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七章 年都過不好
「爆竹聲中一歲除,春風送暖入屠蘇。千門萬戶曈曈日,總把新桃換舊符。」
大年初一。
這是朱浩來到大明過的第二個新年,去年過年時還在「遊學」路上,一路顛簸,完全沒有什麼過節的氣氛,今年終於安定下來,可以留在家中好好享受,體會這個時代新春佳節的民風民俗,甚至開始為來年參加科舉做準備。
「快把新符換上」
朱娘指揮著朱浩和朱婷一起貼門聯。
這種事,朱浩作為兄長,也是院子里唯一的男丁,自然首當其衝。
妹妹朱婷也成長為一個七歲的姑娘,小臉逐漸長開,說話做事比之前更有分寸。
朱浩的計劃是在公孫夫人坐完月子,把女學開起來,便讓朱婷過去讀書,學一些東西傍身。
若他這個兄長科舉之途不順利,再或是朱厚照沒有按照歷史那般早早掛掉,或是繼承皇位的不是朱厚熜
朱婷成長起來,幫助母親打理生意也不錯。
這個年代,除了母親,有誰比妹妹更令自己信任呢?
「夫人,要幫忙嗎?」
於三帶著幾個人過來拜年。
見到一家婦孺正在忙碌,想搭把手又怕不合適,只能隔著一段距離發出請求。
朱浩笑著道:「小三哥,你這是不信任我啊,就算我現在個子不高,但只要踩個凳子就行了。你來貼春聯的話,不會把我家的福氣給沾走吧?」
「不會不會,您是東家,這福氣太大,我們可消受不起!」
於三當然知道朱浩是在開玩笑,也不由笑著奉承。
正說話間,仲叔也帶著狗子等人抵達。
於三現在沒有摻和進塌房生意,仍舊負責戲園子、實驗室那一攤子事情,仲叔和狗子則只是幫忙做一些看家護院的瑣碎事情,邸店及配套生意基本是馬掌柜一肩挑。
這是朱浩對馬掌柜表現信任的一種方式,不會安插「自己人」跑去礙事。
你老馬要是真有本事,那就自成一系,看看你如何在蘇熙貴和興王府間周旋
馬掌柜平時話多了些,人也欠了點,但能力絕對一流。這可是蘇熙貴的高標準要求下一步步鍛鍊出來的,好像在蘇熙貴手下做事,誰都可以跟他頂撞兩句,只要事情辦得好,有功無過。
這大概也是蘇熙貴做生意那麼成功的重要原因從來不會因為手下提意見而施加懲罰。
在朱浩看來,馬掌柜這人就是自我意識太過濃郁,東家吩咐一件事下去,總要方方面面進行論證,指出許多問題,把疑惑解除了才一絲不苟執行。
好歹馬掌柜還算懂得禮數尊卑,畢竟他的賣身契還拽在朱浩手裡呢。
朱娘早就準備好紅包,裡面封的不是銅錢,而是碎銀子。
年前已經發了一波福利,年後繼續散錢,一早前來拜年的都算是跟著朱娘幹了幾年的「老員工」,這也算是母子倆對大家不辭辛苦追隨的一種犒賞。
這邊正熱鬧,外面傳來聲音:「讓開!」
這是一個刺耳的老婦人的聲音,一聽就知道是朱嘉氏登門。
大過年的,本來家裡其樂融融,結果老太太再次蒞臨,朱浩看到朱娘和李姨娘臉色急速變化,便知道她們心中充滿無奈
本想過個好年,卻總有人跳出來搗亂,看來今天心氣沒法順溜了。
「娘,您怎麼來了?小浩,快給祖母問安。」朱娘迎了出去。
她倒沒什麼可擔心的,府上不但有丫鬟,還有看家護院。
加上前來拜年的仲叔等人,拖出去跟朱家人來個群毆都不會吃虧。
朱嘉氏大概也知現在這個兒媳不好惹,此行也不是來動手的,身邊除了劉管家外只有一名車夫和兩個扈從,朱萬簡和婆子一個沒帶。
「不用了。」
朱嘉氏昂首闊步進了門。
前邊的鋪子里空蕩蕩的,貨架早撤了,朱嘉氏四下環顧一圈,掀開門帘,一馬當先往內院去了。
堂屋。
香案上供奉的仍舊是朱浩父親朱萬功的靈牌,過年時香火尤其鼎盛,甚至把畫像給供起來了。
朱娘對朱家沒什麼感情,但對亡夫卻一往情深。
朱娘本以為老太太見到兒子的畫像和靈牌后,語氣能和善些,誰知老太太一點面子都不給,抬頭瞥了一眼畫像,便大咧咧一屁股坐到靈位前的椅子上。
劉管家跟著進來,站到一側。
「娘,您老親臨,不知有何事?」
朱娘帶著兒子進來,李姨娘和朱婷只能站在門前聽候使喚。
於三等人則守在月門外,裡邊要是一言不合動起手來
就好像誰不敢一樣!
