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零三章 共進晚餐
雖然羅蘭之前在外林的時候，就已經遭遇過暴風雪，可是城裏這靜悄悄飄著的雪花對他而言，也別有一番味道。
羅蘭向窗外伸出右手，雪花飄到他的手套上麵久久不化，六邊形的圖案，十分的好看。
羅蘭的思緒，不由得就回到了從前。
羅蘭還記得十六歲那一年的冬天，他和蘭特兩個人一起偷偷溜到城外的山嶺裏野營。那個時候的山嶺正是野獸橫行的時候，城裏專門發布了告示讓行人晚上不要獨自出行。而他們兩個不怕死的，愣是要反其道而行之，最後蘭特被毒蛇咬傷，手愣是腫了兩個月才消退；
十四歲的時候，雙月城接連下了一個禮拜的暴雪，地上的積雪有半人多高，全城封閉，停工停學。羅蘭說想要趁著這個時候偷偷溜出宮去看看，蘭特雖然害怕，還是跟著羅蘭花了三天的時間在宮牆下偷偷挖了個洞。結果兩人離開宮沒幾步，就被在外麵圈養著的狗追著又跑回了洞；
十二歲的時候……
羅蘭第一次在戰地上遇到了蘭特。
——
羅蘭撣落了手上的雪花，此時華燈初上，街道上都點亮了油燈，在雪景的映襯下，非常的好看。
一個侍者來報：“羅蘭少爺，蘭特殿下邀請您進宮共進晚餐。”
羅蘭微微一愣，道：“隻有我一個？”
……
隻有您一個。
“我知道了。”
由於身上的病痛發作難耐，羅蘭發現自己竟然開始變得有些怕冷起來。所以這幾日，他也不常出門。
格雷見羅蘭要入宮，不知從哪扯出塊厚的跟被子似的披風，硬是要往羅蘭身上係。羅蘭嫌棄的一扔，格雷又不厭其煩的拾起湊了上來，最後羅蘭也就隻能妥協了。
“等會兒我從宮裏回來的時候，你來接我一下。”羅蘭說道。
“不是吧？你一個大男人還要人接你回來？”
羅蘭瞪了格雷一眼，小聲正色說道：“有些事情要調查。”
聽了羅蘭的話，格雷立馬換上了一副正經嚴肅的表情。
而羅蘭此刻的心情，卻有些忐忑，因為自從他們從惡魔城伊文爾格回來之後，除了在經濟大臣處見過一次麵之外，羅蘭就就再也沒有見過蘭特了。
蘭特最近一直都在忙著處理城裏的事務，以及月之國的其他事情，整日忙的昏天黑地。而羅蘭現在不過就是個懶散閑人罷了，蘭特這個大忙人在這種時候提出要請羅蘭吃飯，多少顯得有些奇怪。
羅蘭最近或多或少的也聽到了一些傳聞，說蘭特在朝堂上處理起政務來，並不是那麽的得心應手。蘭特常常會在朝堂上和大臣起爭執，也不知道他現在到底在為什麽事情而感到煩心。而且和大臣們起爭執也不太像是蘭特的處事風格，所以羅蘭總覺得蘭特這次見他，似乎有著什麽另外的目的。 ——
羅蘭按照約定好的時間進了王宮。
雖然王宮裏的裝飾被破壞不少，但經過這些天的修葺，又重新恢複了往常的麵貌。
侍者為羅蘭引路，將他帶到了宴客廳。羅蘭小的時候玩耍時曾經來過這裏，卻從來沒有坐在這裏吃過一頓飯。
王家的客人身份必定尊貴，而羅蘭，從來都沒有這個資格。
紅色漆就的木門被緩緩推開，宴客廳裏麵卻沒有羅蘭記憶中的燈火輝煌，隻有長長的餐桌上擺著幾盞銀質的燭台，發出暗暗的光來。
羅蘭，似乎是今天唯一的客人。
這時，蘭特從房間另一頭出現了。他抬抬手示意羅蘭在桌子的這頭坐下，自己則坐在了另一頭。
侍者們在桌子上擺滿餐點後就全都退下了，房間裏就隻剩羅蘭和蘭特兩個人。
這張餐桌很大很長，羅蘭雖然和蘭特對視著，卻離得很遠。房間裏燈火晦暗，羅蘭覺得有些寒冷。那些精美的食物也變得有些難以下咽。
