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五十章 悲
在「逍遙居」跟夏氏一起用了飯,葉雲水才帶著孩子們回了「水清苑」,安頓好便讓他們早早歇下睡了。
這一宿,葉雲水沒怎麼睡著。
胳膊酸疼,時常醒來,一是許久沒這麼發火,二來旁日里只覺得打板子不是什麼難事,看來也沒那麼輕鬆?
讓花兒弄了熱水,好生的泡了個澡,葉雲水這才朦朦朧朧的睡了過去。
「水清苑」如此靜謐的一碗,「風雅居」就沒那般寧靜。
秦慕雲夜晚從宮中歸來便得知秦公木今日之事。
韋氏哭嚷著葉雲水實在過分,「都跑到咱們院子里來打人了,著世子妃當的實在夠格,我就這一塊兒存活之地她都不給留,這日子還怎麼過?」
秦慕雲耳聽這話也不等她再接著說下去便伸手抽了韋氏兩巴掌,斥罵道:「不爭氣的東西,他讓人給利用了,挨打也是活該,怎麼不把他給打死,我在外低頭做人,你們倒是囂張跋扈,我秦慕雲這輩子敗就敗在沒養活個爭氣的兒子,也沒娶個省心的女人,否則哪會落入這般境地?」
韋氏捂著臉驚駭萬分,看著秦慕雲都出了門才直接癱坐在地上,嚎啕大哭,自己都收不住!
打了韋氏兩巴掌還並未算完,秦慕雲直接出門,朝著後面的小院又把秦公木抽了一頓鞭子,本是敷好葯的身子又被抽出了血,秦公木實實在在的被抽昏了過去,太醫再被請來,這一晚上的雞飛狗跳,喧囂不寧,可空中的一彎圓月卻逐漸的淡色下去 。
月亮還未完全落去,「水清苑」便開始忙碌起來。
今日乃是太后大殯,必須要趕去宮裡。
家中又多了兩個小的,吳嬤嬤與邵嬤嬤忙不過來,連帶著黃公公和丫鬟們也開始跟著當幫手,忙乎好一陣才算喂他們幾個吃了飯、更了孝衣。
葉雲水這一早吃了飯、穿好孝衣,依舊坐在椅子上睜不開眼。
太後走了,她依舊揪心難受,每當想起當日那副場景,她都忍不住眼睛濕潤。
可老天爺就愛這麼弄人,無論你在當世爭了多大的官、手握多大的權,地位多麼的至高無上,也終究逃不過死這個字的折磨。
世人皆此,葉雲水只盼太後走的安詳。
屋中一切都收拾妥當,秦忠則從門外進來回稟:「世子妃,大爺和四爺已經再二門處等候,問您何時啟程?」
葉雲水點了頭,「這就走吧。」
昨兒抽了秦公木一頓,今兒葉雲水與秦慕雲相見。反倒秦慕雲比她更為尷尬。
瞧著世子妃起轎行至此地,眾人全都各自行禮,秦慕雲則給葉雲水長鞠一躬,帶著誠懇之意道:「昨日之事還望世子妃不要牢記心上,我已教訓他一頓,往後定不會再犯同樣之錯。」
「大爺這話不用再說,本妃早已置於腦後,回頭自會讓人送去傷葯,好歹都是庄親王府的大公子,別落了殘障之命便不好聽了。」說完這一句,葉雲水則帶著孩子們上了馬車,不會犯同樣的錯,難不成還另尋別的錯不成?
秦慕雲臉色鐵青,緊緊攥拳,秦慕瑾拽了他一下,秦慕雲只得上馬前行。
夏氏今兒沒另乘,反而跟著葉雲水上了同乘一輛馬車,孩子們全都一個挨一個的坐在這馬車裡擠,抬頭看去便是五個小腦袋瓜,卻一個比一個精,最老實的就是夏氏的姑娘姝玖,一直坐在一旁不吭聲。
這一路上,車水馬龍,幾乎全都再趕往皇宮,看到庄親王府車馬儀仗則全都避行。
即便如此,趕至宮中之時也已不早,葉雲水拿了庄親王府的令牌,被允進入宮中。
可因太后大殯,不能如以往那般又軟輦相迎,又嬤嬤相陪,眾人都要步行進入,丫鬟們更是不能跟隨而進。
夏氏只能抱一個姝玖,秦慕雲與秦慕瑾二人是要去永和殿,不能與女眷同行,葉雲水看著那四個小傢伙倒是犯了愁,她就算再長兩個胳膊也抱不過來?