朱嘉氏語氣冰冷:「連過年帶孩子回府拜年的禮數都沒有?都說開年後這孩子要參加童生考,但在老身看來,連基本的孝義禮法都不懂,去了也是白去!」
朱娘嘴唇緊繃著不說話。
她很怕朱嘉氏又來說不讓朱浩參加科舉之事,已準備好迎接狂風驟雨現在的她心思堅定,朱家越不讓做的事,她越會堅持。
朱家反對的,對他們母子而言那絕對是好事。
久經磨練,若連這點道理都不明白,朱娘覺得自己這幾年的苦白吃了。
「此番為娘到城裡來,先把族裡各處店鋪一一看過,順帶參觀了下琉璃工坊」
朱嘉氏說到這兒,朱娘緊張起來。
難道老太太是來說銀鏡和眼鏡生意之事?
朱家知道了什麼?
照理說這幾樣東西不在本地銷售,合作對象又是蘇熙貴,其與朱家間素有仇怨,應該不會出賣吧?
朱嘉氏道:「實在難得,朱家接手琉璃工坊后,這半年多時間,總算有點成效,但也只是賺了一二百兩銀子罷了」
老太太說到這兒,臉上滿是得意之色。
好像是因為二兒子本事大漲,她終於可以在三房媳婦面前證明,不是說生意在你手上才能賺錢,朱家照樣可以。
你別以為朱家會屈服,得把你召回去當什麼大掌柜才能扭虧為盈。
「那恭喜娘。」
朱娘沒法就此發表意見,只能先恭喜。
朱嘉氏面色冷峻:「老身就是想問問,你到底如何賺到一千多兩銀子,把宅子贖回的?莫非真如外間所傳,乃是你之前做鋪面生意時積攢的,一直藏著掖著?」
「啊?」
朱娘一驚不老小。
老太太這算什麼意思?
來興師問罪么?
說我藏銀子
那你也要有證據啊。
朱浩笑著插話:「祖母,其實我們涉足了一個新行當,略有盈餘」
朱嘉氏面色不善地瞪了朱浩一眼,有種「看看果真被我說中,這孩子沒禮貌」的輕蔑,板著臉喝問:「做了新行當?」
「我們做了塌房生意,就在漢水邊上。」朱浩笑著回答。
一旁劉管家道:「做生意不跟家裡人打招呼,若是出了事,豈非壞了朱家名聲?三夫人,您這樣做不太合適吧?就算分家了,有事也應先與家族知會一聲,朱家在安陸可是有頭有臉的人家,不能亂了規矩。」
朱浩驚訝地問道:「上次在渡口,我去查看我家生意時不是見過劉管家么?劉管家說的怎麼好像你完全不知情一樣?」
「嗯!?」
朱嘉氏果然冷目瞟向劉管家。
劉管家頓時有種被這小子坑了的感覺,趕忙解釋:「回老夫人,當時小的並不知小少爺去渡口,乃是為查看生意」
朱嘉氏面色陰冷,以她錙銖必較的性格,不可能不心頭火起,但大概是想回去后再細細問詢,眼下目標只瞄準朱娘母子:「年景不好,居然跑去做塌房生意,若是蝕本了,是否要將吾兒留下的產業抵押出去?那時這宅子是否要易主?」
朱娘道:「娘,這宅子乃是兒媳斥資贖買回來的,將來如何處置,毋須娘多掛心。」
「混賬!」
朱嘉氏沒想到兒媳居然這麼不懂規矩,當面頂撞她。
她本以為這一怒,兒媳一定跪下來磕頭認錯,卻未料朱娘面色更加堅定,甚至把頭別向一邊。
她以往對朱家還心存幻想,自然處處受制於人,現在臉皮都撕破了,早已分家單過,還跑來我這兒耀武揚威幹嘛?
若非顧忌你是我兒子的祖母,我早跟你急了。
劉管家道:「如今本地出現大坐商,聽聞乃是有官府背景的商賈經營塌房,各處生意都不好做三夫人此時涉足塌房生意,虧本是遲早的事。」
即便剛才被老太太教訓了,劉管家還是堅定不移地發揮他應有的作用。
朱浩笑道:「沒有啊,我們賺錢了呢,年底一算賺了不老少」
「嗯?」
朱嘉氏面色冷峻。
一旁的朱娘也很驚訝。
之前不是說好了,不能告訴朱家嗎?
現在怎麼自己把底牌掀開?
劉管家冷冷道:「不可能!如今有大商賈擠兌,本地塌房生意全都蝕本,除非你們做的生意太小。」
「娘,咱做的生意不是很小吧?」朱浩望向朱娘。
朱娘怔怔不知該如何回答。
兒子又在搞什麼鬼?
朱浩繼續道:「年底算賬的時候,不是說一個月就賺了二百多兩銀子嗎?」
劉管家聽到這兒,本來非常嚴肅的場合,突然失聲大笑起來,瞧這牛逼吹得實在沒邊了:「小少爺,說話要誠實,本地塌房生意,誰也做不到每月賺二百兩呃」
他突然想到什麼。
朱浩道:「難道說老馬騙咱?娘,看來應該把馬掌柜叫過來,詳細問清楚,說是賺二百兩實際卻不到這是虛報利潤,必須要嚴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