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6章 喜訊與噩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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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十五後,日子就開始變得格外快,京城的秋季似乎還沒過完,冬季就提前到來。進了十一月,各宮妃嬪的冊封詔書也都陸續到了每個人手中,這意味著各自的身份就此定下,除非升黜,否則不會再有什麽變化。一直選擇的人心,也隨之落定。
??在這月,住在鍾粹宮的武氏位分也定了下來,被冊封為寧嬪。從封號中的寧字可以看出胤禛對武氏和她父親的期望與提醒之意。
??小順子那邊的消息也經由許福多的手傳到了我這裏。果然與我所猜測的一樣,之所以武氏進宮就被冷落,確實是因為八爺黨的人找過武柱國遊說,武柱國當時的態度並不明確,或許一方麵他也懷疑胤禛皇位的正統,他覺得康熙對他有知遇之恩,不想支持這個有可能逼死康熙奪位的人,可是另一方麵他又覺得胤禛既然已經登基,代表的就是朝廷,如果再聽從八爺黨那邊人去反對,無異於是對抗朝廷,那麽如果失敗他也將背負上亂臣賊子的罪名。而且自己女兒已經入宮,據說過得並不是很好,不管是為家族著想還是為女兒考慮,心思也不能輕易反複。在這種糾結思量與斟酌下,武柱國最終定了心,他選擇站在胤禛這邊。而胤禛也給了他一個恩典,將剛進宮資曆淺薄的武氏封了嬪位。
??再一次感歎政治家們的博弈手段,但這些眼下與我已經沒有什麽太多關係,我想的隻是如何過好接下來的十三年,如何讓齊妃李氏消停些。
??這日晚膳後,養心殿那邊傳話過來說胤禛晚上會來我這邊,讓早些候著。自從進宮到現在,胤禛要麽直接歇在南書房裏,要麽就是去年氏那邊,又或者初一十五按照規矩偶爾去一下永壽宮的烏拉那拉氏那裏。唯一一次來景仁宮,還是上次太後駕崩後,因著太後大喪和小順子的事也沒留宿就走了。
??這一次是正式翻的牌子,冬梅和許福多得到消息都顯得格外積極興奮,我卻思忖著隻怕胤禛又是有什麽事要找我說說,借著機會過來罷了。想到這裏就記起弘晝說的那些傳聞,心道不會又是為了這些狗血八點檔的小道消息來的吧,如果當真如此,免不了又是不歡而散,也沒必要太過隆重的張羅。
??沐浴熏香,沒做過多的裝扮,如平常一般簡單清爽地打理過,料定以胤禛平日的習慣,必然是將手上的公務辦完才會過來,就讓許福多在外頭看著,有動靜了也好提前知會,自己則慵懶地倚在暖榻上拿著一本記錄人文風貌的雜記看起來。
??沒想到這一次還當真料錯了,書剛翻了十來頁,就見許福多就匆忙進來說“皇上來了,主子得趕緊起身迎候。
??微微愣神的功夫,心裏暗忖著胤禛今天怎麽來得這麽早,若非是好事,那就必然是天大的壞事,如此這般不容多想,趕緊放下書來到了門口,就見這胤禛已經到了門口。
??剛剛福下身準備行禮,就聽胤禛說道:“行了,不必這些虛禮,看你這匆忙出來的樣子,恐怕壓根就沒著急我會不會過來。
??胤禛這話讓不熟悉他性子的許福多和冬梅都是一慌,埋頭叩首在地上大氣都不敢出。我反而鬆了口氣,聽他這話裏調侃的語氣,看樣子不是來興師問罪的,不過這一年來養出的帝王威儀仍是比從前的他多了不怒自威的壓迫感。
??我緩了緩心神,輕笑打趣說:“本覺著皇上是要忙完正事才會過來,也就在屋裏躲懶,讓他們在外頭先守著,哪想到今個這般不忙,竟然來得如此早,反倒是顯得我失禮不敬了。
??很久沒有這樣輕鬆的和胤禛說話玩笑,氣氛在這樣的對話中頓時融洽不少。說笑著將胤禛讓到屋裏,取了自己放在榻上還熱著的湯婆子遞給他。他接過湯婆子暖了暖手,取過那本翻開的書翻了翻,斂眸道:“新來的奴才可還周到?
