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暗劍無聲10
今年的冬天真冷，天津城寒風凜冽，滴水成冰。
天津城的氣氛果然很緊張，李萬財剛進城區就親眼看見日本憲兵隊夥同便衣隊在大街上公開抓人。李萬財找到李立德時，他正好被一個同學拉著要出門，李立德的這個同學名叫朱紀章，是一個進步學生。
北京學生數千人在共產黨領導下於十二月九日舉行了抗日救國請願遊行，學生們彙集到新華門，高呼「停止內戰，一致對外」、「打倒日本帝國主義」、「反對華北五省自治」、「收復東北失地」，「打倒漢奸賣國賊」，「武裝保衛華北」等口號，學生代表向國民政府軍事委員會北平分會代委員長何應欽遞交請願書。
請願書提出六項要求：一、反對成立**自治委員會及其類似組織；二、反對一切中日之間秘密交涉，立刻公布應對目前危機的政策；三、保障人民言論、集會、出版、結社自由；四、停止內戰，立刻準備對外的自衛戰爭；五、不得任意逮捕人民；六、立即釋放被捕學生。
國民政府軍事委員會北平分會代委員長何應欽避而不見，學生請願不成就改成示威遊行，沿途不斷有學生市民加入，隊伍越來越大。當遊行隊伍到達王府井大街時，北平的軍警手拿大刀、木棍、皮鞭、水龍，對付手無寸鐵的學生，遊行隊伍被打散。
十二月十日，北平個大中學校發表聯合宣言，宣布從即日起總罷課，呼籲全國各界立即響應，一致行動。
李立德作為曾經的激進分子，被同學朱紀章拉著去開會，準備布置明天向政府請願、聲援北平學生的遊行示威。
李萬財沉著臉，把李立德留下來。朱紀章走的時候還嘟嘟啷啷道：「地主就是思想落後，一點也不支持抗戰。」
李立德聞言臉色漲紅，有點怨恨地看著李萬財。
李萬財反而笑了，開口問朱紀章：「這位同學，你們明天怎麼支持抗戰啊？」
朱紀章挺著胸脯道：「我們遊行、示威、打標語、喊口號、向北平發支持電報……」
李萬財打斷他的話頭：「這位同學，我問你喊口號能把日本人嚇死么？如果喊喊口號、發發電報能把日本人嚇死，那我們還要那些軍隊幹什麼？我看你這種抗戰也是個花架子貨。」
一句話反倒把朱紀章給問住了。
李青林在一邊看得到很清楚，遊行示威是為了喚起民眾，逼政府實行全面抗戰，打倒日本人最終還需要拿著刀槍，靠武裝鬥爭甚至流血犧牲。而朱紀章卻是把遊行示威當著抗戰的主要手段了，自然會被李萬財這個老狐狸給問住了。
隨後的幾天里，李萬財帶著李立德在城裡一家旅館住下，讓小六子時時刻刻看住他，不讓他出去遊行示威。李立德雖然心有不甘，卻也無計可施。
轟轟烈烈的運動過了幾天就平息了。南開大學和南開中學因受校長張伯苓的影響，學生活動比較困難。等李立德再回到那些激進學生中時，有人就說他是個逃兵，是個不堅定分子，從此開始排斥李立德。
李立德心中有苦說不出，曾經私下找李青林吐苦水，李青林笑著安慰他說：「被誤解就被誤解吧，只要自己能做到無愧我心就行了。」
在天津的這幾天里，李青林最大的收穫是買到了一個遊標卡尺、一本《機械製圖》和一套圓規、直尺、三角板。此時中國極端落後，遊標卡尺是從國外進口的，《機械製圖》也是翻譯自外國書籍，而且價格不菲。
被進步學生排斥的李立德已經不再鬧騰，他開始在學校老老實實讀書，因此李萬財的心病去了大半。離李立德放寒假還有一段時間，李萬財便指揮李青林趕車回家。
天津離萬安縣路途遙遠，李萬財來一次並不容易。現在事情也辦成了，李萬財心情不錯，回去之前他花了不少錢，買了不少新鮮玩意隨車帶回去。
來的時候心急如焚，回程卻輕輕鬆鬆，李萬財也不催著往回趕，任由李青林和小六子掌握每日行程。
