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9章 熊大仙
雨後的夜總是透著一股徹骨的蒼冷,仿佛預示著洶湧的不寧。
呼嘯的風撞開樹葉,拂動孟焦火焰似的斑紋,橘黃的皮毛,浪般起伏,咧開的巨口,閃爍寒芒。
鳥雀似乎能感覺到凝重的氣氛,識趣的閉上了嘴巴,隻剩幾隻聒噪且不知死活的烏鴉還在放聲鳴叫。
黑暗中,金黃的巨熊雙目遠遠地與孟焦澎湃著熾烈戰意的虎眸相交,悄悄閃過一絲不屑。
熊大仙有個聽起來並不凶悍的綽號,還有一副並不出彩的外貌,除了龐大的出奇的身軀,還有泛著金屬光芒的皮毛,它似乎和一頭普通棕熊沒有區別。
可實際上,它的底蘊遠非表麵這樣平常,若非如此,它也不可能成為菌絲之國在地表的話事人。
企圖占據裂隙的變異生物不少,它們都死在了熊大仙的巨掌之下……
一頭變異雄虎,並不被熊大仙放在眼裏,見到孟焦那一刻,它迅捷的腳步都有所放緩,很顯然,它覺得自己勝券在握。
一急一緩,在體長超過五米的巨熊麵前,孟焦小山般的壯碩軀體也顯得渺小,二者均鎖定對手,撒開腳步直線接近。
雄虎率先發難,它謹慎地繞過巨熊正麵,伸長虎臂,虎爪出鞘,抓向巨熊腹部。
在進攻的同時,雄虎已經做足了撤退的準備,在它看來,任何對手都不可能無視自己的進攻,被虎爪撕上一下,可不會好受。
待巨熊閃躲,便會露出更多破綻。試探,能看清對手的底細。
誰料巨熊不閃不避,眼瞎了一般完全不將雄虎的進攻,大開空門,任由雄虎抓撓它的“要害部位”,自己卻是一副以命搏命的姿態,伸出前掌按向雄虎,似乎要一擊定勝負,自己不要命也要換得雄虎的性命。
雄虎自然不肯做這不劃算的買賣,它矯健的在地上畫出一道弧線,繞開了巨熊的前臂,直奔巨熊後臀。
簡單的一次騰挪,一次試探,不知不覺間,它便已鑽到對手的身後。
雄虎並不得意,冷靜地展開預想中的攻擊。
這巨熊顯然不具備六臂多目狐那樣的全方位視角,它龐大的身軀在戰鬥中顯得無比笨拙,靈活的雄虎好像更占上風。
趁著笨重的巨熊無法立即轉身,雄虎一躍而起,果斷地一爪抓在巨熊的臀部,準確地勾在了那巨熊短小的尾巴旁。
雄虎本不指望一擊建功,卻未曾想到自己的殺傷力如此微弱。
刺啦,虎爪穿過巨熊密集的絨毛,在黑暗中劃出一道火星,這鏗鏘聲響,宛如金鐵交擊,完全不似動物身體組織的碰撞。
孟焦感覺自己的一爪像是抓在了鋼絲球上,而鋼絲球那金屬絲線下,是厚重的金屬板,撓下去,非但感受不到撕裂獵物表皮的順暢感,反倒覺得自己的虎爪疼的厲害,比在山穀的岩壁上磨爪子還痛的多。
難怪巨熊不閃不避,若雄虎具備這樣可怕的宛如金屬澆築的身軀,又怎會懼怕凡胎肉體的進攻?
更令雄虎感覺可怕的是——驅動這樣一具軀體,巨熊又擁有怎樣開碑裂石的偉力?
