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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1章 求學之道

  公孫衣的模樣,就像一個痴迷偶像且即將見到偶像的小粉絲,坐立不安中帶著期待興奮等複雜的情緒,估計公孫衣接花轎時都未必表現出這種近乎抓耳撓腮的猢猻氣質。


  朱浩想了想。


  唐寅算是這時代的偶像嗎?

  文壇上,比唐寅厲害的人不在少數,說他詩畫了得,更多是來自後世的吹捧,當前他還只是個狂放不羈的窮書生,可能公孫衣對唐寅如此痴迷,更多是來自外界的引導,比如說袁宗皋和朱浩對唐寅的無限拔高。


  久而久之就讓公孫衣產生一種錯覺,唐寅學識超群,無所不能。


  朱四也問:「唐先生幾時來?」


  朱三道:「什麼唐先生,袁先生不是跟我們說過了嗎,他現在要躲避災禍,我們不能稱呼他為唐先生,要稱呼陸先生……公孫先生,你不會已經把陸先生的身份給泄露出去了吧?」


  「沒……沒有……」


  公孫衣認真想了想,這兩天心情激動,妻子和母親應該是看出一絲端倪,可自己咬緊牙關硬是沒透露。


  朱三撇撇嘴:「公孫先生連說謊都不會說,瞧你這神情,多半已經對家人說過了。」


  公孫衣瞪著一身男裝的朱三,皺眉道:「郡主,在下說過會嚴守秘密,定不食言,難道為君子者,連這點風骨都沒有嗎?」


  朱三沒料到公孫衣會直呼自己為「郡主」,想了想,人家的稱呼沒毛病。


  朱浩走到公孫衣身邊,附耳低聲道:「公孫先生,你期待陸先生到來可以理解,但若是被家人看到你這模樣,又不做解釋的話,指不定以為你在外面有了新歡……家庭和睦最重要啊。」


  公孫衣恍然。


  是啊,如果我在家裡也表現出心神不定的樣子,妻子和老娘看到,恐怕還以為我在外面有了外遇呢。


  他一臉感激之色:「多謝提醒。」


  作為先生,他是一點架子都沒有,或許他明白在朱浩面前自己擺不了譜,誰讓以往朱浩才是真正的先生,而自己則只能坐在那兒乾瞪眼呢?


  不過轉念一想……


  以我一貧如洗的身家,上哪兒搞新歡去?


  啊不對,這小子變著法消遣我!你個八歲的小娃娃懂什麼「家庭和睦」?難道你懂家花不如野花香的道理?嘿!


  正想跟朱浩好好理論一番,朱四指著外面道:「來了!」


  果然。


  唐寅在蔣輪和張佐陪伴下前來,三人來的路上不斷交談,不時發出爽朗的笑聲,看起來相處融洽,但並未見到袁宗皋身影。


  可能王府覺得,為唐寅引路來學舍這種事不需長史親自出面,又或是袁宗皋眼下還有什麼別的更重要的差事。


  畢竟袁宗皋自己也說了,他很快就會離開安陸去別處當差。


  「見過陸先生!」


  幾個孩子商量好一般,迎出學舍院,排成一排,恭恭敬敬向唐寅行禮。


  唐寅聽到這一聲稱呼,略顯尷尬,自己突然就要當王府教習了,不過旁邊站著個年輕人,說起來這位叫公孫的秀才才是真正的王府教習吧?

  公孫衣一臉激動,面頰潮紅地長鞠一禮:「在下見過唐先生……哦不,陸先生。」


  唐寅一時不知該怎麼應答。


  張佐笑道:「公孫先生真客氣啊,不過以陸先生的名氣,這聲先生完全當得起。」


  蔣輪也稱讚:「那可真是當得起,回頭陸先生一定要多寫幾個戲本,到時我帶王府中人去聽……你不知之前那戲有多火熱,一票難求呢。是不是有陸先生在,我們可以近水樓台,戲票管夠呢?」


  不正經的人在意的事情也不正經。


  蔣輪才不懂什麼學問之道,也不跟唐寅探討什麼詩畫,他只想看戲,之前不好意思說,眼看把人送到即將離開,還不趕緊知會一聲,讓唐寅做好準備?

  唐寅不自覺往朱浩身上瞟了一眼。


  現在一切都印證了朱浩船上跟他說過的那些話,好像朱浩一點都沒欺瞞,只是當初以他自詡見識無雙,覺得朱浩說的沒一樣是真的。


  失策啊!

  丟人!


  真是太丟人了!


  「不如先進院子,看看你們的課業進展到何處?」唐寅終於開口了,但他神情和語氣都顯得頗不自然。


  朱四跑過去:「陸先生,那些小調也是你寫的吧?就是白蛇唱的那個……青城山下白素貞?」


  「呃?」


  唐寅一臉懵逼。


  朱浩是把戲本和說本給他看了,但沒給他唱過什麼小調。


  朱三道:「別瞎問,小調一定是戲班的人寫的,戲文卻一定是陸先生寫的……哦對了,陸先生,黃蓉跟郭靖後來怎麼樣了?他倆有沒有在一起?孩子叫什麼?」


  唐寅更覺頭大。


  這都是什麼鬼問題?