??這個問題問得隨意,可是深究起來其中可以想到許多層意思,我不急回答,從冬梅手中接過茶盞親自放到他麵前,然後才道:“蘇公公送來的人自然是機靈可靠的,剛來那會多少覺得不習慣,如今也侍候了半年多,倒是個堪用的。如今這日子過得安穩,有這樣一個機靈妥帖的也挺好。
??胤禛點點頭,說道:“能這樣想是最好,其實你原本也不是個爭強好勝的性子,之前你的那些苦衷和不得已我是知道的,所以你那時怎麽做都不為過。如今苦盡甘來,你也該過幾天舒心踏實的安穩日子。調走小順子並非隻是因為宮裏那些風言風語,我仔細思量過,如今進了宮,不比在潛邸時隨意自在,假若繼續讓小順子留在你身邊,日後恐怕會給你招來禍端。何況以小順子的能力,當年若非有不得已的原因也不會差遣他到你身邊做那些普通奴才的差事。現在不必擔心當年那些原因,小順子也該做回他該做的差事,你也別因此心生怨懟才是。
??我含笑聽著胤禛的話,如今他的身份說什麽做什麽自然都是對的,現在能和我說這些已經是莫大的殊待,我已經分不清他對我的心意有幾分是出於純粹的真心,不過無論是否真心在意,還是假意安撫,至少他都給了我一個應有的說法,我都必須領受下這份恩榮。
??我低眉順眼地聽著胤禛說完這些話,笑容依舊地點首道:“二十年的情分,我何時不知過皇上的心意。小順子是好的,不該屈就與此,何況皇上在聽聞那些話後隻是如此安排就可見信賴,我又怎麽會有怨懟之說。難不成在皇上眼裏,我便是如此小氣之人?
??這話說得幾分嬌俏,雖是三十五歲的年齡,但從看上去不過二十五六的臉上說出,倒也不覺得突兀。胤禛顯然也很是受用,微微含笑示意我坐下說話。
??我盈盈落座,想了想主動關慰道:“近來聽皇後娘娘說起你一直埋首政務,每天隻能歇下一二個時辰便要起身上朝,也不知身體可能吃得消。入宮後我也不大愛多管事,也怕犯忌諱,所以不太會主動多打聽你和朝堂上那些事。不過你自個當在意著點,畢竟是過了不惑之年的人,哪經得起這般操勞。
??這番話說起來裏麵的內容雖然真真假假,但也切實是帶著關慰。自己上一世也曾是工作狂,心知胤禛與自己原本就是同一類有強迫症的人,一旦專注於某件事就必須做完才會罷手。盡管自己對他的感情並非愛情,但這麽多年在一起,親情和友情卻也還是有的。
??胤禛搖搖頭說:“知道你是個識大體的,能不再過問朝堂上的事是對的。眼下即便是我想歇歇,也難以安枕。你是個心思明白的人,應該知道現在朝局未穩,國庫空虛,朝堂中的各種勢力半根錯節,在這種時候老八他們竟然不顧大局有所圖謀,我原本想顧念著手足之情不願苛待他們,按他們現在這樣折騰下去,隻怕會生出內亂有損根基。這些話我也就隻能對你說說,你聽過便罷,萬不可牽扯其中,至於我的身子,蘇培盛是個細心的,倒也不必擔心。
??胤禛以往就不避諱對我說朝堂中的事,盡管因為後來我和小順子聯手布置眼線和設局的手段讓他對我避忌了不少,可是人在麵對巨大壓力下是需要傾述發泄的,在他這一眾後宮裏,能說說這些的也隻有我而已。如今小順子離開,掌握的那些讓他忌諱的眼線暗樁也都如數交給了他,我對宮裏宮外的事表現出來的興趣缺缺也讓他重新開始放心下來。
??胤禛這人將真正的情感掩藏的很深,以至於我看不透他在利益之外對我的真心到底有多少,不過他願意和我說這些不便對外說的話,還是讓我感到幾分欣慰和踏實。
??“那今個怎麽不忙了?難不成就是想早些過來與我說說話?我柔聲問道。
??胤禛拿起茶盞抿了口,淺聲回應:“有兩件事要和你說,一件好事,一件壞事,你想先聽哪個?
