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十八節 逐鹿
. 布衣聽到是虯髯客把消息放出去的,有些愕然問道:什麼這麼做?」
「官場的明爭暗鬥兄弟看來還是不明白,」虯髯客搖頭道:「羊吐屯不把此事說與可敦知道,心中就有了獨吞功勞的念頭,或者他覺得塔克生死對他而言,不值得他去賭。我放風給索柯突,索柯突本來就和羊吐屯不和,當然不會輕易放過打擊羊吐屯的念頭,這就是逼羊吐屯不得不和你一條船上,不然你的葯如何能到可敦之手?」
蕭布衣好笑又欽佩,「張大哥你倒是好算計。」
虯髯客擺擺手,「這些明爭暗鬥我想著也頭痛,偶爾為之還可。我當時看到哥勒找你,想他武功不足為懼,你應該可以應付過來,也就一直留在哥特塔克的身邊。」
蕭布衣心下感激,這才知道原來虯髯客一直暗中保護自己。
「可是下毒之人極為狡猾,或者應該說是小心。」虯髯客嘆息道:「我守了幾天,居然一點動靜沒有等到,他隱忍不再出手,我無計可施。這種人物,也算是極為厲害的角色。」
蕭布衣也是點頭,「的確如此,最少我目前還是一頭霧水。」
「我在那裡沒有等到兇手,不過卻還是打聽到一點消息。」虯髯客沉聲道:「首先是可敦和涅圖已經開始暗中查找下毒之人,不過當時哥特塔克身邊是兩個婢女侍奉,後來莫名失蹤,前幾天發現她們的屍體。是被人一刀殺死。乾淨利索。」
蕭布衣激靈靈的打了個寒顫,苦笑道:「兇手果然殘忍成性。」
「死人無疑最能保守秘密,兇手這麼做倒是不出意料。」虯髯客又道:「不過馬格巴茲在可敦大寨被毒倒。這讓可敦也是心下凜然,知道兇手已經混到可敦地營寨,刺殺可敦都是大有可能。現在大寨外松內緊,防備比起以前要嚴密了很多。」
蕭布衣心道,要是碰到虯髯客這樣地刺客,估計再嚴密也沒有作用。
「兇手一時間還無法查出。不過我倒知道塔克對你不滿,只是因為克麗絲總是說你的好,」虯髯客微笑道:「所以塔克只等病好,就會找你較量個高下,過幾天可敦狩獵,塔克現在身體雖然虛弱,出獵倒是不會有太大的問題。」
蕭布衣聽他說地和蒙陳雪一般無二,想必這件事已經是板上釘釘。不由大為頭痛,「他要爭強好勝,我卻受此無妄之災。」
虯髯客嘆息道:「名氣二字,最為累人。兄弟你難道不知道。你現在已經小有名氣?我聽說你擊敗克麗絲身邊第一高手馬格巴茲,又以一敵三殺退克麗絲三人。如今更是救了塔克一命,你人不出戶,事迹卻早在仆骨族內流傳。克麗絲心高氣傲,而且還和蒙陳雪有個安狄克,那就是她們若要嫁人,必要找個真正的英雄為伴侶,而且雙方的英雄要分出個高下。蒙陳雪帶你來草原雖然沒有明說什麼,克麗絲卻兩次敗在你手上,她當然暗中較勁,可不想夫婿技不如人,所以要求塔克一定擊敗你才能娶她。塔克心高氣傲,自詡草原英雄,如何能不找你的晦氣?」
蕭布衣聽的目瞪口呆,想到了你的英雄四個字,半晌才問,「大哥,安狄克是什麼意思?」
「安狄克在突厥語就是盟誓地意思,這個盟誓是克麗絲和蒙陳雪自小立下。」虯髯客眼中閃過一絲狡黠,「小子,你若是擊敗塔克,那不但可以真正的揚名草原,還可以取得美人歸,實在是一箭雙鵰。」
蕭布衣這才明白當初的克麗絲和蒙陳雪調笑的含義,聽到虯髯客調侃,哭笑不得,「張大哥,這時候你還有這種心情開玩笑!我若是擊敗塔克,那不但是破壞了他們的婚姻,而且是阻礙可敦和仆骨的聯姻,可敦若不殺我,那是我有神仙眷顧。而且蒙陳族落本弱,蒙陳雪更可能因為我得罪了仆骨,又惹怒了可敦,那時候真的情形險惡,得不償失。」
