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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四十六章 貢品何來

  公孫衣考中舉人,一下子成為興王府中各方勢力都想拉攏的對象。


  他才回來沒幾天,袁宗皋已幾次找他到王府談事,遇到什麼棘手的難題也會問及他的意見……


  可公孫衣是什麼水平別人不知,朱浩卻十分清楚,讓其參與到王府決策中來,這想法本身就很扯淡。


  朱浩暗忖,袁宗皋如此做的目的,既是為了分化瓦解唐寅跟公孫衣之間的聯盟,又想借公孫衣之手,打壓唐寅在王府中的名望和地位。


  只是唐寅對此並沒有什麼防備心。


  「……我說唐先生,公孫先生多次往王府長史司跑,你就沒覺得危險?袁長史現在跟你有很大的芥蒂,人家公孫先生既是本地人,又是靠興王府才有了今天的聲勢,在王府看來,他算是自己培養出來的人才,你沒法比啊。」


  朱浩沒事就喜歡在唐寅耳邊灌輸憂患意識。


  也是他看不慣唐寅這種三天打魚兩天晒網的懶散性格。


  前一段時間唐寅還為了跟襄王府搶奪地盤,幹勁十足,但在田地輕易被奪回,土地上的糧食也已順利收穫,田畝租稅什麼的歸倉自不在話下,現在王府對這件事已不太上心,就連唐寅也放鬆下來。


  天天悠閑自在,一日不喝酒就難受,給朱四上課也打不起精神,很多時候都是讓朱浩頂上去講課。


  講課對前世就是老師的朱浩來說,完全能勝任,可問題是他不是王府的先生,王府也沒給他支付先生的束脩,這不是白打工嗎?

  唐寅道:「不打緊,我與鳳元關係很好,不是別人能輕易疏離的……再者說了,鳳元他並無爭名逐利之心,就算他要爭……我讓與他便是。」


  在跟公孫衣的友誼上,唐寅顯得很自信。


  朱浩笑道:「先生你是沒見過他厚臉皮的一面,以往他無權無勢,又無名望,在興王府這樣的地方只能低調做人……你敢保他現在還能放平心態嗎?」


  「你小子,辛辛苦苦把他栽培起來,甚至暗地裡泄題給他,讓他有了今日之成就,你完全可以把他招攬過去,為你所用,怎麼沒事跑到我這兒來吹耳邊風?你可知我這人不喜歡與人爭……」


  唐寅神色有些不耐煩。


  我唐某人立身之根本,就在於洒脫不羈,你現在讓我有了危機意識,可我這把半身入土的老骨頭,那口心氣實在是提不起來啊。


  「唐先生,說句不好聽的,你這叫爛泥扶不上牆……要在王府立足可不容易,幸好當年你沒當官。」


  朱浩用譏誚的口吻道。


  「怎麼說話呢?」


  唐寅吹鬍子瞪眼。


  可是卻拿朱浩沒轍。


  公孫衣不敢自詡為朱浩的先生,他唐寅更不會。


  雙方就當是朋友,而且他也習慣了朱浩毒舌的一面,有時候就是靠朱浩這種近乎諷刺的語氣,讓他產生對抗的意識,才能一路混到今天。


  「自己琢磨吧。」


  朱浩有點恨其不爭。


  但唐寅就是這性子,想改也難,說好不好,說壞也不壞,唐寅這樣洒脫的性格其實很適合當朋友,朱浩跟唐寅相處起來,沒覺得對方身上有名士的架子,半拉子的老頭子,成天跟你嘻嘻哈哈,也不會以師長身份自居,且態度誠懇……


  朱浩覺得,這就是他想要的唐寅,若是要把唐寅培養成「梟雄」,難以實現不說,真到那一天朱浩估計自己還要後悔呢。


  ……


  ……


  轉眼到了九月。


  朱厚照的生日是九月二十四,按照慣例,興王府要給皇帝送千秋節賀禮的話,將會提前二十天左右出發。


  眼下因為本地知州張也錚跟興王府的關係不太融洽,雙方沒打算合一起送賀禮,興王府只能自行籌備,而這件事交由張佐操辦,張佐自然想到讓朱浩來提供賀禮。


  「張奉正,給皇帝的賀禮,那就是貢品,我家工坊現在只是造一點琉璃,只怕沒法拿出如此貴重之物。」


  朱浩很為難。


  一早他就知道,興王府會在賀禮之事上為難他,但一直沒放在心上。


  這玩意兒功勞撈不著,還容易背責,誰願意干誰干!


  張佐急了:「一時間上哪兒找好東西去?無論是奇珍、寶玉,再或是珍饈美味,大明聖上缺那點兒東西?你就拿出跟之前望遠鏡差不多的東西,讓咱家交差得了,王府這邊面子上也過得去……絕對不會虧待。」


  說不虧待,但不說具體給多少錢採辦。


  一旁跟著張佐一起來的蔣輪聽不下去了,出言提醒:「張奉正,你該跟朱少爺說說,這採辦賀禮,以什麼價值為準?弄個望遠鏡,看起來不錯,但實際價格不也就二十兩銀子?」


  張佐瞪了蔣輪一眼,但立即低下頭,他可不敢跟蔣輪叫板,心裡卻在琢磨,你到底是站在我這邊,還是向著這小子?

