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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7 劫持者

  混雜了尖叫聲的警鈴,驚醒了整個雲軌列車。


  艙室被閃爍的紅光侵染,虛擬投影出的空乘員演示著如何使用面前的氧氣面罩,如何開啟座位自帶的高空自懸浮系統。


  被驚醒的王澤的雙眼帶著少許血絲,略微有些煩躁。


  齊茗此刻已經離開了座位。


  她正站在上下聯通的螺旋扶梯旁,跟幾個年輕人擠在一起,通過扶梯中間的通道朝著下方巴望。


  何仇已經沒了影子。


  「大家請注意安全!」


  齊茗高聲喊著,轉身拉扯著那幾名膽子大的乘客。


  「大家請在座位上坐好!列車隨時可能會突然減速!大家系好安全帶,空中安全員會處理這些突發事件!」


  有人喊:「好像就是安全員被劫持了。」


  「大家不用擔心,」齊茗用力呼喊,「空中巡警十多分鐘就能趕過來,一定會沒事的。」


  砰!

  扶梯口傳來了巨大的響動。


  齊茗和那幾個人連忙向後閃躲,一節節車廂再次響起了尖叫。


  「小齊,先回來。」


  王澤的嗓音傳來,依舊平和且冷靜。


  「好的老闆!」


  齊茗連忙跑回座位,扣上安全帶並用力握住了旁邊的扶手。


  那幾個年輕人驚魂未定地離開了扶梯附近,口中討論著劫機罪的量刑問題。


  王澤問:「劫匪是幾個人?」


  「一個,好像是一個劫匪,」齊茗連忙回答,隨後開始盯著王澤的表情。


  她想從老闆那鎮定自若的面容上,尋找到一點他在強撐的證據。


  「不用太擔心,我看過一項調查。」


  王澤整理了下衣袖,習慣性地翹起了二郎腿,十指交扣擺在膝蓋上。


  他語速輕快地說著:


  「如果是發生在星空中的劫持案件,通常是為了財物和資源,直接劫持飛船,人質存活率很低。


  「發生在行政星大氣層的劫持案件,通常是一些走向了極端的人,想要表達自己的訴求。


  「而且,殺傷性較大的武器不太可能混到這輛列車上,我們離著駕駛艙還很遠。」


  齊茗鎮定了許多,小聲問:「可是如果我們能做什麼,也不去做嗎?」


  「專業的事交給專業的人,」王澤想了想,認真地說道,「我並不擅長制服暴徒,這是警察的工作,老何已經過去了。」


  「但是」


  廣播音響突然傳來了刺耳的刮蹭聲。


  虛擬投影出的空乘小姐立刻變成了幾顆閃耀的藍色方塊,音響中傳來了何仇的大聲呵斥:

  「把武器放下吧,已經按你的要求,打開列車廣播了!

  「你不要做什麼糊塗事,警察來了隨便找個角度就能把你擊斃!快放下武器,聽我一句勸!你現在還能回頭!」


  又有男人的嗓音響起:

  「我是列車長!你有什麼訴求我們都會滿足,請不要傷害人質!」


  王澤豎起耳朵仔細聽著,如願聽到了劫機者的呼喊。


  「別過來!都別過來我還會開槍,我會打死你們!我一定會打死你們的!」


  王澤略微皺眉。


  劫機者嗓音有些顫抖,中氣並不是很足。


  對方在反覆進行心理暗示,精神處於高度緊繃的狀態,並不像是接受過訓練的武裝人員。


  「我要開直播!」


  那劫匪聲嘶力竭地喊著:


  「滿足我的要求我就不會傷害任何人!不然我就打碎列車的操作台!兩分鐘內我要線上直播!三個,我要三個不同平台的直播室!」


  列車長的嗓音響起,依舊保持著沉穩:


