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八章 麻煩事!
第九十八章 麻煩事!
雨下得很急,電閃伴隨著春雷鬼火般地忽明忽暗,雷也遠遠的、悶悶的,像是從很深的地層下面拱出似地。
值班軍醫和衛生員小鄭冒雨回內場吃晚飯,門診就剩下田大院長一個人。也許是雨太大了,小辣椒到現在還沒把晚飯送來。飢腸轆轆的田文建,不得不從藥房找了把雨傘,去老班長的小吃店解決晚飯。
路面上滿是積水,走著卻很有彈性。一陣狂風刮過,肆虐地調戲著雨傘,像是有著巨大的吸引力,拽著他和雨傘向上飄。
驀地,他看到大營門裡駛出輛轎車,兩柱強光透著雨簾射得他睜不開眼來。田文建連忙閃到一邊,生怕被車輪揚起的積水濺一身。
「上車!」
隨著尖銳的剎車聲,轎車停在他身邊。車門打開了,只見王政委從後座里探出頭來。田文建一愣,連忙一屁股坐了進來,抖了抖濕漉漉的雨傘,才「嘭」的關上了車門。
「沒吃飯吧?」不等王政委開口,副駕駛上的那位就回過頭來,似笑非笑地問了一句。
「沒呢。」
原來是許師長,田文建回頭看了一眼王政委,若無其事地笑道:「師長、政委,您二位不會是來找我的吧?」
許師長冷哼了一聲,沒好氣地問道:「幹了虧心事,心裡七上八下了?」
「瞧您這話說得,我能幹什麼虧心事?」田大院長聳了聳肩,指著小吃店的方向,嘀咕道:「既然不是來找我的,那我先去吃飯了。」
見田文建說完后就準備拉車門,王政委連忙一把拉住:「一個人吃飯都沒勁,我們也沒吃飯,一起吧。」
搞來搞去,還是沖自己來的,田文建暗自苦笑了一番,點頭笑道:「師長政委請客,我敢不去嗎?」
許師長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隨即轉過身去,拍了下司機的肩膀,意味深長地笑道:「藍天大酒店。」
氣氛有點不對,田文建猛地反應了過來,立即從口袋裡掏出幾十塊錢,玩味地笑道:「二位領導,本院長全部身家就七十三塊人民幣整,別想打我的主意。」
「那是你的問題。」王政委在他肩上狠狠的來了一下,一臉恨之入骨的表情,咬牙切齒地說道:「給我們惹那麼大一麻煩,請頓飯都不願意,你小子的良心被狗吃了?」
儘管田大院長的確有那麼一絲愧疚,但還是死皮賴臉地笑道:「要錢沒有,要命有一條。」
「你倒洒脫!」
許師長再次回過頭來,指著他鼻子,就聲色俱厲地說道:「千叮嚀萬囑咐,到頭來還是玩了一出聲東擊西,你對得起我們嗎?文瞎子把心窩子都掏給了你,現在誰也救不了他了,你有沒有替他想過?」
田文建並沒有立即回答這個問題,而是沉思了片刻,淡淡地說道:「我外公一輩子沒生過病,六十歲的時候,干起活來還像小夥子一樣利索。可四年前說倒就倒,白天說肚子疼,晚上就咽氣了。
我爺爺正好相反,打我記事起他就天天吃藥。從頭到腳都是毛病,如果我媽不是赤腳醫生,那我家早被他吃藥吃破產了。他今年七十八歲,仍然健在,還是不斷的生病,不斷的吃藥。」
王政委哪能不明白他的意思,頓時冷笑道:「這麼說……我們不但要感謝你惹麻煩,而且還得鼓勵你繼續惹麻煩了?」
「政委,這個世界就是由麻煩組成的。解決了舊麻煩,就會冒出新麻煩。想什麼麻煩都沒有,那是根本不可能的。麻煩本身並不可怕,可怕的是不知道該怎麼去解決麻煩。」
「還一套一套的!」王政委被這番高論搞得啼笑皆非,指著田文建就問道:「那你說說,我怎麼才能解決眼前這麻煩?」
「什麼麻煩?」田大院長一臉很茫然很茫然的表情,像沒事人似地問道:「政委,難道您遇上麻煩了?」
「是啊,遇上了你這麼大麻煩,你說我該怎麼解決?」
田大院長探起身來,大大咧咧的抓過操控台格子里的香煙,點上深吸了一口后,感慨萬千地說道:「政委,您還真說對了,不但您感覺我是個麻煩,連我自己都感覺自己是個麻煩。做人難,踏踏實實做人更難!連人都做不成了,還真是件麻煩事。」
轎車緩緩的停了下來,窗外並不是許師長所說的藍天大酒店,而是315廠的藍天賓館。許師長推開車門,淡淡地說了句:「大麻煩放到一邊,先把肚子里的小麻煩解決了再說。」
「下車吧,大麻煩。」許師長話音剛落,王政委就推開車門,沖身邊的田大院長笑道。