葉雲水再四個小傢伙兒腦袋上瞄來瞄去,小兜兜則上前說道:「娘,我能領著糰子,帶著大姐,你抱著小豆子就行,我們自己能走。」
小糰子立即點頭,小豆子直接伸了胳膊,姝蕙則湊到小兜兜身後,琢磨半天吐倆字:「能走。」
葉雲水看著幾個一身孝衣的小傢伙,心裡頭又是酸,往日帶著他們來,都是直接去了安和宮,幾個小傢伙兒歡蹦亂跳,可此時,卻各個垂了小腦袋瓜,就算不明什麼叫大殯、不懂什麼叫甍殪,可今時今日這副駕駛便知不能如旁日般玩樂歡鬧。
此地無人,葉雲水不放心隨便找侍衛前領,只得自己帶著他們,兩大一群小傢伙兒,慢慢的往「安和宮」而去。
這一路前行沒走多久,遠處卻過來一群人,臨近一卡,是文代荷帶著宮嬤前來相迎。
葉雲水與夏氏先是給文代荷行了禮,文代荷還了禮便是道:「早間世子爺去找文貴妃娘娘,這規矩不能破,也怕世子妃勞累,文貴妃娘娘單讓宮嬤來又不放心,便叫我跟來了。」
秦穆戎……葉雲水心裡頭湧起暖意,更是又給文代荷福了福身,「辛苦肅郡王妃了!」
「哪裡的話,應該的。」文代荷還了禮,則上前先抱了小兜兜,哄著道:「嬸子抱你可行?」叫嬸,明擺著是欲跟葉雲水親近,小兜兜倒是不念生,拍著胸脯道:「嬸子抱糰子,兜兜自己能走。」
文代荷露出驚詫之色,「這麼厲害了?」
葉雲水摸摸他的小腦袋,文代荷則抱起小糰子」宮嬤們則抱起姝蕙,一行人前往「安和宮」而去。
以往的安和宮如今處處白綾,看著便讓人心中哀傷。
那一個尊貴、大氣、雍容的太后永遠也瞧不見了……
文貴妃看到葉雲水到此,則讓她們都跟著進了正殿,口中道:「不是普通的公侯命婦,何況還有這幾個小的,別在外跪著叩拜,在此處行禮就好。」
葉雲水福身道謝」小兜兜則欲往前去,文貴妃把他拽住,動情的念叨著:「小孫子,是庄親王爺,這可丕認室,庄親王爺在明啟帝的心中比太****還要高?
這般思付,便有前後搜尋太子之人,可眾位郡王、皇子全都到齊之時,也沒見太子的蹤影。
這種場景可是讓百官心中不穩,太后大殯,太子都未出現,這宮中可否發生了什麼他們不知的事?前後對了眼神,卻全都搖頭不知,又無人敢問,只得繼續老實跪著為太后叩恩。孟家人此時已遞了牌子欲見明啟帝,皇后殉葬這是孟家人所不能接受的。試想一家子出了一位皇后,這得是多少代熬得的榮譽?多少代津津樂談之事?可臨死之時卻毫無徵兆,反而還是為太后殉葬」這實在讓孟家人難以平復心中怨念,這可是孟家人的恥辱!僅從明啟帝下旨這兩日」孟家人只覺得所有人看他們的眼神都變了模樣。
帶著嘲笑、帶著旁觀、往日那些低三下四的笑臉轉瞬成冰,恨不得不認識他們、連招呼都不打一個,這讓旁日里高高在上的孟家人,怎麼受得了?
他們可不單是有一個皇后在宮中,還有太子妃孟玉欣,可如今皇后的死因沒得一個正式的說辭,連太子都不見了蹤影,他們哪能善罷甘休?
