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二章 爭奪家主(四)
第一百零二章 爭奪家主(四)
喊殺聲又再一次響徹莊園上空,一百多名黑衣人迅疾地向牆頭上衝去,箭如飛蝗,石頭如冰雹迎頭落下,一根根飛索掛上高大的牆頭,有的被士兵一刀斬斷,但更多的黑衣人卻飛身攀爬,他們身體矯健,幾個縱身便上了牆頭,不過有些奇怪的是,他們似乎並不急著衝進去,而是留在牆頭和防守之人拚鬥,隨著衝上來的黑衣人越來越多,戰場也由牆頭轉到了牆內。
首先頂不住的是那些臨時組織起來的奴隸,他們都是莊稼漢,如何敵得過這些有武藝在身的殺手,在幾輪衝擊下,他們的陣角變被拉得七零八落,看著滿地的屍體,他們膽寒心裂,開始有人丟下兵器逃跑。
只有李雙魚率領的六十名唐軍依然保持著強大的戰鬥力,他們一手握刀,一手執盾,十人組成一隊,配合默契嫻熟,而黑衣人卻各自為陣,雖然個人武藝高強,人數也比唐軍多,但絲毫也占不了便宜。
時間一點點的過去,李翻雲默默計算著張煥殺回來所需要的時間,她很清楚張煥的實力,並不指望自己這一百多人能有多大的建樹,關鍵是那十個人能順利潛入莊園,以他們的身手,只要張若鎬露面,那他們就有機會將他射殺。
是時候了,李翻雲張弓又射出一支火箭,帶著尖利的哨聲直衝夜空,隨著撤退信號的發出,黑衣人迅速撤退,只片刻時間,所有人都跑得乾乾淨淨,有十幾人慢了一步,被趕回的唐軍射死或砍死。
一場突來的夜襲終於結束了,一切都安靜下來,張煥默默在滿地的死傷者中穿行,不到一刻鐘的短短時間內,二百名莊園奴隸傷亡過半,自己的手下也死傷了十幾人,他走到台階前無力地坐了下來,凝視著遠方黑黝黝的山崗,對手究竟是誰?竟將自己摸得如此透徹,張煥忽然有一種被人看穿的感覺,若真是這樣,這個對手實在太可怕了。
他現在終於明白對手在黃河邊的部署為何顯得那樣愚蠢,那其實是在麻痹自己,一切都是為了今晚的偷襲,這一刻,他深深的感覺到自己應多培養一些能幹的手下,不要每件事都是自己親自去做,還有韓愈那邊招的馬球軍師,自己若有幾個得力的幕僚,今天晚上就不會吃這麼大的虧了。
不過,張煥又有一絲疑惑,似乎對方並沒有佔到多大的便宜,前面這般工於心計,後面卻又草草收尾,實在是不合常理,
「將軍!」親衛陳平急匆匆跑來,他是帶一隊弟兄去查看莊園周圍的情況,張煥見他眼中充滿了驚訝,知道他必定是有所發現了,他不由站起來問道:「你發現了什麼?」
「將軍快隨我來,實在是怪異之極!」 陳平帶著張煥匆匆地向南面趕去。
在離牆約百步的河灘上,橫七豎八躺著十具屍體,他們的打扮和今晚偷襲的黑衣一樣,身上都濕淋淋的,在每個人的身邊都放著一個革囊,革囊里有的裝著飛刀,有的盛滿了鐵針暗器。
張煥正彎腰去查看革囊,卻被兩個親兵一把扯住,「將軍,飛刀和暗器都喂有劇毒。」
張煥忽然明白了,自己對手的真正用意是在這十個人,讓他們趁亂潛入莊園,他們才是最後的刺客,可是,他們怎麼會全死在這裡?又是誰下的手?
