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六三章 險
這天，朱志遠打聽到鬧市一棟樓要轉讓，請示要不要買下來。林燕便和黃偉良一起來到公司，現在日常經營，她都不太參與，公司要進行大筆投資的決策時，黃偉良才叫她。
業主是個國營單位：Y市飲食服務公司。因為他們自己經營的飯店，無論口味還是衛生，都做得極其不好，在八十年代，單位就以出租房屋為主業了，單位原來的職工，早就星散一空，不過，公司因為有收入，員工們每月還有一定的失業補助。
林燕和黃偉良進了公司的董事長辦公室，朱志遠拿著一大摞文件夾過來，臉上的表情，卻是帶著抱歉和訕然，林燕便猜想這個生意做不成了。
「黃董，那樓盤我們不能接了，我本來想打電話給你彙報，又想還有其他事情研究，就沒說。」朱志遠微笑中有點有點難為情地說。
「我們連定金都沒下，你不要這麼自責。」黃偉良安慰朱志遠，「到底怎麼回事？」
「飲食服務公司這棟樓，三年前，讓人整體承包，開了一家集飯店娛樂一體的酒店，生意挺好，可是，他們卻收不到多少租金。人家承認欠他們，就是不兌付，說是銀根緊。這是梁偉在幕後操縱的，他不像前幾年那麼隱忍，那麼講求聲譽了。飲食服務公司的人拿他沒辦法，就算有欠條，誰敢去要錢？誰又能指望要出錢來呢？年前，飲食服務公司又一次收租金時，拿到的是欠條，便決定把產業賣了。」
朱志遠停頓了一下，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飲食服務公司消息封鎖很嚴，剛開始競爭還挺激烈的，每平方米從開價的四千塊一度飆升到六千五，前幾天，他們公司的一位財務人員被經理開除。這傢伙心氣不順，給參與競買的幾家公司略透了一點風聲，大家挖地三尺這麼一打聽，現在全部都退出了。飲食服務公司見咱們有投資意向。又把賣樓的消息透露過來。都怪我，今天才打聽到這些消息。」
「哦，這樣啊，不怪你，我們現在弄清怎麼回事，也不算晚。」黃偉良安慰了一句，準備放棄這事兒了。
朱志遠有點不好意說：「差點上當了。」他拿起一個文件夾。換了話題，「在工業開發區租賃地蓋廠房的這個手續辦好了。」他把文件夾遞給黃偉良，然後，又挑出一個，準備著。
林燕沒有看那些，已經決定下來，開始付諸實施的投資項目，那都是黃偉良監督的事兒。她不用管。心裡卻在想著梁偉的事兒。難怪以前放黑債的梁偉，比較安全，他那時比較守信也沒這麼霸道。這兩年，隨著投靠的保護傘越來越大，他也越來越瘋狂，現在，已經是Y城的一個大毒瘤了。
梁偉蹦躂不了多久了，自己若是盤下這棟樓，再忍上一段時間，是不是可以賺錢呢？林燕打起了小算盤。在以後的兩年裡，這棟樓會在市委老城區改造規劃中被拆除，那時。最起碼可以拿到一筆不菲的賠償金。這幾年房價飛漲，到那時，這片地方的補償房價，最少也在一平方六七千塊。蓋成的新樓，一平方都賣到一萬塊了。繁華地帶，低層可以做門面房。高層做寫字樓，租金不菲。就算事情和她上一世不一樣，梁偉沒有死，也就最多兩年收不到租金而已。現在生意越來越難做，投資下去，三四年就可以翻一番的項目，都是很誘人的。屬於聚划算的項目。再說，不定還能想出其他的出路。
「我看，可以購買，反正那一片，說不定會被市裡規劃，進行舊城改造的，到時候光補償款，也會有收益，咱們暫時收不到租金，也不算個什麼的。」林燕忽然冒出這麼一句，正在討論的朱志遠和黃偉良都抬頭看著她，林燕知道打斷了他倆的工作，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又重複地說了一遍。
沒想到林燕會從這個角度看問題，朱志遠和黃偉良頓時來了精神，凝神思索起來。
最後，兩人還是持反對意見，朱志遠先說話：「我看，捅破飲食服務公司的秘密，說不定都有梁偉搞的鬼。他應該不會希望這棟樓轉手的，畢竟，國有財產，就沒有人拼了命和他爭搶，但一旦成為私人產業，他這麼賴賬肯定不行。梁偉雖然狠，他很多事情處理得還是很謹慎的。」