  幾個學生到老師跟前,不應該問詢一些有關學習上的事?看看你們關心的都是些什麼名堂?那能稱之為學問?

  朱浩「嚴厲」斥責:「陸先生剛到,多問問四書五經的內容……現在不是應該回教室,坐下來等上課嗎?」


  「好吧。」


  朱三和朱四都有些不情願。


  他們姐弟甚至還有京泓、陸炳,都把唐寅當作偶像,也是朱浩以往把唐寅吹噓得太過神奇,難免讓孩子們覺得,這個人就是世間大能,從學問到吃喝玩樂之事,唐寅無所不會無所不精。


  ……


  ……


  課堂上。


  幾個孩子乖乖地坐下,公孫衣站在門口,張佐和蔣輪也沒急走著,不時探頭窺視幾眼。


  所有人都想聽聽,唐寅到底是如何授課的。


  唐寅雖然聲名在外,才學也不淺,但讓他給幾個稚子上課,一時還真不知該講些什麼,他立即回想朱浩給他的教桉,當時覺得裡面的內容很翔實,但因為只是順帶一瞥,沒刻意去記,腦袋裡的東西太多太雜,居然冷場了。


  蔣輪見場面有些尷尬,問道:「是不是我們在這裡,陸先生不好意思講課?不如張奉正,我們先走吧?」


  張佐卻不著急走,擺擺手:「姑爺別著急,聽陸先生講一段再走。」


  王府中人之前傳了唐寅很多事,但百聞不如一見,張佐還是想親自見證唐寅的本事,回頭也好向興王稟報,或是跟別人談及,自己也有話說。


  朱浩看出唐寅的為難,主動開了個話題:「陸先生,不如給我們講講求學之道吧?」


  唐寅豁然開朗。


  是啊。


  我給你們講課,上來就講四書五經的內容,我連你們學到哪兒都不清楚,之前先生怎麼教的,你們又是怎麼學的,我一概不知,怎麼開頭?


  但如果是講點大道理,那就隨口亂說唄!只要能體現出我的教育理念,既為求知識,又要有大抱負,那不就行了?

  還是朱浩這小子腦袋靈光!

  唐寅點點頭:「求學之道……」


  開了個頭。


  突然唐寅意識到不對,如果只是把以往先生的說辭再複述一遍,體現不出自己的能耐,門口還站著三個旁觀等著給他傳揚名聲之人,說得太普通豈不是讓人覺得他也平平無奇?


  「學以致用,自然是最重要的。」


  唐寅沒有絲毫遮掩,想到什麼說什麼,不需照本宣科,「你們中有的人,能在書本中學會天理循環;你們中也有人會從書本中學到浩然正氣……」


  說到這兒,唐寅忽然又覺得哪裡不對,這話是我心中所想嗎?


  不對不對,好像前幾天剛看過,也正是因為時間間隔不久所以腦子裡印象才深刻,不自覺就說出來。


  哪裡看過?


  壞了,是朱浩那小子寫的教桉中的一部分,當時覺得這觀點很新穎,便多讀了幾遍,自然也就記在腦海中。


  現在朱浩讓我講什麼求學之道,我不自覺講了出來,那豈不是我在宣揚朱浩的求學理念?


  張佐見唐寅突然停下,以為一段結束了,鼓掌笑道:「講得真好,俗話說得好,『富家不用買良田,書中自有千鍾粟,安居不用架高堂,書中自有黃金屋』。陸先生這番話深諳此理。」


  唐寅謹慎起來。


  一個王府太監,隨口就能做出評價,還引經據典,王府的確不是個等閑之輩能混飯吃的地方。


  朱浩的教桉……


  回頭還是要多看看。


  唐寅心中打定主意。


  唐寅繼續道:「對於你們中的一些人來說,讀書最重要的仍舊是應科舉,不過你們現在尚未學到寫經文……但無論是何目的,更應從書中了解天道至理,恪守本心,方不負忠臣節義……王道至尊。」


  因為提前沒準備,後面這幾句,基本就是唐寅心中所想。


  他既要提醒朱浩,你小子別總搞那些虛的,還是多想想讀書應科舉之事,而他更期望朱厚熜有一天能成為天下至尊。


  當然,即便當不成皇帝,成為一代賢王,也要學會何為王道。


  等唐寅轉過頭時,發現張佐和蔣輪已離開,顯然他們已聽到滿意的內容,足以回去復命了。


  朱三茫然不解,問道:「那我學習為的是什麼?」


  「哈哈!」


  朱四在旁忍不住大笑。


  以往朱三裝世子,讀書帶有一定目的性,但現在的她屬於這課堂上多餘的一個人,你一個女孩子學那麼多東西幹嘛?連不諳世事的朱厚熜都明白「女子無才便是德」這種民間的普遍真理。


  唐寅道:「只要書在心中,便有所得,即便不為名利,但只要能知天理明是非,見識廣博,心有所定便可。」(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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