  「我可以滿足你!請你保持冷靜,不要傷害人質!」


  之後是一陣嘈雜的聲響。


  王澤摸出了那隻方形玻璃板狀的入網終端,生物識別解鎖。


  如果通讀人類漫長的時尚史,會發現流行時尚就是一個大圈子,繞了一圈又一圈,最近幾年流行的入網終端款式,又成了齊茗用的腕錶式。


  王澤靜靜等了一會,直到有滾動的紅字消息提醒『直擊雲軌列車劫機現場』。


  點開直播間,其內顯示的畫面就是腳下的事件區域。


  劫匪站在駕駛室的門口,利用長兩米的狹窄過道,構造了簡單的『防守陣地』。


  女安全員雙手已經被手銬反鎖,徹底失去了自行掙脫的可能。


  何仇和另一名穿著制服的中年男人,擠在了過道的另一端。


  通過這個直播視角能清晰地看到,該名劫匪高高瘦瘦,帶著幾分病態,雙眼略有些外凸,他右手勒住了女安全員的脖子,左手將那隻復古手槍對準了女安全員的太陽穴。


  王澤眉頭越皺越深。


  劫匪的手在不斷顫抖,而這個復古的槍械並沒有任何保險裝置。


  那隻手槍的材質特殊,看似是仿古的火藥裝彈,裡面有著微型電磁脈衝裝置。


  這種武器穿透性較差,但近距離的殺傷性很強,地上那幾塊滿是裂痕的特種玻璃已經證明了它的威力。


  「直播間已經開了!你該放人了!」


  外圍有人喊了聲,兩名空乘人員躲在何仇身後,顫抖地舉起了自己的腕錶。


  「別過來!都回去!」


  劫匪幾乎是在嘶喊:「現在就把直播間的名字修改成——衛興集團禍害社會,遺毒千古!理應關停!快改!」


  列車長立刻喊道:「我們這就改,你不要激動,千萬不要激動。」


  直播畫面中傳來了女人的哭聲,幾名乘務員嚇得不斷後退,將身體躲在座椅遮擋之後,努力展示著自己腕錶上的直播投影。


  那劫匪突然調轉槍口,對著一旁座位狠狠扣動扳機。


  砰!

  電弧閃爍,化纖絮狀物亂飛,尖叫聲再次響起。


  劫匪的精神狀況很不穩定。


  王澤雙手扣在了安全帶的卡扣上,猶豫了三四秒,還是解開了安全帶。


  「老闆!」


  正抱著腕錶看直播的齊茗連忙呼喊:「您要去哪!」


  王澤用平靜的語調說著:「我過去看看。」


  齊茗趕忙道:「可您不是說,專業的事情交給專業人去做」


  「這不是,專業人士有些搞不定了。」


  王澤敲了敲自己手中的方塊玻璃,手指點在了何仇的腦袋上。


  此刻的何仇,屏息凝神,額頭帶汗,強壯的體魄在對方的脈衝槍前毫無優勢。


  猶豫再三,齊茗還是抱著王澤的外套追了上去,但她只下到了二號車廂,就感覺小腿像是灌鉛了一樣沒辦法挪動。


  空氣中瀰漫著飯菜的味道,她的小腹開始隱隱作痛。


  直播界面已經出現了王澤的身影。


  齊茗努力穩定著心情,就近找了個座位坐了下來,目不轉睛地盯著投影屏幕。


  何仇身旁,那名列車長已經退後了幾步,換成了王澤的身影。


  王澤舉起雙手,在那狹窄走道盡頭轉了一圈,襯衣和長褲的口袋外翻著,這讓他看起來有些狼狽。


  他的嗓音也透過直播傳了出來,還是那麼低沉,也依舊那麼鎮定。


  「我是一名有資格證的律師。」


  王澤開口就是一句不著邊際的自我介紹。


  那劫匪也有點懵,滿是血絲的眼球向外突著,死死盯著王澤的面容,握住脈衝手槍的手依舊在顫抖。


  王澤問:「我站在這可以嗎?我的話你可以聽清,對嗎?」


  劫匪點了點頭。


  「放鬆,放鬆一些,這裡沒人能威脅到你。」


  王澤用肩膀抵在過道擋板上,大半身子暴露在劫匪的視線,與何仇簡單的對視。


  王澤放緩語速,笑著說:

  「我是以律師的身份在跟你協商這件事。


  「我不會逼近你,我知道你不想傷害任何人,你只是被一些無良的資本家逼迫到了絕路上,想通過這個方法聲討他們,讓大家通過這個方式,知曉這個衛興集團的醜陋面目。


  「你在勇敢的發聲,對不對?」


  劫匪用力點了下頭,喊道:「告他們有用嗎?他們那麼大的勢力!」


  「很多時候,一個大型的集團公司,因為能貢獻比較多的稅收,所以會受到一定程度的保護。」


  王澤緩聲說著:


  「但這並不是他們躲避法律審判的庇護傘,他們的經營,必須是在合法合理的範圍,沒有人是無法被替代的,集團公司也是。


  「司法機構是保護民眾的,那些法官他們也有一顆正義的心,在秉公審判時,也樂於幫助我們這些社會上的弱勢群體伸張正義。


  「我們都瞧那些殘酷剝削勞動者的資本不順眼。


  「而且,兄弟,說實話,你這樣不會給這個衛興集團造成任何實質性的損害。


  「如果你遭受到了不公正的待遇,我想對你提供法律援助,而我只需要你補償款中很少的一部分作為勞動的報酬。」


  劫匪喉結上下晃動,皺眉看著王澤,眼底有點茫然。


  何仇動作輕緩地逼近了半步。


  王澤繼續吸引著劫匪的注意力,溫聲說:

  「還有,你可以把槍抵在這位小姐的身後,而不是抵在她大腦附近,這樣對一位女士而言,其實是很失禮的舉動。


  「我不想放棄這次讓我揚名的機會,我的事務所已經面臨倒閉,我需要一份讓我有知名度的工作,我很想幫你。」


  「別說了,你幫不到我!」


  劫匪眼眶有些泛紅,他用胳膊用力蹭了一把眼角,手臂落下時,槍口抵在了安全員的后腰。


  這名女安全員著實鬆了口氣,對王澤投來感激的目光。


  憑藉現如今的醫學力度,除非大腦被直接破壞,她都有很大可能在重傷中活下來。


  王澤溫聲問:「衛興集團就是那個運營母星虛擬社區的公司嗎?」


  「就是他們,」劫匪罵道,「他們拿走了我的工作,我的孩子和老婆都拋棄了我!」


  「你是他們的員工?」


  「以前是。」


  劫匪用力喘息著:

  「我負責幫他們做線上的測試工作,每次他們推出新的版本前,都會有許多個像我一樣的專業測試員,幫他們測試這個版本有什麼漏洞。」


  何仇已經向前邁進了一個身位。


  王澤問:「你跟他們簽過正式的勞務合同嗎?」


  劫匪愣了下,臉色黯淡地搖搖頭:「我只有一份電子協議,裡面寫了我該做什麼,我不該做什麼,他們如何付我報酬。」


  「嘖,」王澤皺眉道,「這有些不好辦他們給你的轉賬是走的公賬嗎?」


  「是,我有他們子公司給我轉賬的流水記錄。」


  「那就好,」王澤道,「這已經形成了實質性的勞務關係,咱們的勝算還是很大的,你有什麼」


  「別過來!」


  劫匪警覺地舉起手槍,對著何仇怒目而視。


  但他的雙手已經不再顫抖。


  他將手槍轉向王澤的胸口,慘然地笑著:

  「我其實沒想活著走出去,剩下的三槍,有一槍肯定是給我自己留著的你叫什麼?真的是律師嗎?」


  「王澤,沼澤的澤,你叫什麼?」


  「我、我就是個玩家。」


  「萬嘉?」


  「不是,就是虛擬社區的玩家,玩遊戲的玩家。」


  劫匪又有些激動了起來,顫聲喊著:

  「我名字不重要,我命都不要了,就是要對外揭露他們!

  「他們的新外端害得我得了絕症,這是一種罕見的神經元壞死症,我那批參加他們測試的測試員,之前已經有、有七八個有相似癥狀了。


  「現在,群里聯繫不到他們,哪裡都找不到他們,他們肯定是被控制了等死!」


  王澤立刻皺眉,問:「你有聊天記錄嗎?可以提供名單嗎?」


  「我有,都在我的終端里,但我的終端儲存晶元前幾天丟了,」劫匪慘笑著,「他們想對付我太容易了。」


  王澤道:「我們現在必須有效證明,你的這個病症,跟衛興集團展開的新測試存在聯繫,不然恐怕拿不到補償金。」


  「我」


  「直播斷了!」


  王澤身後突然傳來了一聲大喊。


  「直播被掐斷了!」


  那劫匪瞪著眼,手槍舉起來對準王澤,彷彿渾身都在用力,且在用力中不斷顫抖。


  二號船艙中,齊茗看著面前投影屏上轉動的圓圈,畫面定格在了劫匪舉起槍對準王澤。


  何仇在畫面最後一瞬撲了上去,劈手砸向了劫匪的手腕!


  砰!

  腳下突然傳來了巨響。


  隨之而起的尖叫聲,讓齊茗大腦一片空白。


  「老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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