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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章 背井離鄉(加更一)

  朱浩和京泓把在王府的所有家當收拾好,卻被告知還要多住兩日。


  第二天一早,京泓去學舍自修,朱浩則在陸松陪同下離開王府,去見了於三,由於三暗中知會朱娘,讓其準備離開安陸之事。


  因為提前朱浩已通過風, 朱娘明白兒子離開王府就可能被朱家人要挾,再加上家當的確不多,只要有路引,雇請馬車方面並不困難,有於三幫忙操持,當天就已準備好, 隨時都能出發。


  下午,朱浩正式帶上自己的行李出王府,先跟於三匯合,乘坐馬車出城。


  路上於三不解地問道:「浩哥兒,咱這是要去哪兒?」


  朱浩道:「江西南昌府,不是說好了要去參加寧王舉辦的大堂會嗎?這邊你先送我跟我娘往江邊上船,等我們出發后你再帶著戲班跟上來哦對了,如果龍班主有意跟著一起去,可以帶上他們。」


  於三一邊趕車一邊道:「那個龍班主就是個見錢眼開的主,帶他去南昌府幹嘛?不怕他把咱的戲告知別人?這樣的人毫無信譽可言」


  朱浩看著車窗外面白茫茫一片,雖然當天沒下雪, 但野地里的積雪可能需要幾日才能融化。


  安陸雖地處江北,卻並非北地, 這裡冬天再冷也沒到雪國經月的地步, 漢江基本不會有封凍期,所以出行乘船仍舊是最好的選擇。


  朱浩神色悠然:「還是帶上吧, 名義上我們是同一個戲班,但其實卻是兩個戲班, 以備不時之需。」


  於三問道:「何為不時之需?」


  朱浩沒有解釋。


  可他知道, 寧王召集大堂會的目的, 是選拔最優秀的戲班往京城送, 有人願意一鳴驚人,沾個貴氣,可不是所有人都願意被權力束縛。


  朱浩的戲班剛買回來,還指望靠它發財呢,帶上戲班僅僅是一起「逃難」,還不至於要把戲班轉送他人,就算寧王肯出大價錢買,他也不會賣。


  帶上龍班主的人必要時把龍班主推出去,如果被寧王選上的話,既符合龍班主的心意,還能保住自己的戲班,可謂各取所需。


  到了漢江邊,船隻已備好。


  朱浩上船后,看到一襲冬裝,裹得嚴嚴實實的朱娘。


  朱娘道:「小浩,你沒事吧?」


  朱浩笑嘻嘻道:「沒事啊,娘, 我們快出發吧,如果朱家人聞訊趕來, 走不走得成很難說於三哥,你趕緊回去安排自家事吧,我們九江府見。」


  水路往南昌,選擇在九江上岸是個不錯的選擇,從九江到南昌走陸路相對太平,所以朱浩決定在九江府城德化跟戲班匯合,到時只是見上一面,仍舊分兩路走,因此暫時不需跟朱娘說戲班的事。


  船隻出發。


  朱浩跟朱娘一起到了船艙。


  此時李姨娘正跟小白一起照顧朱婷,原來妹妹大冬天感染了風寒,還在病中,小臉凍得紅撲撲的惹人心疼。


  李姨娘道:「何事如此著急,要這麼快走?家裡就丟下了?」


  朱娘坐下來,搖頭道:「不丟怎麼辦?小浩出了王府,朱家人就會拿小浩為質,到時我們一家子被迫回城外的莊園住,之前賺的只怕會填補朱家的窟窿。眼下有蘇東主關照,可以到江西落腳,再好不過。咱有銀子,到那邊也能立足」


  李姨娘嘆道:「可惜了老爺留給咱的宅子,還有剛買來的田地。」對她而言,並不太想離開長久生活的地方,言語中充滿了對未知生活的擔憂。


  朱浩笑道:「姨娘,田契和房契都在咱手裡,就算田宅一時帶不走,可東西始終是咱的,到時派人來收租子不好嗎?」


  李姨娘聽到這兒,想想還真是這麼回事,便釋然了。


  朱娘道:「小浩畢竟是長壽縣戶籍,將來要參加科舉,必定要回來,眼下只是幫他求學,離開長壽屬權宜之計。」


  李姨娘投以支持的目光,點點頭道:「為了浩少爺,一切都值得。」


  朱浩俯身捏捏朱婷的臉蛋,小妮子皺皺鼻子,躲進母親懷裡。


  朱浩笑道:「不一定多久回來,也有可能只是去南昌走一場馬上要過年了,來年的事誰知道呢?」


  提到過年,朱娘和李姨娘神色凄然。


  雖然現在手上銀子和人脈都有,到哪兒都能生存,可在年關將近時背井離鄉去別的地方討生活,心中難免會產生巨大的失落感。


  船隻在漢水上緩慢航行。


  船主本就跟著蘇熙貴做生意,之前也曾幫朱娘運過鹽,算是老熟人,這次旅途中對朱娘和朱浩很客氣,不過一家子孤兒寡婦,加上攜帶重金,沿途必須慎之又慎,防備宵小覬覦。


  「小浩,我聽你的,把部分銀錢帶出城,找了鹽灘偏僻處埋起來,這樣就算我們在江西出狀況,也能找人把銀子起出來,送過去幫咱渡過難關。」朱娘跟朱浩一起去安排睡榻時,低聲告訴朱浩。