虯髯客緩緩點頭,「你小子倒還沒有被勝利沖昏頭腦,考慮的極為長遠,遠非常人可比。不過你現在倒不用考慮讓塔克,我只怕你就是拼盡全力也勝不了塔克。」
「塔克武功如何?」蕭布衣問道。
「你們商隊有個高手叫做陸安右?」虯髯客突然問道。
蕭布衣點頭,「不錯。」
「他或許可和陸安右分個高下。」虯髯客淡淡道。
蕭布衣愣在當場,半晌才道:「那我沒有一分必勝地把握。」
「你若不勝,我只怕你會死在他的手上,受他的折辱。」虯髯客突然一拍几案,沉聲道:「兄弟,想我泱泱大國,豈能讓他們胡人折辱,他若是擊敗你,可敦本是隋室宗親,更是顏面無存,到時候惱怒下來,你不但受辱,恐怕就是性命也要丟了。」
蕭布衣心裡發苦,半晌才道:「他奶奶個熊,這可如何是好。」
這場比試勝敗兩難,可眼下看起來,他是有敗無勝,饒是他智謀過人,這時候也想不出兩全之策。突然瞥見虯髯客似笑非笑的表情,蕭布衣心中恍然,「大哥不再守候兇手,急急趕回,想必就是來救兄弟,我到現在才想到這點,倒也慚愧。」
虯髯客撫掌笑道:「我不是神仙,如何救你?」
蕭布衣起身施禮,「張大哥武功蓋世,布衣向來敬仰,本來想此間事了再求張大哥教習武功,可眼下看來,倒要唐突向張大哥請教。」
虯髯客半晌無語,蕭布衣心中忐忑,以為他珍惜武功,不肯輕授,「張大哥數次救我,我這人倒有些得寸進尺……」
虯髯客揮手止住他地下文,沉聲道:「兄弟,你可知道。這幾天我笑的比這幾年還要多?」
蕭布衣不解其意。有些錯愕。
虯髯客又道:「你又是否知道,我這幾天被稱
地次數也比這幾年還要多?」
蕭布衣見到他地落寞,陡然心中有了絲悲涼。英雄本寂寞,虯髯客看起來風光,可眼下看來,他朋友實在不多,「布衣有幸稱呼張兄一聲大哥,是布衣難得的福氣。」
虯髯客嘆息一聲。「英雄豪傑我見過不少,傳授功法的念頭也是有地,可卻從來沒有傳授過一人。我不是怕別人勝過我,只是怕所傳非人。我來找你,其實已經有了傳你易筋功法的念頭。」
蕭布衣聞言,饒是看淡太多名利,也是心中大喜,上前一步道:「師父在上。請受……」
他禮未下拜,卻被虯髯客伸手托住,「師父之稱不必,你我兄弟之稱就好。我教你易筋功法之前。只想問你一個問題,你習武為了什麼?」
蕭布衣一愕。半晌才道:「能力越大,責任越大,布衣習武卻是逼不得已。可若能以武技保護自身外,還能幫助別人,那已經是我最高興的事情。張大哥,我可能志向並不遠大,也不想去做什麼天下第一,丟臉的事情不會去做,可爭名的事情也不會去搶,不知道這樣一來,會否讓你失望,是否讓你覺得丟了你的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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虯髯客凝望他雙眸半晌,見到他態度誠懇,嘴角浮出一絲微笑道:「你說地很好,正和我氣味相投。兄弟,我教你習武,只希望你能強身健體,衛善除惡,倒沒有讓你揚名天下的念頭。若是學有所成,效仿恃強凌弱,逞強鬥狠的行徑,那已經是宵小所為,兄弟,你現在見素抱樸,少私寡慾,實為我輩中人,我只望你以後莫要忘記今日之言,不然真的做出天怒人怨之事,為兄第一個要取你性命。」
虯髯客雙目微瞪,不怒自威,蕭布衣心中凜然,抱拳道:「布衣不敢,亦不屑逞強鬥狠。」虯髯客聞言哈哈大笑,眼前一亮,沉聲道:「好一句不屑,只憑這一句,就不枉我奔波回來教你易筋之法。」
