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5章

  看似簡單的詞匯,卻因那些類似彈舌的技巧變得複雜,使少年並不冗長的名字變得分外拗口。


  在孟焦看來,拜虎部落的原始語言和俄語略有相似之處,但也僅限於彈舌而已,這種特殊的發音技巧不僅被運用於俄語中,一些少數民族的方言,西班牙語,法語泰語等也會具備,隻是這裏距離俄羅斯較近,才讓它想起了自己曾經學習過的俄語。


  此時,那名叫做加德的少年已經撥開圍在孟焦身前的孩童,到了孟焦近前,因為此前撫摸過這頭龐然大物的毛發,與其近距離接觸過,加德心中並不畏懼。


  對守護神,他隻有無限的崇拜,還有敬仰。


  猶豫了片刻,經不住同伴的攛掇,加德鼓起了勇氣,小心翼翼地征求著孟焦的意見。


  他的心思倒單純的很,以為無所不能的守護神能聽懂他的語言,理解他的意向,並幫助他們,卻想不到孟焦聽他說話就像在聽天書一樣,半個字都不明白。


  注視著名為加德的少年,孟焦表麵裝作在認真傾聽,實際一直在打著自己的小九九——該怎樣把虎母還有那頭病重的雌虎帶到此處,並讓這些原始人悉心照顧它們。


  交流是個大問題,孟焦聽不懂這些原始人的話,這些原始人又何嚐聽得懂孟焦獨創的“虎語”。


  語言不同,物種不相近,便是橫亙在孟焦和原始人之間的一座大山,現在,雙方都迫切的想要翻越這座山峰,卻不得門路。


  終於,加德嘰裏咕嚕的一口氣講述完了自己的懇求,他耷拉著眼皮將視線從縫隙中投出去,觀察著守護神的喜怒態度,這是他首次代表部落向偉大的神明乞求什麽,同伴們懇切的目光使他既感壓力,又覺忐忑。


  “神會不會答應我,如果神回應了我,我是不是就成為部落的酋長了,和之前的酋長一樣……”