林燕點頭，覺得不無可能，但她去年，吃了梁偉的虧，這時，難免想要算計回來。黃偉良和朱志遠見她皺著眉不說話，還以為她生氣呢，就商討起開發區建房的事情來，任林燕在哪裡苦思冥想。
林燕想了半天，沒有很好的辦法，就開始聽起朱志遠和黃偉良的討論來。開發區建房，公司還是有一部分資金的，就算有點緊，國家經濟刺激計劃剛剛開始，現在貸款很容易，他們商討了一會兒，這件事情就定下了方案。
林燕見他們說完一件事，就又插嘴道：「能不能找個外地人，幫咱們註冊個新公司，出面把樓盤買下來，然後，以這個樓盤作抵押，從梁偉那裡貸一筆款子？然後再用房租抵充貸款？」
「呵呵」黃偉良乾笑了一聲，「你不要命了，這比虎口拔牙還危險呢。」
「反正那個外地人，把公司開起來，做完這些事情，就溜走了，等一兩年，咱們再把這個樓盤過戶過來，不行嗎？」
「過一兩年，梁偉就不和咱們算賬了？不行，不行，太危險了。」黃偉良頭搖得跟撥浪鼓一樣。
林燕這個膽大包天的計劃，還是基於不久以後，梁偉會被消滅的這個基礎，她也覺得冒險，可，這個樓盤，的確價格不高，她還是不想放過這塊肥肉。
「這樣吧，我們就只把這個樓盤接下來，等政府拆遷補償，梁偉那個租金，咱們就不要了行不行？」
朱志遠和黃偉良算起賬來，過了一會兒，兩人都點頭：「應該可以。就是要和梁偉打交道，有點不太好。」
見林燕不說話，兩人又圍繞這個問題討論了一會兒，最後還是有點下不了決心，朱志遠最後說道：「我再做個市場調查，看一看吧。」
沒想到，他們不想惹到梁偉，對方卻主動纏上來。進入零九年，隨著國家經濟刺激計劃的實施，房地產這邊，一下子擺脫了零八年年底的那種窘迫，復甦跡象明顯，好些像劉海林一樣，在倒閉邊緣掙扎的地產商，隨著銀行的支持，手頭資金充裕，再加上房子銷售量大增，一個個都像快要旱死的禾苗得了雨露滋潤一樣，又旺了起來，梁偉放的黑貸款，一下子都回來了，他本來建校投入很大，還逼著手下催促還款呢，這一下，形勢翻轉，手頭的錢放不出去。
黃偉良的小爪牙，開始威脅一些公司去他們那裡貸款。那些房地產商，都因為拆遷或者和業主有矛盾等事宜，和黑社會勾勾搭搭，有些人，有的人靠的就是梁偉，有些，利用的是別人，梁偉雖然不怕別的黑社會組織，但他也不想和那些人正面衝突，像偉燕公司這樣，手頭有資金，很清白的本地企業，就成了梁偉要挾的對象。
黃偉良聽了朱志遠的報告，氣得一拳頭砸在辦公檯上：「真是欺人太甚。」
「好了，彆氣，壞蛋最猖獗的時候，就是在被消滅的前夕，偉良，咱們就把飲食服務公司的樓盤接下來。資金，就用梁偉這邊的黑貸款，回頭，讓人接洽，把飲食服務公司手頭的借條買下來，用房租抵充貸款。」
「你真不要命了。」黃偉良苦笑。
「梁偉這麼瘋狂，我就不相信沒人管，等拿到他們的貸款，再接下樓盤，說不定他到處威脅人貸款的事兒，就已經讓無數的人報案了，咱們就等他被鎮壓，坐收漁翁之利。」
「要是沒有鎮壓他呢？」
「那我們就等一段時間呀，實在不行，就還款啊。反正，我們也不和他們正面衝突就是了。不然，你現在不貸他們的錢，能挺過去嗎？」
黃偉良不說話了，只是氣得臉色通紅。
梁偉沒想到偉燕公司這麼上道，一個威脅下來，就貸了他們五百萬。他很高興，設宴邀請黃偉良，黃偉良哪裡肯去？仇人相見，分外眼紅，他萬一露出一絲真實情緒，梁偉哪裡能放過他？便婉言謝絕了，只是派朱志遠把這一切手續都辦了。
等飲食服務公司的房屋產權移交過來，Y城已經是一片桃紅柳綠，花團錦簇的春天氣象。
「偉良，別糾結那些煩心的事兒，明天周末，咱們帶上孩子，到鄉下轉一轉吧，陵縣辦桃花節呢，去看看。」
黃偉良意興闌珊。
「偉良，別想不開，五百萬一年的利息也不過一百五十萬啊，就當咱們是和別人合夥做的生意，讓人分了一部分利潤而已，你還有什麼不高興的？孩子都在學校關了一個月了，帶他們出去一趟吧。」
「好吧！」黃偉良一副勉為其難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