二人落座,虯髯客緩緩道:「易筋這套功夫也是我無意習得,早在漢代就有記載,不過是後人不斷完善發展,才有我的今日所成。只是聽說這本是修鍊之道,我習得發現對強身健體頗有用處,這才真正鑽研下去。人身之筋骨,由胎而受之,先天不足有多,骨骼清奇畢竟少數。所以名師多找骨骼清奇之輩,以期發揚本門武學光大,卻不知道胎帶之筋有弛有攣,有靡有弱,有縮有壯,有舒有勁,凡此種種,不一而足。真正骨骼清奇之輩畢竟少數,而筋骨卻是影響一人的武學的境界,筋弛則病,筋攣則瘦,筋弱則懈,筋縮則亡。」
蕭布衣聽的似懂非懂,哪裡想到只是筋骨就有這些名堂,只是竭力記下,消化記憶。
「筋壯則強,筋舒則長,筋勁則剛,筋和則康。」虯髯客又道:「看兄弟你體格健壯,卻是失之內和,一味地逞外力之勇,如今已傷及筋骨,當下還看不出什麼,等你年過不惑,如還如此,多半五勞七傷,終不成器。」
蕭布衣凜然受教,知道虯髯客絕非危言聳聽。
「是以真正入道習武之人,先天不足者,後天莫不先從易筋改筋以堅其體,壯內以助其外,不然事倍功半,終無大成。以兄弟的年紀,筋骨已經定型,這時習武本來晚矣,可是學我易筋之法,倒正合適。」虯髯客微笑道:「我先把功法念給你聽,你先記憶下來,我再教你基本健體的法門。只要內壯,其餘的武功招式不過是枝--飄天文學——著點。這畢竟是可敦的營寨。」
他又繞到男女情慾上,蕭布衣暗自好笑,實際上他這幾天根本沒有見到過韓雪。他才開始習練易筋經,以他的性格。當然會推掉一切應酬來熟悉,再說狩獵在即。別人不清楚危機,他卻明明白白。
三天已過,他的進展看不出什麼,唯一讓蕭布衣欣慰的是,他開始練的疲憊不堪,腿臂酸麻,可是慢慢地疲勞感漸淡,已經能夠忍受虯髯客讓他習練的各種姿勢。
易筋經沒有他想像的簡單,卻也沒有他想像中的複雜。虯髯客倒是夜半過來,天明之前離去,這幾天主要教他打坐,站立,行走和呼吸的法門。
氣是這幾天蕭布衣記憶最多的術語,什麼護其腎氣,養其肝氣,調其肺氣,理其脾氣讓他有了比內科大夫還要多一些的概念。五臟六腑內科大夫眼中,無非是一堆血肉而已,可是虯髯客卻多加了一種氣,而且給他詳細解釋其中的道理。
元氣,中氣,正氣都是他要明白地道理,培元氣,守中氣,保正氣之類就是他這幾天集中精力做的事情。
按照虯
說法,易筋之法雖然說是易筋,卻是對人體做根本性筋之法有九重,分別是指易氣血精,脈髓骨,然後再是筋發形。虯髯客自幼練習,如今可以輕易地縮骨改變身體的大小,一個大漢卻可和猿猴般靈活,都是易筋地結果。不過真正到了最高的境界,返老還童,改換容顏面貌都不是問題。
蕭布衣當時曾想問,虯髯客修鍊易筋經是否想要改換面貌,卻終於止住了這個念頭。因為他知道在虯髯客的眼中,容顏已經根本不值一提。
「你過來就是提醒我保重身體?」蕭布衣看到莫風還在望著自己,一付猥瑣的樣子,眼珠一轉問道:「貨物賣的怎麼樣了?」
莫風一張苦瓜臉,「我連個女人都沒有見到,如何賣貨?」
「你若是連個男人都看不到,是不是就認為世上你最帥了?」
「我長的帥和賣貨有什麼關係?」
「那有沒有女人和賣貨有什麼關係?」蕭布衣苦口婆心說道:「就算沒有女人,你要讓男人覺得胭脂水粉也可以畫畫,或者讓男人知道,能用胭脂水粉招來個女人才是真的生意人。」
莫風聽的眼珠子差點掉了下來,直勾勾的望著蕭布衣的身後,「少當家,女人……」
蕭布衣以為莫風羊角風發作,突然覺得不對,轉身一望,倒退一步。
克麗絲好像克你死一樣站在他面前,也是直勾勾的望著他,大聲道:「蕭布衣,好久不見。」
「也沒有多久。」蕭布衣含笑道:「不過幾天。」
「你們中原人不是說什麼,一日不見如隔三秋,我們幾天不見,也和幾年差不多了吧?」克麗絲大聲道。