  朱浩點點頭,這件事他早就考慮到了,如果背井離鄉,很可能半途會出現被賊人劫財的情況,要保證雞蛋不能放到同一個籃子里。


  雖說從安陸到南昌這段路還算好走,一般不會出什麼狀況,但他畢竟對大明正德年間的社會生態不是很了解,出行在外,到底是怎麼個情況,尤其還是在寧王謀反前幾年,江西、湖廣地面不太平是完全可以預料的。


  一切還是以求穩為主。


  「小浩,你在王府沒受欺負吧?這次著急走,朱家那邊應該很快就會收到風聲,如果派人來追」


  朱娘將被褥整理妥當后,坐下來面帶憂色。


  朱浩道:「沒事,王府袁長史答應,我和京泓離開王府之事先瞞住外面幾天,京知縣家的公子也會過幾日再回縣衙,那時祖母知道咱走了,最多只能對著咱家的空宅子生悶氣。」


  朱娘還是心存疑慮。


  「我就這麼把你帶走,是不是對不起朱家?」


  朱浩感慨道:「娘,等我被朱家人帶回去,那樣是對得起朱家,可對得起我嗎?娘別多想,咱這是形勢所迫,誰讓祖母這個人太強勢,很多時候都不講理呢?大伯家的兄長,還有那個二伯他們一個個都是寄生蟲,本來就靠我們出錢養活」


  朱娘微微思忖,點了點頭,望向兒子的目光中多了幾分柔和。


  「再說咱不是也把爹留下的宅子和地留給他們了?就算沒田契和房契,他們走官府的途徑,也能把田宅歸到朱家名下,只有咱自己買的地和以後買的宅子,才算是咱所有,就這還得防備再次被他們搶走」


  朱娘問道:「那朱家人會不會追來?」


  朱浩道:「朱家奉先皇命,留在安陸就近監視興王府,走不開的再者,祖父名義是錦衣衛千戶,但其實手下無人,我們這次是去南昌,但不一定就要在那兒長久生活,南昌或許只是中轉站,以後我還可以到別的地方求學。」


  朱娘想了想道:「這樣一來,娘就是背著朱家,帶你四處走,說好聽點兒叫遊學,難聽些就是無根浮萍還是不妥。」


  她始終是傳統的女人,思想保守,加上又是節婦,覺得這是拐帶先夫獨子,對不起夫家。


  有了這種心態,她始終有一種負罪感,便想著如何彌補,將來某個時候會帶著兒子回來向夫家請罪,可眼下她同意兒子的說法,打死不能留在安陸,如果兒子被朱家人帶回去,那一家子將陷入萬劫不復的境地。


  臘月二十五。


  京泓一早離開王府,乘坐縣衙派來的馬車回家,這幾天他都沒看到朱浩的人。


  知道終歸有一天會分別,事到臨頭他也坦然接受這個結果。


  而當天下午,朱家派人去接朱浩到莊園彙報近期情況,到了米鋪才發現門怎麼都叫不開,問過街坊才知,朱娘有幾天都沒開門做生意了,本就是寒冬臘月,很多鋪子沒開門也沒人在意。


  隨後朱萬簡帶著人天黑前趕到鋪子,通過破門的方式入內,發現人已不在。


  也非人去屋空,屋子裡基本擺設都在,只是衣服和被褥等貼身之物被帶走了,還有便是值錢的東西。


  鋪子里的米糧和官鹽都在,順帶留下朱娘寫給朱嘉氏的一封信,表明自己帶孩子外出遊學,說是到了地方安頓下來,會給家裡來信云云

  朱萬簡本該馬上回去把事情通知朱嘉氏,第一時間派人追趕。


  但此時天色已晚,他料想城門即將關閉,加上還有提前約好的應酬,一直到第二天上午才拖著宿醉后疲憊不堪的身軀回到朱家莊園,剛見到朱嘉氏,就被其好一通教訓。


  「是不是為娘不派劉管家去城裡找你,你都忘了復命這回事?就你這樣子,還想為你們二房拿回錦衣衛百戶職?」


  朱嘉氏在得知兒媳帶著孫子跑路時,惱羞成怒,見到二兒子這副熊樣,一時間火冒三丈。


  朱萬簡一臉恥笑:「這叫什麼來著?養虎為患娘之前狠不下心把老三媳婦給治了,現在她都敢帶人跑路


  「聽說王府那邊不要伴讀了,大概她猜到娘會把小浩子抓回家當人質,逼她就範,所以才帶著這半年積攢下的銀子跑路可她一個婦道人家,能到哪兒去?娘真是瞎操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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