“怎麽了？”蘭特看著羅蘭，奇怪的問道。
“……沒什麽，我隻是有些累了。”羅蘭勉強的拿起手中的叉子塞到嘴中，卻覺得味同嚼蠟，多少有些心不在焉。
這之後他們兩個就都沒有說話，場麵有些冷清了下來。
羅蘭想要打破這種冷清，卻不知該如何開口。
突然間，羅蘭發現自己和蘭特之間，似乎已經沒有什麽共同的話題了。
除了羅蘭醒來的那天和蘭特見過一麵，這之後他們兩個就再也沒有聯係過。羅蘭不知道蘭特今天突然約見他是為了什麽？難道隻是想見見自己嗎？
明明羅蘭和蘭特都還很年輕，可是他們在一起時，卻似乎隻能追憶往昔了。兩人一起攜手共進的未來，羅蘭看不到。
蘭特終會成為國王，而羅蘭，已經不能陪他走下去。這些事實，羅蘭明白，蘭特也明白。
而當初的那個心結，永遠都解不開，是羅蘭心裏想忘，卻又無法忘卻的噩夢。蘭特知道羅蘭想要離開，卻也沒有支持或挽留過他。現在他們兩個之間最大的默契，恐怕就隻剩對那件事情的絕口不提了吧？
因為他們兩人心裏都明白，如果一定要把前因後果理清楚，最後破碎的，隻能是他們之間原本就已經脆弱不堪的友誼。
羅蘭看到蘭特袖口露出的繃帶，就問道：“你身上的傷怎麽樣了？”
聽了羅蘭的話，蘭特的身體微微一怔，接著他開始摸索起自己的手腕，漫不經心的說道：“哦，已經好多了。”
說這番話時，蘭特是麵無表情的，對於羅蘭而言，這是非常少見的情形。
接著蘭特直接站起了身，背對著羅蘭向一側的窗台走去，佇立在月光下久久沒有移動。
顯然，羅蘭對於這次的晚餐，也沒有多少興致。
羅蘭看著蘭特的背影，突然覺得眼前的這個人非常的陌生。今天蘭特並沒有穿正裝，隻是隨意的穿了件寬鬆的長袍，頭發也零散的挽在腦後，多少顯得有些漫不經心。可即使是這樣，羅蘭也能發覺蘭特似乎變得比以前幹練了，之前那個溫文爾雅的少年，似乎也已經不複存在。那種幹練之中，似乎也帶了幾分冷漠。
羅蘭不知道，是否是這些天的遭遇改變了羅蘭的心性。雖然沒有對錯之分，但這樣的結果，還是會讓人覺得唏噓不已。
“蘭特，那一天，我們是怎麽回到雙月城的？”羅蘭試探著問道。
蘭特的身體微微一怔，接著他緩緩轉過身來，看著羅蘭的眼神有些閃爍，羅蘭覺得那個熟悉的朋友似乎又回來了。
蘭特緩緩開口說道：“那天……爆炸了以後，我們墜下了高牆。奧古斯汀和提立昂的鬥爭有了結果，提立昂被打了個半死。後來奧古斯汀決定收拾殘局，就把伊文爾格城裏的其他生物全都驅逐出城，這其中自然也包括了我們。我記得那個時候我們是被一陣妖風吹出來的，落點是遠離伊文爾格城的一個山坡上。我看到一口濁泉，覺得口渴就靠近了些，結果就被卷了進去。等我醒來的時候，就發現我們已經回到雙月城了。”
原來是這樣。那就說的通了。
羅蘭原先還在想，蘭特到底是怎麽拖著骨折的腿，把自己給拖回來的，現在一想，這種情況倒還算情有可原。
在羅蘭想事情的時候，蘭特已經親自動手倒了兩杯紅酒，並遞給了羅蘭一杯。羅蘭接過酒，結果卻發現不知怎麽的，蘭特的手竟然有些發抖。
是自己的錯覺嗎？
“怎麽了？”羅蘭問道。
“沒……沒什麽，隻是天冷了身體有些難受。”蘭特說著，舉起酒杯跟羅蘭碰了一下，接著一飲而盡。
羅蘭看著蘭特沒有說話，也把杯中的酒飲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