蕭布衣心道,我和你三秋不見如隔一日的,「塔格有什麼吩咐?」
「不是我有吩咐,今日狩獵,可敦點名讓你隨行,不知道你有沒有空呀?」克麗絲問道。
蕭布衣含笑道:「空暇和羊毛中的水一樣,只要擠,總是有的。」
其實他望著克麗絲身材的火爆,想說的是,時間和女人的乳溝一樣,只要擠,總是有的。不過一來和克麗絲不熟,二來覺得解釋起來也麻煩,所以換了種說法。
「算你識相,一會兒羊吐屯會來通知你。」克麗絲不知道蕭布衣言語的哲學性,轉身要走。扭頭又補充一句。「記得帶上弓箭。」
蕭布衣才明白她就是為了通知自己帶弓箭的時候,眼前黑壓壓地一片雲飄了過來,讓人分不清羊變成雲彩上天了。還是雲彩化作羊下凡了。等到了近前地時候才發現,原來是羊吐屯帶著商人走了過來。
「蕭布衣,可敦有令,今日狩獵,你要隨行,不過你也可以帶兩人一塊出行。」羊吐屯揚眉吐氣的說完可敦的旨意后。擠擠眼睛,環望了四周地商人一眼,「布衣才到仆骨就立了大功,以後想必前途不可限量。」
眾商人點頭哈腰像牧羊犬一樣,都是稱是,又若有期待的望著蕭布衣,不知道他會帶哪兩個隨行。雖然他們都是豪門大戶,可是能和可敦一起狩獵。回去也是件值得炫耀的事情。
蕭布衣早知道酒無好酒,宴無好宴,這場狩獵誰是獵物還說不定,倒不忍心帶袁嵐他們前去丟臉或者送死。正猶豫的時候,一個人已經越眾而出。毛遂自薦道:「我算一個。」
林士直,沈元昆,袁嵐和殷天賜都是暗自琢磨,以為憑藉自己和蕭布衣的關係,撈個陪榜的資格還是有地,見到那人站了出來,又只盼望蕭布衣不要選中自己就好。
出來的那人赫然就是貝培。
貝培來到可敦營帳后,還是一如既往的孤傲,誰都不理,就算羊吐屯都不明白他的來頭,也很少和他說話。這次見他主動站出來,眾商人不好多話,最少選定的權利在於蕭布衣。
蕭布衣見到貝培出來,微笑拱手,「貝兄想去當然最好不過……」
「我也想去。」一個人突然也越眾而出,拱手道:「蕭老弟,你意下如何?」
這下不但商人發愣,貝培也有些詫異,因為在場眾人沒有一個認識那人是誰。那人身材中等,長的有些醜陋,一把鬍子根根如針,嘴也不小,穿著粗陋,倒像個下人。
此人除了醜陋和鬍子是特點外,倒沒有別的什麼亮點。羊吐屯以為他是商隊的人,商隊地人卻以為他是可敦大寨,蕭布衣才認識的人。
莫風看著那人的眼神有些疑惑,他們來到可敦營寨后,已經對蕭布衣說及虯髯客的事情,本來以為蕭布衣會痛心疾首,對失之交臂惋惜不已,沒有想到蕭布衣只說了聲知道了。眼前這個人倒和重瞳大漢很相像,但也就是鬍子很想像而已,此人眼睛是正常地,身材也是正常的,看起來想和重瞳大漢做孿生兄弟都沒有資格。
「張兄想去當然是最好不過。」蕭布衣又是習慣性用語。
商人一聽名額已定,不再強求,都紛紛說出祝賀,對蕭布衣有和可敦一起狩獵地機會表示下羨慕,看到他們雙目放光,內心多半都希望蕭布衣此行再接再厲,搏得可敦的賞識,為商隊在仆骨發展打下更好的基礎。
望著蕭布衣幾人遠去的背影,莫風問道:「得志,這個張兄到底是做什麼的,少當家怎麼認識?」
「不知道。」楊得志搖頭,給了個正確沒用的答案。
莫風眼光一轉,知道問箭頭和周慕儒也是白問,喃喃自語道:「我發現少當家除了馬術精通,還有個常人難及的能力。」
「什麼能力?」箭頭忍不住的問。
「少當家有識人之能,上次幾張大餅就交到了魏德,不但喂得,還能打得。」莫風搖頭晃腦道:「這次又找到這個張兄,想必也是能人之所不能。」
周慕儒都好
,「上次的那個魏德怎麼說還有塊頭,這個張兄看起想必武功也是不會太高的。」