賓館不大,甚至都不在機場路邊。如果不是跟著師長政委他們過來,田文建還真不知道315廠院里還有家賓館。令他有點吃驚的是,賓館內部裝修很豪華,堪比三星級酒店。
餐廳在二樓,在最角落的那一桌坐下后,田文建才發現透過背後的大玻璃,竟然能看到外場。幾架315廠維修的強5連帆布都沒裹,就這麼趴在暴風驟雨的停機坪上,與眼前這奢華的就餐環境,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就三個人,一百五的標準,你看著配吧。」許師長瞄了田文建一眼,隨即推開了服務員遞來的菜單,面無表情地說道:「哦,再給我們拿瓶二鍋頭。」
「好的,請三位稍等。」
在市區酒店可能買不著二鍋頭,但機場路上所有酒店絕對會有。因為這裡做得就是軍人的生意,如果連軍人最喜歡的酒都沒有,那這個酒店就別開了。
「門診的困難,徐副處長跟軍區空軍政治部提了提。」服務員剛離開,王政委就點了上了根香煙,低聲說道:「據我所知,他還根據你說的那些整理了份材料,不知道要提交給另外領導。
對我們來說倒也沒什麼,畢竟那些問題並不是我們想解決就能解決的,但軍區空軍後勤部,特別是衛生處的日子就不好過。上面的壓力很大,你這個罪魁禍首又動不得,只能拿文瞎子開刀。」
「意料之中的事。」田文建冷笑一聲,淡淡地說道:「膿包個個都有,誰先捅破誰倒霉。」
「你就不想說點什麼?」
見田院長像沒事人似地,許師長就是一肚子的氣。
「轉業報告人家都打十幾回了,順理成章的事有什麼好說的。」
「你知道什麼?」
許師長怒了,指著田文建就怒不可竭地說道:「軍官轉業一般是12月份上報,第二年6月確定,10月份辦手續,有近一年的時間來跑工作。可現在上面竟然批准了文瞎子去年的那份轉業報告,也就是說他再過兩個月就得捲鋪蓋走人。什麼都沒準備,你讓人家回去喝西北風啊?」
上面也真夠狠的,竟然做得這麼絕。但話又說回來,衛生隊的問題越多,越代表著文啟鳴不稱職。如果沒有跟文啟鳴夫婦打過交道,田大院長也許會認為這並沒有什麼不對,甚至還會拍手稱快。
王政委長嘆了一口氣后,苦笑著說道:「你小子還真是個瘟神,剛搞掉個市委常委、常務副市長,現在又把空d師衛生系統行政主官來了個一鍋端。還好那時把你分進了衛生隊,要是讓你進了師公務班,那我和師長這會還不得挪窩?」
張紅旗、梁貴山、文啟鳴,從衛生科到衛生隊是一個都沒拉下。想到這些,田大院長不禁暗自苦笑了起來。
「螞蟻撼不動大象!他們都是蝦兵蟹將,跟您二位能比嗎?」
田大院長頓了頓之後,繼續說道:「再說我又不是只破壞沒建設,吳副師長不是幹上市委常委、軍分區司令員了嘛。嚴格意義上來說,他現在那級別比您倆還要高。至於文啟鳴就更不需要您二位操心了,開發區衛生局常務副局長,一上任房子車子都有,比在空d師可強一百倍。」
「我說文瞎子怎麼敢跟你著後面胡鬧呢,原來後路你早就替他安排好了。」
「師長,您還真冤枉他了。」
田文建回過頭來,異常嚴肅地說道:「這消息我也是三小時前才告訴他的,人家之前所做的一切,的的確確都是為了衛生隊,一點私心都沒有。」
王政委可不管文啟鳴有沒有私心,而是憂心忡忡地問道:「小田,你是不是又去威脅市委領導了?」
「政委,您想哪兒去了?盜亦有道,上次那事完了就完了,再窮追猛打那就壞了規矩。」田大院長捏了捏鼻子,若無其事地說道:「剛上任的開發區工委書記是我朋友,這事就是托他辦的,沒搞不正之風,更沒幹那些亂七八糟的事。」
市委市政府的事王政委很少關注,但開發區的事他卻格外上心。畢竟機場就在開發區,主管後勤的周副師長,幾乎天天要跟他們打交道。田文建的話音剛落,王政委就不可思議地問道:「新來的任書記是你朋友?」
「是啊,而且關係還不錯。」
田大院長點了點頭,嘿嘿笑道:「您二位不是擔心吳司令員孤掌難鳴嗎?現在他倆已經搭上了。」
許師長被這番介紹搞得哭笑不得,頓時笑問道:「田文建啊田文建,我真不知道你小子還有什麼幹不成的事。」
「師長,其實我也納悶。」田文建長嘆了一口氣后,一臉無奈地說道:「我現在才發現,幫別人辦事很容易,辦自己的事卻很難,這他媽也太邪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