  雖然這小子也是王府中人,可涉及利益,那他就成了跟王府有金錢瓜葛的生意人,王府的府庫跟他家的府庫可不共通,在這件事上肥了他可就是損了王府。


  「價不在高,有心意便成。」


  張佐苦笑著說道。


  意思很明顯,不想出太多錢。


  王府這一年下來,打了一場仗,防禦了一場大洪水,洪水退去還幫地方賑災和修築江堤,民心賺了一大波,府庫也迅速乾癟,畢竟從打仗到賑災,都沒有讓王府上上下下吃虧,屬於不計成本。


  現在輪到給皇帝送禮物,反而拿不出太多銀子,或者說不想拿太多銀子。


  你禮再厚,也無關興王世子是否能順利繼承皇位。


  皇帝一日不死,你永遠都沒機會,給皇帝送禮只是為了堵上別人的嘴,不是為了讓皇帝多欣賞。


  朱浩道:「對了張奉正,我做琉璃鏡子,會有一些下腳料,可製成璀璨奪目的琉璃珠……不如……」


  別說張佐吃驚,蔣輪聽了都瞪眼。


  琉璃珠?

  給皇帝送賀禮,你當是打發叫花子呢?

  「不急不急,這兩天弄好就行……咱家給朱少爺考慮的時間,先回去靜候佳音!」


  張佐看出來了,朱浩是不見兔子不撒鷹,王府不打算撥巨款採辦,朱浩也就沒打算好好應付差事。


  他的意思是說,我把話帶到,你好好斟酌一下,實在不行我們還有備選方案。


  咱家再跟你糾纏下去,估計你下一步可能直接提出拿幾個琉璃器皿當貢品……你這不是糊弄朝廷,糊弄皇帝,而是在糊弄興王府啊。


  ……


  ……


  朱浩的確沒想過要提供什麼貢品。


  最近他都在忙著織布工坊的事,現在蒸汽紡紗機和織布機技術已逐漸成型,生產出來的布匹從效率到質量,都大幅度提升,下一步就是培養熟練的織布女工,再就是開辦佔地大一些的工坊。


  用蒸氣動力驅動的織布機織出的布,雖然質量很好,但相比於貢品,還是有差距。


  再說朱浩發明的織布機所織以棉布為主,百姓使用較多,富貴人家依然是採購絲綢,自然不可能把布帛當賀禮。


  張佐這邊通知到后,朱浩依然沒太往心裡去。


  兩天後張佐帶著唐寅,親自登門造訪,找到剛剛回家的朱浩,意思是要跟朱娘洽談。


  堂屋裡,朱娘一臉懵逼:「給朝廷送貢品?妾身一介孀婦,這種事……哪裡敢擔待?」


  張佐有些急眼:「朱三夫人,您做的是大生意,之前能提供望遠鏡這種驚世駭俗的東西,怎就不能提供幾樣像樣的貢品?」


  唐寅在旁說和:「貢品此等事,還是應該及早說,臨時籌備……只怕有些困難。」


  「唉!」


  張佐看出來朱娘母子都不太想承攬給皇帝送賀禮之事,最後怏怏不樂地跟唐寅離開。


  等他們走後,朱娘好奇地打量兒子:「小浩,你答應為王府找什麼貢品嗎?」


  朱浩搖頭:「我可沒允諾過什麼,只是去年那批望遠鏡,讓興王府以為我們有這能耐,其實我們就是普通的生意人,哪裡有那麼多花里胡哨的東西?」


  「也是啊。」


  李姨娘一直躲在鋪子帘子後邊偷聽,聞言走出來附和。


  眼下宣紙店的生意已做起來了。


  前台生意都是李姨娘打理,偶爾會讓小白幫忙照看一下,說是要請個女帳房,可李姨娘始終覺得生意太過冷清,她一個人足以應付,所以請人回來看櫃檯的事就沒落實。


  「對了姨娘,小婷最近學得可還好?我那邊女學已經開辦起來了,我想讓她過去讀書。」


  朱浩這次回來,想把妹妹送去學堂。


  朱婷在朱家的存在感太低,女兒家長大后始終要嫁人,再加上李姨娘本來就是妾侍,丈夫死了,朱家都不把她們娘兒倆當正常人看待。


  眼下朱婷已快要八歲,後世這都上二年級了。


  也是該走出家門拓寬一下眼界,讓她去女學,班上七八歲的女孩子有不少,去了既能交朋友,又能系統地學習文化知識,還可以學習生產技能,將來或許可以成為工坊女當家、女賬房之類。


  以往朱浩就提過這件事,但被朱娘拒絕,現在舊事重提,朱娘看了看李姨娘,讓其自行決定女兒的前途。


  李姨娘道:「讓她去?能放心嗎?」


  朱浩笑嘻嘻道:「姨娘放寬心,女學那邊,有於三的人確保安全,畢竟旁邊就是我的工坊和實驗室,安保一直是重中之重。另外學堂是女先生教學,同學也都是女孩子,平時沒人打擾,地處民巷,料想沒人敢生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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