周慕儒老實忠厚,這段時間以來,倒養成了一個觀念,塊頭大的打架也就厲害,比如重瞳大漢和魏德都是如此。
莫風人比較瘦弱,聽到這個觀點比較不屑,「老牛塊頭大不大?還不是被狼吃的貨!武功絕對不能看個頭,如果這樣,只要出來比試下個頭,還打個什麼勁!我雖然沒有少當家的識人之明,可也一眼就看出這個張兄絕非等閑之輩。」
「那你說他有什麼本事?」箭頭問道。
「這個嘛,」莫風想了半天,一時無言。他畢竟被見識經歷所限。沒有見過什麼高明的武功。重瞳大漢驚鴻一現,他也沒有太多的印象,「你沒有見到他鬍子根根似針。抓一把下來撒出去,對手無不倒地。」
說完這話地莫風洋洋得意,眾兄弟一起伸出中指對著莫風,齊聲道:「我鄙視你。」
兄弟們這招當然是和蕭布衣習得,兄弟們雖然不知道張兄地底細,可蕭布衣卻是清清楚楚知道來人是誰。他倒沒有想到虯髯客會主動站出來陪他出獵,商隊和營帳都以為虯髯客是對方的人,倒讓他輕易的混了進來。知道這次狩獵並不舒服,克麗絲很可能借這次機會考察她地英雄,可是虯髯客在身邊,管他塔克還是坦克,如果敢冒然挑釁,絕對會被虯髯客這門火炮轟成篩子。
和羊吐屯到了營寨的前方。蕭布衣發現兵士早就準備妥當,隊伍齊整,長矛林立,頗有威勢。克麗絲騎著一匹棗紅馬踱來踱去。見到蕭布衣幾人趕來,眼前一亮。卻沒有迎上來,反倒縱馬跑到蒙陳雪的身邊,指指點點,不時的捧腹笑著,毫沒有淑女的風範。
克麗絲畢竟是在草原長大,滿身都是洋溢著草原女人熱情奔放的氣息。蒙陳雪遠遠地見到蕭布衣,又聽到克麗絲的嘲笑,臉上的紅暈有如天邊的金日初升旁的雲彩,燦爛而又嫵媚。
貝培自從說和蕭布衣一起狩獵后,惜字如金,再沒有說過第二句話,見到蕭布衣的目光投向了蒙陳雪,突然說道:「蕭兄,這女人是否就是薛寒?」
蕭布衣一愣,知道貝培人雖孤傲,卻是極為細心,知道他已經看出,索性不再遮掩,「正是。貝兄,在下冒然帶個女人出塞,還請見諒……」
他心中惴惴,只怕貝培把出塞的波折都推到蒙陳雪身上。他知道這個時候大男子主義極為嚴重,出軍帶女人和出塞帶女人都被很多人認為是晦氣的事情,事成還好說,若是有個三長兩短,多半會推到女人地身上,沒有想到貝培冷冷道:「蕭兄認為女人不能出塞?」
蕭布衣愕然,不解其意,無法回答。虯髯客易筋變成個普通人,又戴上了波斯的那種勃利,目光不經意的從貝培身上掃過,眼中含有一絲笑意。
鼓聲三響,眾兵齊列,威嚴肅靜,就算一旁的羊吐屯都是神色凝重,向可敦皮帳地方向望過去。
兩人騎馬過來,按轡徐行,一前一後向這個方向行來。可敦身著色彩淡麗的華服,頭結凌雲高髻,橫插一隻玉簪,格式古樸高貴。馬上一看,可敦也是身材窈窕動人,只是她地風神高雅,氣度從容,讓人心中尊敬敬畏多於欣賞。
她不坐鳳輦而騎駿馬,看起來馬術也不算差,這倒是讓蕭布衣詫異的事情。
可敦身邊一騎上卻是個年輕的男子,身形彪悍,舉止恭敬。不敢越過可敦的馬頭,始終在她的左側落後兩個馬頭的距離。男子體型彪悍,臉型倒並不粗獷,甚至可以是用儒雅來形容,只是他臉色略微有些蒼白,像是大病初癒。
「哥特塔克武功不錯,箭法神准,這次狩獵某些人不見得能勝過他。」貝培喃喃自語。
「貝兄說什麼?」蕭布衣心中一動,不清楚貝培無意說出還是有意提醒。
貝培抬頭望天,蕭布衣見狀苦笑,向虯髯客聳聳肩頭。
男子當然就是哥特,蕭布衣想到這裡的時候,感慨世事的奇妙。他因為救了哥特得到可敦的賞識,可是可敦的賞識引起了哥特的不滿,他救的人反倒對他不滿,要和他比試,世上最奇怪的事情往往不可理喻。