張煥看了一眼陳平,又問道:「他們是怎麼死的?」
「屬下檢查過,他們都是被帶毒的兵器刺中,在極短時間內毒發身亡,但周圍都沒有遮擋物,下手之人是怎麼靠近他們,屬下就不得而知了,除非......」
「除非什麼?」
「除非下手之人和他們彼此認識,所以他們未加防備。」
張煥搖了搖頭,這個解釋有些牽強,他沉思了一下,便順著河邊查看,他看見了岸邊粘有幾根長長的蘆管,便把它們拾了起來,仔細地查看蘆管兩端,果然是被刀削得十分整齊,張煥望著黑黝黝的河水,忽然淡淡一笑道:「螳螂捕蟬,黃雀在後,看來是有人在暗中幫助我們。」
他把蘆管扔了,輕鬆拍了拍手笑道:「事情過去就算了,今天我還有事,大家隨我進城吧!」
........
太原城雖然人口遠不如長安密集,但它的城池也不大,相比之下倒比長安還熱鬧了幾分,張煥帶著幾個親兵從南門進了太原,一進城,喧囂熱鬧之風便撲面而來,讓張煥感到既熟悉又親切,城門口那個賣糖粥的獨腿大叔還在,攤前圍滿了手握銅錢的孩子。
行了幾里便是南市大門,這裡一切如舊,大門前熙熙攘攘,到處都是運貨的馬車,一群孩子舞刀弄劍從裡面跑出來,張煥忽然想到了林平平,如果她在,不知還會不會成為這群孩子的頭,已經很久沒有見到她了,經歷的這麼多事,每個人都在變,或許她已不再是從前那個野丫頭了。
轉了兩個彎,張煥便來到了林芝堂,台階前冷冷清清,林芝堂的牌子已經摘掉,但似乎還沒有租出去,大門敞開著,裡面空空蕩蕩,只有一個打雜的老人在慢吞吞清理房間,張煥抬頭看了看天色,現在離約定的時辰尚早,他便走到台階上坐了下來,向幾個親兵擺擺手笑道:「你們幾個都坐下來休息一下吧!中午時再去辦事。」
就在這時,張煥身後傳來一個低沉的笑聲,「十八郎要去辦什麼事?我能否幫上忙。」
張煥一回頭,只見從林芝堂內慢慢走出一人,張煥頓時驚訝得站了起來,失聲道:「師傅!」
從林芝堂里走出來的,正是已去了蜀郡的師傅林德隆,只見他穿著一身粗布長袍,面帶微笑地望著自己,張煥忽然覺得一切都變得不真實起來。
「沒想到吧!」
林德隆走到他面前,忽然笑著給了他一拳,「你這小子,現在居然這麼有名氣。」
「這也是師傅從小嚴格要求。」
張煥揉了揉肩膀笑道:「否則我現在就極可能是一介縣令了。」
「你能去掃蕩異族,這是讓我最高興之事,我蜀郡聽說后,一口氣喝了十斤酒,醉得一塌糊塗。」
林德隆欣慰地拉著張煥在台階前坐下,「我聽知愚說,你沒有參加科舉,後來又被太后罷了官,我也頗替你擔心,可沒多久我便聽說你在回紇之事,這才放下心,男兒大丈夫,正該如此!」
張煥笑了笑便問道:「師傅怎麼會來太原?」
「我是專程帶孫子來給親家翁看看,今天順便來看看老房,正巧碰到你。「
林德隆沉吟一下便道:「你可有什麼事需要師傅幫忙?儘管說!」
張煥聞言大喜,他的手下都是沙場上的戰士,卻沒有一個武學高手,很多隱蔽的事情都不方便去做,師傅的本事他是知道的,絕對是個深藏不露的高手。
張煥心中忽然有了個念頭,他一直想為天騎營聘一個武術教頭,師傅不就是最佳的人選嗎?不過此事得慢慢來,他不露聲色地笑道:「不瞞師傅,我來太原是為了張家之事,確實人手不足,師傅若肯幫我,那成功的把握就更大了。」
林德隆笑著搖了搖頭道:「我知道逃不過所以才先自薦,說吧!你有什麼事要我幫忙?」
張煥低頭想了想,便笑道:「家主病勢沉重,我想請師傅先去給他看看。」
林德隆微微一怔,他遲疑了一下,還是點頭答應了.