  少年想著,隨即又回憶起剛過去沒多久的那場慘劇,洶湧的篝火,枯瘦的老者,不知所蹤的寶石,殘暴的舊神,瘋狂的長輩們,死的死失蹤的失蹤。


  他不禁打了個寒顫,心底對高高在上的“酋長”之位產生了幾分抗拒。


  這時間,孟焦已經垂下了碩大的虎頭,緩慢邁開步子,在部落中走動。


  雨後的地麵滿是泥水,狼藉不堪,孟焦一邊行走一邊關注著那些孩童的神態,不用聽懂原始人的語言,隻要轉兩圈,這些心裏藏不住事的小家夥就會把一切都寫在臉上,然後告訴它。


  拜虎部落的建築物全都十分簡陋,因為之前崇拜狐狸,他們將附近的野狐全部供養了起來,不敢捕殺狐狸,更不敢用狐狸皮做獸皮衣或者鋪在地上當床鋪,唯恐觸怒那畸形四臂狐。


  缺少這些保暖性能強,分布廣泛的獸皮資源,這裏又極少有大型食草動物出沒,拜虎部落的獸皮製品少的可憐,有限的幾件能覆蓋全身的獸皮衣全是用麅子皮做的。


  在部落覆滅之前,這些孩童一大半都是光著身子的,頂多在腰間係一條纖細的兔子皮,若不是那些成年人盡皆慘死,獸皮衣便宜了他們,這一場暴雨下來,他們不知要被凍的多慘。


  衣服尚且稀缺,更別說建築了,拜虎部落的房屋大多都是挖下去的地洞,上麵用樹木枝幹撐起一個三角形屋蓋,厚厚的鋪上各種碎枝野草,遮擋雨水。


  這些房屋沒有窗戶,隻有一個入口,往裏一走漆黑一片,白天都有些看不清東西,更別說晚上,根本就是伸手不見五指。


  這個季節本就悶熱,住在地洞裏濕氣又重,又煩悶的很,若是下了雨,便要及時挖些土將洞口墊高,避免雨水灌進洞中,浸泡了藏在其中的食物。


  不過即使這些房屋有如此多的缺點,它們也是孩童們唯一的居所,唯一遮蔽風雨的藏身之處。


  人類不像東北虎,披著一身寒暑不侵的斑紋大衣,不怕風雨不怕水,天作被地作床,走到哪睡到哪,他們是極需要庇護的。


  更早以前,還是類人猿的時候,人類的祖先就曾經為珍貴的洞穴和各種猛獸展開一場場殊死搏殺,當時自然形成的山洞是香餑餑,古鬣狗也喜歡,豺狼也喜歡,穴居的大型猛獸也鍾愛,有這樣一處庇護所,無論是繁殖還是休息都能方便許多。


  為了獲取稀缺的生存資源,一個又一個類人猿聚落用鮮血和生命攻下了一個又一個山洞,然後又在“冤家”鬣狗的進攻中丟失陣地,不斷循環。


  骨子裏,人類就需要房屋或者一個安身之所。孟焦作為曾經的人,隻是隨意走了幾步,便留意到了那些孩童看到被暴雨衝刷的搖搖欲墜的房屋時流露出來的痛惜,它明白了這些小家夥的需求,這恰好與它的需求不謀而合。


  簡陋的地洞根本容不下一頭壯碩的成年虎,不見天日的環境也不利於養病,孟焦早就看這些破房子不順眼了,現在既然這些原始人想要搭建房子,自己又想把四頭老虎安置在此處,不如順水推舟,幫助這個小部落蓋起新的庇護所。


  孟焦先是想到燒磚,用磚石蓋起的房屋可比草屋堅固得多,而且遮風避雨,冬天升起火,屋裏也不會太冷。


  不過這個想法隻是在孟焦腦海中走了一圈,便被毫不猶豫地放棄了,且不說燒製方磚需要的磚窯,黏土,頁岩,高溫火焰等各種條件根本達不到,光是教導這些大字不識一個的原始人,就不知道要花費多少時間,克服多少困難,這根本不現實。


  隨後孟焦想到了土屋和木屋,土屋自然不是現在部落中這些簡陋的破棚子,而是那種和黃泥混碎草築起來的有土牆和房梁的房屋。


  相對工藝複雜的磚房來說,土屋的技術含量無疑下降了一個維度,隻需要一些合適的黏土,還有一些幹枯的稻草一類,配比的當以後便能壘起土牆,然後搞幾根長木頭,搭在土牆上,蓋上一些樹枝,便大功告成,不求達到現代土屋那樣的牢固性和美觀性,隻要能住人就算成功。


  木屋就要比土屋複雜不少了,除了處理樹木的工具,還需要一定的建築技巧,孟焦在西伯利亞學習的時候,曾目睹過當地人建造木屋,有電動工具且技術嫻熟的前提下還要半個月才能蓋起來,讓這些孩子幹,恐怕比魯濱遜漂流記裏主角蓋房子還要費時間。


  “土屋應該是唯一的選擇了,如果這個活他們還幹不了的話,我就隻能陪他們一起挖洞或者走遠一點找一個大山洞住了。”


  孟焦總算停下了腳步,那些黏在它身上的飽含希望的孩童們的目光也隨著這頭龐大雄虎的停下一道停下。


  加德局促不安的攥緊了雙拳,他不知道守護神是個什麽態度,自己的懇求有沒有作用,他等待著答複,緊張的黝黑的小臉都漲紅了。


  孟焦杵在原地的這短短十幾秒對這些孩童來說分外漫長,加德感覺自己的一對耳朵都要跑到腦袋頂上豎起來了,他捕捉著風聲,鳥雀的叫聲,樹葉的沙沙聲,唯恐錯過了守護神的吼叫。


  像是度過了幾個春秋一般,孟焦渾厚的低吼響起時,加德總算鬆了一口氣,他發現等待比了斷的失敗還折磨人。


  哪怕守護神聽也不聽,直接離去,他都不會這麽緊張,憋著氣似的幾欲窒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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