哥特目光從蕭布衣身上掃過的時候,沒有什麼反應,只是不自覺的摸了下馬鞍上雕花精細的長弓。可敦路過蕭布衣身邊的時候,輕聲道:「蕭布衣,跟我來。」
這下就算羊吐屯都有了艷羨之色,蕭布衣催馬上前,跟在可敦的身右,心中一片茫然。可敦出外狩獵沒有想像中的排場,可也絕不簡單。
先是號角聲響,一陣急鼓,一對騎兵馳出營寨,前頭探路,然後執旗官高舉白毛大出營。克麗絲和蒙陳雪早早的來到可敦身邊,克麗絲望著塔克的目光有了少見地柔情。這一刻才像是個女人。蒙陳雪跟在克麗絲身側。向可敦施禮。可敦緩緩點頭,催馬前行,一班官員跟在可敦身後。羊吐屯和索柯突當然在列。
其餘地官員在可敦大帳有的見過,有的沒有,大約在十數名左右,蕭布衣大略一掃,突然一愣,已經停留在一人地身上。
那人青衫長須。容顏清,神風俊朗,年輕的時候定是一個風度翩翩的美男子,就算年過不惑,看起來也是英俊不羈,別有滄桑。
蕭布衣心中泛起一種奇怪的感覺,他已經認出這人就是他才到可敦營寨前,那個暗中窺視自己的教書先生。
那人不著官服。離可敦距離不近,卻也不遠,正和索柯突低聲談笑,突然若有所察。扭頭望了蕭布衣一眼,含笑點頭。
蕭布衣回報一笑。卻總覺得那人的笑容中隱含著什麼,他外表不羈,兄弟們都是以和他打趣為樂,但他本是謹
地人,再加上穿越后的一種直覺越來越強,現在再看的時候,已經遠非下山寨的天真。
苦難歷練最能成長,蕭布衣這幾個月的磨練,很多人已經是一輩子難以遇到的事情。
「蕭布衣,你為什麼會加入裴家商隊?」可敦輕聲問道,頭也不回。
蕭布衣回過神來,恭聲把緣由半真半假的說了一遍,什麼士農工商四民者,國之石民也。他倒是一招鮮,吃遍天,老范只能再辛苦一趟,在天之靈直打噴嚏,受到敬仰之苦。可敦聽后目視前方,不再多說。蕭布衣規規矩矩,也不多話,回頭望了虯髯客方向一眼,發現虯髯客正在和貝培寒暄,貝培竟然也和他有問有答,不由大為詫異。
隊伍行的不急不緩,清晨出發,一口氣行了數十里地路程,前方地勢高拔,不遠處已經群山巍峨,叢林密布。近處灌木雜草叢生,不時的有些兔子雉雞驚起,野鹿羚羊徘徊,野馬野驢出沒,倒是個絕佳的狩獵場地。
那個教書先生不知何時已經來到可敦身邊,護士也不阻攔,由此來看,此人在可敦心目中倒有不低的地位。
「可敦,吉時快到,可以祭天了。」教書先生馬上施禮,畢恭畢敬。
可敦點頭,低聲道:「那好,劉先生,你來處理一切事情。」
教書先生施禮縱馬上前,選一山清水秀地地方鋪設香案,擺設香爐。所有祭天的一切都有攜帶,蕭布衣看地倒是津津有味,卻是一點不信。他一直認為,這種祭天行為除了鋪張浪費,只求心安,可看起來,可敦不但相信祭天,還很信任劉先生。
劉先生擺設香案后,恭請可敦祭天。可敦下馬焚香祭酒,倒和高士清出塞時祭拜的大同小異。
「這人叫做劉文靜,深得可敦信任,不過和你一樣,是個布衣,來到可敦身邊已經幾年了。」貝培的聲音從蕭布衣身後響起。
蕭布衣哦了一聲,反問道:「不知道貝兄為什麼告訴我這些?」
貝培不答,抬頭望天,蕭布衣哭笑不得,搞不懂這個貝培什麼脾氣。要說他架子大,可一路行來,他的行事倒是無可挑剔,每次總站在自己一邊,他主動告訴自己一些事情,想必也是好意,不知道為什麼每次自己想要拉近和他距離的時候,他卻總是疏遠開來。
「張兄,貝兄倒是作風不羈,讓人琢磨不透。」蕭布衣這次卻是和虯髯客搭話。
虯髯客眼中笑意不去,「哦,剛才我和他說的倒是不少,倒覺得貝老弟性格不錯。」
「想必高人作風,多半如此。」蕭布衣有些瞋目,搞不動為什麼貝培總和自己不對脾氣。