??這種選擇題素來不是我的強項,我掩唇一笑說道:“總歸都是要知道的,皇上覺得那件事該先說就先說哪件可好?
??胤禛點點頭,說道:“我已經四十有五,如今雖然即位,但這皇位不知道能做到幾時。自己經曆過那些手足相爭的事,不願自己的兒子們再步後塵,所以按照當初答應你的,也是遵了先帝的心願,決定秘密立儲,立四阿哥弘曆為太子,不過為了避免有人暗中動手腳,也是為了保護弘曆的安全,這件事我隻告訴你一人,好讓你安心,你不可告訴其他人,包括錢氏在內。詔書已經讓蘇培盛裝在錦匣內置於乾清宮“正大光明匾後。等時候到了會由顧命大臣宣讀。
??這的確是個好消息,對我來說無異於一顆真正的定心丸。從此之後,後宮內就算再怎麽爭得你死我活,我和錢氏隻要守好這一方宮苑就不必再擔心什麽後顧之憂。
??沒有將內心的激動和喜色外露,淺笑說了句:“皇上思量周全,能與我說起便是莫大的信任,我自當守口如瓶,也替熹妃和弘曆先謝過皇上。
??好事說完,就論道壞事。胤禛的臉色變得肅然慎重,沉吟半晌才緩緩開口道:“你父親一早病故,你母親因為傷心過度也臥病在床。原本是想讓人過來通告一聲,可是我擔心你會受不住,所以決定親自過來和你說一聲。明個允你回去看看,隻是不能戴孝,天黑前必須回宮,這是規矩。
??聽胤禛的語氣,耿母的身體怕也是不太好了。這消息猶如當頭的一盆冷水,驚得我渾身冰涼。盡管自己隻是穿越時空占據這身體的一抹孤魂,可是入宮前耿父耿母對女兒的那份無微不至的親情我是感受到的。那也是惶恐不安的我在剛來這個陌生時代後唯一的支撐力。還有我腦海中接收的記憶與情感,身體本能不由自主地悲痛與顫栗,這種排山倒海的感覺讓我一陣眩暈。
??宮裏的人在皇帝麵前落淚那是大忌諱,我雙手緊緊攥著帕子,死死咬著嘴唇努力讓自己不要哭,努力用理智控製著情緒,想要起身謝恩,卻隻覺得身體仿佛不受控製,怎麽也使不上勁。
??胤禛歎了口氣將我拉入懷中,說道:“現在屋裏也沒別人,想哭就哭吧,你這樣忍著,我看了也難受。
??這個時候我腦子裏空蕩蕩的,臉埋在那個不算厚實的胸膛裏,讓淚水放肆地滑落,放任壓抑的情緒宣泄而出。
??這一夜無心繾綣,二人和衣而臥,到了寅時起身,伺候胤禛更衣上朝,自己也要準備回耿家吊唁。胤禛臨走時說了句:“你父耿德金一直在我身邊忠心耿耿,原本想要升他的官職,可是他卻一再推拒,隻說自己無功無德不敢領受。需要準備的東西已經讓內務府備下了,今個你就替朕盡心祭拜,也陪著你母親好好說說話,請她節哀順變。
??昨晚哭過後,情緒得到發泄,再經過一夜的調整,盡管臉色略顯蒼白,卻不會再像昨天那樣情緒激動無法自已。福身謝恩,送胤禛出門離去。我對冬梅和許福多說:“既然不能著素孝,那就越素淨越好。我為家中獨女,十四歲入府,全然未盡過半點孝道,如今連披麻戴孝都不可能,心中實在有愧。等會到了耿家千萬記住,我不是什麽宮裏的裕嬪娘娘,我隻是耿家的女兒,你們跟著去是幫我和我母親操持父親的喪事,切不可以將宮裏那副架子拿出來。
??許福多和冬梅小聲應諾,伺候著洗漱罷,選了身素白雲紋緞麵包銀邊的錦袍,頭上沒裝旗頭,隻梳了個小兩把的旗頭,用白色珍珠珠花與銀飾點綴在上麵,看起來如同待了白花般素淨卻不失莊重。出門時外頭下著雪,冬梅替我披上白狐皮大氅,撐起傘與許福多一起跟著我踏雪走向景仁宮門前出宮的軟轎。風雪中離去的背影孤獨悲傷卻又涼薄孤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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