這時約定的時間快要到了,張煥向陳平點了點頭,陳平會意,立刻帶上兩個親兵去了。
.........
張燦自從去年被張煥推薦掌了張家的財權后,為人做事沉穩了許多,一改過去無所事事的浪蕩公子形象,這一年他做得倒也稱職,錢物管理得滴水不漏,讓一直耿耿於懷的張若鋒挑不出他的毛病.
這幾個月張家內部動蕩,張燦做事也愈加小心,整日里沉默不語,和所有的張家子弟一樣,三天前張若鋒的自殺使他看到了一場暴風雨正向張家襲來,為此,他心中憂慮之極,不過昨天夜裡他卻意外地收到了張煥的信,張燦立刻意識到,家主回來了。
近午時分,約定的時間要到了,張燦和往常一樣,先乘馬車去了勸業行,勸業行就在南市大門的斜對面,他並沒有進去,而是站在南市大門對面等待張煥的出現。
這時,一輛馬車從西面飛速駛來,停在了張燦的身旁,車門推開,只見一人在向他招手道:「張公子,快上來。」
張燦認出正是昨天給他送信之人,他迅速鑽進了車廂,車門關上,馬車飛速駛離了南市。
「公子,真是抱歉,我家將軍不能親自來接。」
張燦瞥了一眼車窗外,見馬車飛快地向北面開去,便笑道:「你家將軍怎麼從北門進來?」
陳平只是笑而不語,馬車在太原城中奔行了一大圈,又回到了南市,張燦怔怔地望著窗外,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又行了一里,馬車便在原來林芝堂的台階前停了下來。
「到了!」陳平笑呵呵替他開了車門,向他拱拱手道:「公子請!」
張燦下了馬車,迎面便見張煥從台階上笑呵呵走了下來,「八哥,小弟等你多時了。」
張燦冷冷一笑道:「十八郎做事倒越來越小心了,既然不相信我,還叫我來做什麼?」
張煥毫不介意,他微微一笑道:「如果我不相信你,會寫信約你出來嗎?」
張燦沒有說話,他慢慢走近張煥,忽然猛地掐住他脖子笑道:「你這個傢伙,都是自家兄弟,你以為我會出賣你?」
張煥用勁掰開他的手,吃力地道:「你小時侯就經常出賣我!」
張燦哈哈大笑,他親熱地摟張煥的肩膀笑道:「你能來找我,我其實很高興。」
兩人說說笑笑,便進了大門。
兩人坐了下來,張燦便向他詳細地敘述了這幾天府中發生的大事,他苦笑著道:「張若錦接手了府中的大權后,整個張府便被他鬧得雞犬不寧,他先是到我這裡來查帳,但沒有查到什麼結果,便把所有的帳房都抓了起來,只有老錢生病未來逃過一劫。」
張煥沉思了一下,又問道:「我聽說官府好像發現了一封信就放棄了追查三叔的案子,你可知那封信的內容是什麼?」
「具體我也不知道,不過那封信恐怕和家主有關?」
「為何?」
「因為太原尹韓延年看了那封信,當天就稱病不起,如果不是牽涉家主,他又何必如此。」
張煥點了點頭,張燦說的確實有道理,他從懷裡取出一封信遞給張燦道:「這是家主寫給父親的信,你交給他吧!」
張燦接過信,默默地點了點頭,張煥拍了拍他的肩膀又笑道:「你還記得是怎麼得到這個財權的嗎?」
「我當然記得。」張燦淡淡一笑道:「物以稀為貴!」
說罷,張燦快步向大門走去,快要走出大門時,他忽然聽見張煥低聲問道:「八哥,你來做家主繼承人如何?」
張燦一下子怔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