那面可敦已經開始祭天,兵士齊齊的一聲喊,單刀拄地,單膝跪拜。所有馬上之人都下了馬,跟隨可敦的舉動。蕭布衣幾人也是入鄉隨俗,就算貝培孤傲,卻也下馬施禮祭天。蕭布衣本來擔心虯髯客俠客作風,落落不群,不會跟隨可敦的舉動,見到他也是規矩的下馬,不由放下心事。
可敦祭天完畢,迴轉身來,提高了聲調道:「我本隋室宗親。來到草原和親之後。幸得可汗眷顧,只望草原之人和大隋永結友好,和睦相處。刀兵之苦。親人離散,哪個都是不想見到,真正的勇士,只是戍衛疆土,保衛親人。大隋君主以蒼生為苦,向來不對草原之人用兵。我們應該感恩圖報,永結同盟,這才不負蒼天厚土的眷顧!」
「感恩圖報,永結同盟!」所有兵士高聲大喊,舉刀向天。
剎那間,陽光照耀下,刀光閃爍,印在可敦身上。倒有了十分地凝重。
蕭布衣見到,熱血上涌,心中感動。可敦不過是個弱女子,可身體里流淌地卻是忠君之血。寬厚之氣,就算他知道大隋必亡。但可敦現在做的並沒有絲毫錯處,而且她說的簡單,卻是很有深意,又具有鼓動性,幾句話既鼓舞了士氣,又拉攏了草原上地游牧部落,就算哥特都是抽刀向天,高聲吶喊。
等到兵士喊聲稍歇,可敦這才揮手,「今日祭天狩獵,驅邪迎喜,我為草原牧民祈福是一件事情,可還有一件事情需要去做……」
兵士沉寂,只聞風聲馬聲,眾目一望,都是聚在可敦身上,不知道還有什麼事情宣布。
可敦目光望向哥特,微笑道:「哥特塔克本是仆骨的第一勇士,可要迎娶克麗絲,卻還要勝過我們大隋的勇士,哥特,蕭布衣聽令。」
哥特早就翻身下馬,立在可敦身邊不遠,聽令單膝跪倒,抱拳施禮。蕭布衣雖然早知道今天絕非狩獵這麼簡單,沒想到這麼快就要上綱上線,自己什麼時候變成了大隋的勇士?蕭布衣整理下衣襟,快步上前的時候只是想,其實我是個商人。
可敦卻不認為蕭布衣是個商人,目光一凝,定在蕭布衣身上,「蕭布衣,你身為大隋勇士,一路行來保護商隊,戰功赫赫,今日和哥特比試,定要全力贏他,讓哥特見識我們大隋勇士的神采。」
「得令。」蕭布衣應地無精打采,心道我要是贏了,估計你們見到的不是神采,而是棺材。
「哥特,你若是輸了,克麗絲多半不滿,」可敦這時候倒顯示出和藹的一面,「我只怕你也不好意思迎娶我的女兒。」
「哥特明白。」哥特聲音洪亮,倏然站起,振臂一揮,「哥特必定不負可敦厚望。」他士氣十足,見到蕭布衣懶洋洋的樣子有些疑惑。聽說這小子送上神葯,擊敗馬格巴茲,被克麗絲渲染的神乎其技,沒有想到居然是這幅模樣。都說中原人狡猾非常,他莫非是驕兵之計?哥特並未因此輕視蕭布衣,卻不知道蕭布衣對這種比試向來沒有多大興趣,況且輸贏都是頭痛,所以提不起精神。
二人先
,可敦卻是長弓一指,氣勢變得沉重,一付巾幗不讓騎兵衝到前方灌木叢,大聲呼喝,驚起野物無數。只是飛雞走兔,顯然不能讓可敦滿意,眾人有些惶恐,齊齊大喝,又向不遠處叢林衝去,一隻野鹿受驚,蹦跳而出,離這裡十數丈的距離,陽光一照,身上七彩斑斕,美麗的不可方物。
可敦眼中沒有美麗,只有獵物,長弓一指,沉聲道:「先射殺野鹿者為勝!」
哥特早就摘下長弓,精神繃緊,聽到可敦一聲令下,一馬當先地沖了出去。
羊吐屯見到蕭布衣還是原地未動,暗地搖頭,心到這場他倒是有輸無贏,看來好運也用盡了。他搖頭未畢,突然長大了嘴巴,吃驚不已。
哥特縱馬前行,超越馬頭,心中微微興奮,可不等興奮過後,『呼』的一聲響,一片青雲已經擦過他的身邊,蕭布衣已經衝到他的前面。
蕭布衣縱馬沒有緩衝加速,青霄先期爆發更是強勁,兵士沒有出聲,大臣們卻是齊喝了一聲好。饒是虯髯客武功絕頂,見到蕭布衣縱馬,也不由喃喃自語道:「這小子馬術可比我強上太多。」
