  唐寅聽說此事後非常不可思議。


  孫孺屬於君子動口不動手的典型,說白了就是喜歡打嘴炮,嘴強王者從來不動手的小人物。


  朱浩道:「我也不知道具體情況,先去看看吧。」


  陸松望過來的目光中帶著幾分稀罕,朱浩考完會試后,一次都沒露面,現在終於現身了。


  到了教坊司。


  打聽過才知道,孫孺被關到了後院柴房,有專人看守。


  出來告知的是教坊司的雜役,言語間帶著些許懼怕,要知道裡面關著的可是個舉人,鬧弄好來日就成了進士,事情可就鬧大了。


  朱浩板著臉喝問:「你們這是私設公堂?教坊司幾時成為禁錮他人人身自由的私牢?」


  雜役急忙解釋:「幾位老爺,我們教坊司從來都是打開門做生意,不想惹事生非,話說這都是幾位舉人老爺的主意,他們這會兒還在樓上睡著,要不讓小的進去給您通傳?打人等著賠償之事,可跟我們教坊司無關。」


  「我們要見人!」


  陸松出列,橫眉冷對。


  眼見陸松腰間別著刀,看樣子像是衙門的公差,雜役嚇得渾身一哆嗦,一溜煙跑了。


  陸松和唐寅都莫名其妙。


  正說著,後面匆忙過來一行人,居然是蔣輪得知消息后,叫上十幾個護衛一起過來,準備壯聲威。


  「孟載,你這是幹嘛?」唐寅問道。


  蔣輪道:「好啊,出來打架居然不叫上我?有人敢惹到我們興王府頭上?干他丫的……什麼?是孫家公子被抓了?他……沒事吧?」


  蔣輪本來以為是王府的人在外面惹了事,特地過來撐腰,以他的脾性很喜歡湊這種熱鬧。


  但過來才知,竟是跟王府沒多少關係的孫孺被欺負了,雖然孫孺是朱浩的徒弟,但王府沒有義務為一個安陸同鄉出頭。


  「來都來了,進去看看吧。」


  唐寅意思是你來了就別走,一起進去多個人支應。


  ……


  ……


  教坊司後院。


  昨夜鬧事的雙方終於悉數出現。


  所謂「順天府舉人」一方,下來的一行人中,朱浩有幾個覺得很眼熟,正是當日在崇明樓跟楊維聰坐而論道那群書生,並不見楊維聰身影。


  「你們好大的膽子,教坊司此等衙所,也敢帶兵刃?趕緊去報官!」


  秀才造反三年不成,一群舉人本來吆五喝六,下來后看到這邊全是一群粗壯大漢,還有帶兵器的,登時慫了,嚷嚷著要去報官。


  蔣輪冷冷地喝道:「不用了,我們就是官……」


  朱浩急忙攔住蔣輪。


  之前才發生慶雲侯和壽寧侯兩家械鬥之事,鬧得京師沸沸揚揚,現在若是跟這群舉人打架,雙方都是文人,打到頭破血流也沒問題,可要是一邊是興王府,還是王府侍衛……這事就有點大了。


  朱浩道:「不是打傷人了嗎?我們來看看,賠償一下,把人帶走。」


  「一群南方來的土豹子,京師天子腳下,打了人想花點錢就擺平事情?」對方一聽這邊沒鬧事的意思,氣勢頓時起來。


  朱浩大聲道:「要不直接把人扭送到官府?正好我們也想在官府把事情了結,諸位都是昨日打人案的參與者,是吧?


  「聽說雙方都動手了,你們全都有份?到衙門后你們可不能作為證人,而是要作為……犯人對待。哦對了,明日會試放榜,是吧?」


  既然要跟這群驕橫跋扈、看不起外地人的順天府舉人講道理,那就只能說一點讓他們懼怕的東西。


  在教坊司出手打人,就算有人從樓上摔下去受傷,那也是「互毆」,以為官府會給你們撐腰?

  你們是舉人,我們就不是?


  朱浩看著一旁通風報信的老僕:「昨天我們這邊三個人,對吧?三個都是舉人……對面幾個?讓我數一數……一二三四五六七八……那個,你別走,前門也有我們的人,早把門給堵上了!