見不著太子,自要請旨叩見明啟帝,好歹也應得個安慰、得個由子,也讓百官們瞧瞧孟家不是就此徹底的完蛋。
可是牌子遞上去一個時辰」明啟帝都未宣見他們,孟家人的臉由白變青、由青變紫,恨不得鑽了地縫兒里去,更是心中焦急,到底怎麼回事?就這麼一會兒工夫,一個小太監從遠處匆匆跑了過來,遞上一個紙條后便迅速的跑了。孟家大爺看著手中條子,急忙展開,只見上面寫了幾個字:太子被禁、低頭做人。
筆跡他認得,是太子妃孟玉欣。
孟家人頓時全都傻了!
太子被禁這四個字好似晴天霹靂,讓他們腦袋轉不過彎來,太子被禁,皇后殉葬,這顯然是之前出了什麼重大的事,否則明啟帝一直心慈之人不會下如此之令。
瞬間,孟家人的膝蓋全軟,立即跪在地上起不來。
這不是在叩太后的恩,也不是在為皇后悼念,而是嚇的不知所措,更是不知孟家人的日子,以後要怎麼過?
秦中嶽雖被禁在「延慶宮」,但他也沒能舒坦著,而是朝著「安和宮」的方向跪著,一跪就是一整日。
不顧太后薨,不顧皇后殉葬,秦中嶽此時的心裡依舊在念叨著那軍令牌,更是把所有人都記恨上,他一個堂堂太子,居然被這般囚禁宮中不得出去,這無疑是狠狠的抽上他的臉。
孟玉欣因要去叩拜太后,則讓袁蝶錦在秦中嶽身邊照顧著。
袁蝶錦雖然年長一歲,不如剛進宮時那般年幼,可依舊是那副軟性子,看著秦中嶽更有恐懼之心。秦中嶽那般**底里的念叨,瘋癲,袁蝶錦都嚇的躲到角落中去,輕輕的抹著淚,嚇的失聲痛哭。
「人呢?人呢?」秦中嶽嘶聲怒喊,袁蝶錦連忙抹了眼睛跑上前,軟聲道:「太子殿下怎麼了?請吩咐。」
「你們袁家人呢?袁家的軍權為何還不交到本宮手上?本宮要你個丫頭片子不就為了此事?回頭告訴你們袁家人,如若再不把軍權交上,本宮讓你不得好死!你聽到沒有?」
秦中嶽這一副陰狠之相嚇的袁蝶錦立馬又哭了出來,連連喊著「太子饒命」,秦中嶽揪著她的頭髮拎到自己眼前,「你聽到沒有?」
袁蝶錦拚命的掙扎,捂著腦袋缺掙脫不出,「知道,知道,太子放手!」
秦中嶽一把便將袁蝶錦狠推一邊,口中嚷道:「少在本宮面前哭,本宮又沒死,沒死!」
袁蝶錦忍住哭聲,將嘴都咬出了血,蜷縮在一旁只覺渾身疼痛,可這疼痛越發的往下,從頭轉到胸口,從胸口到胃部,一直沿著向下,便是小腹劇痛,袁蝶錦忍不住的嘶喊一聲,卻是惹怒了秦中嶽。
正欲起身再行叱罵,卻看到一股猩紅的血從袁蝶錦的身下流出,秦中嶽大驚失色,立馬跳腳的喊:「太醫,傳太醫!」
文貴妃及眾妃、葉雲水等人都在「安和宮」正殿中叩拜太后靈位,而此時卻有小太監跑來回稟:「文貴妃娘娘、眾位娘娘,出事了,太子側妃流了血,太醫已經診了,是小產了!」
「什麼?」葉雲水聽了此話也是心中震驚,太子側妃不就是袁蝶錦?她個十四歲的姑娘居然小產,那往後可還能生嗎?
文貴妃立即轉頭看著孟玉欣,她臉上也是驚愕不已,似是感覺眾妃都在看她,則立即道:「本妃,之前不知道她有了身孕,真的不知,貴妃娘娘,怎麼辦?」
「怎麼辦?還能怎麼辦?這個得……,…」文貴妃罵到此處卻把話咽回了肚子里,只得吩咐孟玉欣言道:「你回去處置下,先別聲張,一切都等太后大殯之後再提!」
孟玉欣知躲不開這干戈,只得行了禮連忙離去。
淑妃與惠妃等人的哀傷中帶了幸災樂禍,良妃倒是略有擔憂,德妃一直都跪拜太后,沒有半絲的分心……
葉雲水咬唇長嘆,這就是袁家想要的結果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