他是武功高絕,控馬全仗功夫,竄高伏低,任由馬兒馳騁,本以為這已經是很不錯地馬術,可是見到蕭布衣駕馭青霄行雲流水般漫過去,隱約有月光賓士般的神姿,饒是他心高絕頂,也是不由佩服。
如果說哥特騎馬讓人見到豪放英武,蕭布衣騎馬卻能讓人覺得享受和賞心悅目。二馬急奔,轉瞬已到了十數丈以外。野鹿知道不好。性命之搏,轉身向前狂奔而去,輕巧跳躍。竟然不讓奔馬。
可敦人在馬上,見到兩騎絕塵,若有所思道:「劉先生,你說誰人能贏?」
劉文靜恭聲道:「文靜不敢妄自猜測。」
二人目光一對,轉瞬分開,投到遠方塵土之上。可敦心道,蕭布衣這人初見不過是個武夫,只是能得雪兒和克麗絲兩種不同類型女人地稱讚,顯然有他的魅力所在。今日一見,看起來有些門道,只是他是裴閥之人,倒有些可惜。不過若能拉攏已用,當是可造之才。
哥特縱馬落後。不知道可敦地心思,見到落後蕭布衣一個馬身,雖然不是賽馬,卻是心焦。本想挽弓射鹿。偏偏野鹿奔跑甚急,一時之間沒有必中地把握。他知道要是一箭不中。以蕭布衣的馬術,自己分心落後,很難再有射出第二箭的機會!
這些閃念間,哥特用力鞭馬,使出渾身地解數,不知是錯覺還是如何,卻感覺身前蕭布衣突然慢了片刻。哥特沒有猶豫,已經縱馬超過蕭布衣的馬頭,感覺多了分把握,就要挽弓射箭。
可他畢竟大病初癒,饒是仆骨第一勇士,如此疾馳之下已是氣喘,彎弓搭箭之下,弓未拉足,馬兒卻是長嘶一聲,向前撲去。
哥特顧不得射箭,知道馬跌前蹄,怒喝一聲,腰板一挺,用力帶韁,竟將奔馬硬生生的拉起,蕭布衣見狀暗駭,此人雙臂力道威猛,自己不見得比得過他。
哥特馬勢一頓,蕭布衣奔馬又到了前方,二人片刻的功夫已經幾次易位,方才卻是蕭布衣故意想讓。
蕭布衣知道可敦嫁女勢在必行,不然可敦也不會勞心費力的去用神葯救治哥特,不想嫁女,讓塔克自然死了就好。既然如此,自己方才施展全力不過是做做樣子罷了。
他控馬遊刃有餘,輕鬆的超越哥特,稍緩馬勢,又讓哥特超越了過去,本以為他射鹿完畢,二人迴轉即可,沒有想到好事多磨,哥特地馬兒不爭氣。他若是再讓,只怕以哥特的傲氣,恐怕會找自己拚命,眉頭一動,計上心來,已經彎弓搭箭。
『崩』的一聲響,羽箭閃電般的射出。
哥特心中一驚,他才控制住馬兒,見到蕭布衣射箭,只以為必中,差點丟了弓箭,他這場射鹿只能贏不能輸,輸了之後,他這個仆骨第一勇士不用可敦說什麼,也無顏迎娶克麗絲。『嗤』的一聲響,羽箭插在野鹿前方几尺的地方,箭簇微微顫動,極有力道。
野鹿被羽箭一逼,止住奔勢,有了那麼一刻的遲疑,哥特如何會錯過這種千載難逢的機會,挽弓挽強,箭去流星,野鹿一聲悲鳴,已被射中脖頸,咕咚一聲倒在了地上。
哥特策馬前行,只想撿了死鹿,證明是自己所殺,突然瞥到蕭布衣臉上異樣地神色,微笑道:「兄台馬術高明,箭術卻不怎麼高明。」
他此話說出,蕭布衣已經臉色大變。哥特心中凜然,以為他輸了惱羞成怒,搞不好會用強,心中暗自戒備的功夫,蕭布衣卻是陡然掉轉馬頭,竟疾馳了回去。
哥特不明所以,放鬆了身心,這次既然是他獲勝,就不用擔心蕭布衣狡辯,他才要撿鹿,突然覺得不妥,下意識抬起頭來向遠方一望,臉色也是巨變。
遠方塵土高揚,蹄聲已經隱約而聞,看浮起的塵土遮空蔽日,竟似有大軍向這個方向行來。
稍微錯愕了片刻,哥特還是難以置信自己的判斷,這裡是仆骨地地界,這是他塔克的地盤,可敦在這裡,怎麼會有大軍行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