  「這不是要鬧到公堂去嗎?你們這邊十幾個打三個,其中一個摔下樓,我沒說錯吧?是出手傷人還是訛人,彼此都是舉人……地位上沒差,官府見吧。」


  鬧成大規模流血事件,以朱浩目前的身份可兜不住。


  那就乾脆來點直接的,嚷嚷著鬧去官府就行了。


  若是再過兩天,會試放榜后,或許其中一些人就不怕了,那時中進士的自然趾高氣揚,沒中的則死豬不怕開水燙,渾不吝。


  但現在距離放榜還有一天,情況就截然不同,誰想在今日把事鬧大?

  朱浩這邊同意賠錢,給了雙方都台階下,對方態度自然軟化下來。


  可就在這個時候,一個人從教坊司二樓走了下來,此人朱浩一眼就認出,正是當日在崇明樓上被群星捧月的楊維聰。


  朱浩突然明白為何孫孺會在教坊司這種地方「放肆」了。


  當天孫孺跟幾人在崇明樓見到楊維聰,聽到朱浩等人敘話,他就對楊維聰不服氣,有種想與對方一拼高低的衝動。


  可問題是……


  你比拼之前先端詳一下自己這邊幾個人,而對方又有多少人行不行?

  再說以你小子的才能,比啥呢?

  心裡沒點逼數啊。


  朱浩再想,若是孫孺這小子心裡有數,那就不是他了。


  「是誰說要把事鬧去官府?京師天子腳下,打人的事,確實該在官府解決,我就不信府、縣衙門會胳膊肘往外拐……你們威脅誰呢?」


  楊維聰一看就不是那種欺軟怕硬的主,一來就硬碰硬,不怕把事鬧大。


  誰讓楊維聰跟楊慎私交甚篤,而楊慎的老爹又是當朝首輔呢?

  即便鬧到官府,楊維聰說自己沒出手,無論是大興縣衙還是順天府衙,沒人敢與他為難,這屬於京城大少級別的人物。


  朱浩拱手:「楊公子,久違了。」


  楊維聰皺眉打量朱浩:「你認識我?」


  朱浩笑道:「有幸在崇明樓聽過你講學,在下乃本科應考舉人,被你們拿住那人,不才,正是在下的學生,去年湖廣鄉試中榜。」


  「他是你學生?」


  楊維聰沒想到,居然會發生這種事?隨即面色不善,「他曾見過我?難怪見了我好似惡犬一般!」


  旁邊有人幫腔:「還是咬人的惡犬,劉公子都被他推下樓去了,乃我親眼所見。」


  「對,到官府我們也不怕。」


  對方有了楊維聰撐腰,膽氣瞬間壯了起來。


  朱浩笑眯眯地盯著楊維聰。


  唐寅拉了拉他衣角,意思是不行的話,就讓孫家人自行解決,你非要出來摻和幹啥?


  朱浩轉過頭看了唐寅一眼,輕聲道:「真可惜,早知道的話把世子帶來,給他上一堂生動的現實教育課。」


  「嗯?」


  唐寅瞪著朱浩,這都什麼時候了,還顧著給世子上課?

  隨即朱浩轉過頭,厲聲喝道:「好,那就官府見,楊公子不就是仗著跟當朝首輔楊閣老的公子關係不錯嗎?我倒要看看,到底是楊公子面子大,還是興王府的面子大!大不了大傢伙兒擼起袖子幹上一架,打到缺胳膊斷腿為止!小的們,抄傢伙!」


  朱浩話音落下。


  陸松等人頓時覺得不太對,連唐寅都認為朱浩這小子瘋了,想制止都來不及。


  蔣輪這樣本身帶著點瘋氣的人都不敢這麼明目張胆干架,正猶豫間,就見於三帶來的那群壯漢毫不猶豫把棍棒什麼的抄起來。


  要打一群舉人而已,難道非要用興王府的人出手?光靠幾個護院,應該就夠了!

  即便對方也帶有人來,但朱浩有言在先,打就行了,大不了傷筋動骨,先把事鬧大,看誰先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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