果不其然,隻進行了一次嚐試性的進攻,雄虎便被巨熊摸清了底細,一個無法破防的敵人,難道還能被放進眼裏。
來自巨熊的狂風驟雨般的進攻開始了,雄虎承受著逐漸加重的如山般的壓力。
孟焦沒想到,這頭巨熊竟然藏拙。
孟焦沒想到,自己竭盡全力都無法突破巨熊的防禦。
孟焦更沒想到,自己辛辛苦苦鍛煉出來的戰鬥技巧,竟然會被這頭巨熊壓製。
熊大仙人立而起,揮舞前臂,時而弓著腰向前猛撲,時而醉漢一樣仗著自己擁有幾噸重的身軀野蠻衝撞,時而展現出摔跤手一樣的巧妙,運用靈動的步伐將雄虎逼進死角。
虎爪與熊皮摩擦產生的火光閃電似點亮深夜,起初頻繁,隨著時間的推移,卻越來越稀疏。
與人類相處久了,再憨厚的生物都能學得幾分聰明勁兒,更何況熊大仙這樣本就聰慧的變異生物。
作為一隻變異生物,熊大仙的運動能力遠超尋常棕熊,加上體態與人類相似,可以人立搏鬥,天長日久之下,它自然從部落獵人狩獵舞蹈以及互相搏鬥中耳濡目染,學到了不少動物一輩子都琢磨不出來的姿態戰術。
若非雄虎也不是一般的變異生物,總能及時識破巨熊的目的,見招拆招,恐怕早就被斬落馬下,成為一隻死虎了。
但孟焦的招架,堅持不了太久,時間拖的越久,巨熊就越心急,巨熊越心急,帶給孟焦的壓力就越大。
它的進攻速度和進攻頻率一直在穩步提升,令孟焦不禁想問——你究竟隱藏了多少實力?
呼嘯的熊掌一次次擦肩而過,孟焦在森林中繞行,企圖借助叢生的樹木阻礙巨熊的進攻。
喀嚓!
喀嚓!
一棵棵碗口粗細的樺樹紙糊的一般脆弱,被橫揮過來的巨掌毫不費力的一擊拍斷,層次不齊的木茬色彩蒼白。
如果沒有臉上一層厚重的絨毛,孟焦的麵色應該不比那蒼白的木茬好多少。
巨熊帶起的勁風已經撲到它麵門不止一次,巨熊身上那股獨特的,沒有任何葷腥味兒的,混合著蜂蜜的香甜和金屬的鏽氣的氣味刮到了孟焦鼻前,豪橫地灌進它的肺中。
樹木一片一片倒塌,孟焦且戰且退,此時它已經無法顧及拜虎部落的安危,它根本沒有時間規劃撤離路線,隻要擺脫這難纏的敵人,保得一條性命就算成功。
夜幕籠罩的森林,除了樹枝折斷,樹幹傾倒的清脆聲音,就連一兩聲咆哮都欠缺。
聚精會神的孟焦根本沒有時間開口,麵對這種強敵,虎嘯恐怕隻能發揮副作用。
巨熊也像個啞巴,它瞪著一雙金燦燦的小眼睛,盯死了孟焦,任你萬千技法,我自一力破敵,什麽鬆樹樺樹,擋在前麵的,通通碾碎。
重踏大地,熊大仙一路橫掃,推土機一般,屹立在雄虎身前,壓迫的它喘不過氣來。
久違的,孟焦感覺時間如此的漫長,每一秒都是那麽難以渡過,它的肩膀仿佛背負著一座大山,一舉一動都無比艱難。
平日裏取之不盡用之不竭的體力此時仿佛開了閘門的水池,飛速流逝,孟焦大喘粗氣,企圖榨幹自己每一分潛力,閃避巨熊的攻勢。
不要再說什麽靈巧,巨熊的速度不比孟焦緩慢,不要再說什麽進攻,碾壓的節奏完全沒有出手的機會。
巨熊在用行動詮釋自己霸道的戰鬥風格:壓製,壓製,還是壓製!
體力即將見底,孟焦終是犯了失誤——它畢竟不是機器。
後腿一滑,雄虎蹬到了一個泥坑,腳下立時不穩,平常的搏鬥狩獵中,這種小失衡無傷大雅,以孟焦的調整能力,零點幾秒便能恢複姿態。
可是高手間的對決,不容許失誤,巨熊前臂一攬,摟草打兔子般,劃平一片灌木,折斷兩顆兒臂粗細的小樹,將雄虎掀翻在地,那顆龐大的出奇的頭顱緊隨其後,直接湊了上去,壓在孟焦身旁。
呼~
宛若黃銅鑄造般的頭顱噴吐灼熱的氣息,熊大仙並未發力,隻是死死地將孟焦按緊,不讓它起身。
自己則是緊貼虎身,瞪著那雙金色小眼睛,由上而下,蹭過虎皮,觀察著雄虎。
它在尋找自己希望找到的東西。
某種同時存在於它和雄虎身上的,令它忌憚的,令它厭惡,令它寢食難安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