大路上仍然是車流滾滾，人歡馬嘶。從城裡行往鄉下的馬車上都滿滿的裝著商品，這比來時裝的農產品值錢多了。一些商家為了安全起見，不僅多家一同行動組成幾十輛車一組的大車隊，有的還聘請了人員武裝押運。畢竟誰也不希望快過年了貨物被土匪搶，或者人被土匪綁了票。
為了安全起見，李青林跟隨著一個大車隊行進。這個車隊總共約有三十輛大車，絕大部分還是木輪車，一路上速度跑不快。木製車輪外面都有一圈鐵箍，幾十輛大車碾在凍得梆硬的大路上，轟轟隆隆，聲勢倒極大。
此時汽車極為罕見，貨物的運輸絕大部分靠騾馬大車，這趕車的把式就相當於後來的司機。
這些駕車的把式一般都是三四十歲的壯實漢子，由於長期風吹日晒，都有著一張黑紅的臉膛。趕車的一般都沒什麼文化，乾的又是吆喝牲口的活，因而說起話來滿口粗言，聲音極大。
由於冬天天冷，他們都戴著個氈帽或者狗皮帽子，身穿厚實的棉衣棉褲或者反穿老羊皮大衣，腳穿結實的「踢死牛」千層底布鞋。為了保暖和行動輕便，他們一般都在棉襖腰間扎了一道腰帶，袖口褲腳也用小布帶子紮緊。
車把式手中都有一根長鞭子，這是車把式趕車的工具。鞭桿接近六尺，用紅柳條和細竹子擰成，一般扎著紅纓穗；鞭繩接近五尺，用青麻和牛筋編就；鞭繩前頭有鞭稍，鞭稍一尺來長，是用柔韌的牛皮條編成。
車把式駕車靠的是吆喝牲口和用車鞭抽打。當大車需要轉彎、倒退、前進，坐在前盤上的車把式把手中鞭桿一擺，大聲吆喝「喔喔」、「得得」、「駕駕」、「吁吁」，一般牲口就會隨著口令轉彎、前進、倒退。
如果牲口不聽話，車把式手中的鞭桿就會高高揚起，鞭繩帶著鞭稍在空中劃了一個園甩出鞭花，鞭稍會發出「啪啪」的響聲。這鞭花就是車把式發給牲口的口令，每個車把式抖出的辨花都不同，只有自己家的牲口才能聽得懂自己主人的口令。
如果牲口確實不聽話，車把式手中的鞭子就會落到牲口身上。有本領的車把式都有一手絕活，那就是隨心所欲，指哪打哪。在途中有車把式吹噓說能在晚上打滅油燈的燈芯，李青林有點不相信，直到有一天他親眼看見這種絕技。只見這個車把式手中鞭桿一揮，鞭花「啪」的一聲，前邊騾子左耳朵上一縷毛隨風而散，而騾子耳朵安然無恙。
跑長途的騾馬都是百里挑一的好牲口，個個都身強體壯，加上草料好，這些牲口都剽悍性烈，不易駕馭。因此駕車跑長途的車把式在農村算得上一個能人，個個自認為見多識廣，平時「拽」得一塌糊塗。
車隊緩慢而又有序的行進，不時有大車走向另外一條道，而又有新的大車加入到隊伍中。李青林他們晝行夜宿，雖然行車速度慢，倒也平安無事。
走了幾天，車隊到達東林縣，此處已經進入豫省境內。
此處有一座大山叫青石嶺，翻過青石嶺再走兩三個小時就可以到達晚上的住宿處。青石嶺原本有一條大道穿山谷而過，這是一條捷徑。可是經過青石嶺需要爬一道石頭坡，冬天的冰雪在石頭坡上結成了像鏡子一樣的冰面，人連徒手步行都難以通過，更別說滿載的騾馬大車了，於是車隊不得不繞山而行。
時間正值下午三點多鐘，今天天晴沒有風，午後的陽光照在身上暖洋洋的。牲口們的蹄鐵在「達達」作響，車輪在地面上「轟隆隆」碾動，把式們手中的鞭花「啪啪」炸響，躲在車轎子里的有錢人也拉開棉門帘透透氣。
就這這時出事了。一陣「轟隆隆」響聲以後，一根圓滾滾的大樹榦從旁邊的山上滾下來，不偏不倚正橫攔在大路中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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