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大圈套
爬上馬車,施衙內倒還沒有忘了吩咐隨從前往獅子樓定一桌酒席,送入豆腐巷中,而後,他鑽進馬車,跟時穿交流:「會是誰?你說錦毛鼠沒膽子……不會吧,你招惹錦毛鼠,不過是因為妙泰。妙泰有這麼大的魅力,引得人設下這個陷阱。」
時穿緊緊摟著環娘,沒有回答,只是催促車夫走快一點。
施衙內若有所思的繼續說:「你剛才說話時的神態彷彿我姐夫,他也是這樣,背後像有一雙眼睛,對所有未發生的事情,總是言之鑿鑿……你其實跟我姐夫挺像的,你說背後有人盯著你,而且說那人就在閣樓上,語氣跟我姐夫一模一樣,那麼肯定、自信。」
時穿慢慢的說:「我也是猜的,我猜一定是這樣:當我們快走到巷口的時候,閣樓上,會有個人走到窗邊,假裝注意到了我們,指點同伴過來觀看,同時,向其他人發信號。
至於閣樓里另外的人,丁家店鋪的掌柜一定在場,沒準那位丁舉人也在場。發信號的人會用好奇的口氣談論我們,這時,在巷口一直故意耽擱黃煜腳步的虞山幫閑接到信號,開始提醒黃煜動身,沒準那位賣扇子的貨郎也會配合一下,然後,黃煜不得不向文會所在地點動身。
如果時間趕得巧,我們跟巷子裡面的人爭執幾句,黃煜趕到巷口的時候,恰好能看見我們在巷子里與人動手,同時,在正對巷口的那間店鋪,閣樓上正在談生意的幾名掌柜也會居高臨下,目睹了整個過程——有這麼多人作證,我們是想賴也賴不了了。」
施衙內不愧是花慣錢的人,著眼點總是落在花銷上:「好啊好啊,設這麼大的圈套!先不說,要說動那伶仃鬼捨棄一身性命需花多少錢,光是安排這些接應人手,那該動用多麼大的財力?這前前後後,手下支應的人手有多少?」
施衙內說話的時候,環娘一直忽閃著眼睛,靜靜的一言不發。此刻時穿看了一眼環娘,輕聲回答:「我們出巷子的時候,不是見過碰見蒙縣尉么,他說海州城最近又丟了兩名小女孩——能有這麼多人手,以及充足的財力,專門對付我……我似乎沒惹著別人,唯有拐子集團。」
拐子,聽到這個詞,環娘哆嗦了一下,而後把身體緊緊依偎入時穿懷中,表情無喜無悲,看不出絲毫情緒……彷彿,她在桃花觀里,在拐子手上時,經常就是這般表情。
施衙內瞪大眼睛,反駁說:「不對呀,插翅虎等六七人,不是已經讓你全滅了嗎?」
時穿嘴角浮出一絲冷笑:「拐子販賣的是人,不是不會說話的死物,所以拐賣集團從來不是單幹活的,從選定下手目標,到實施拐賣,而後快速轉移,找地方隱藏,對被拐女孩進行恐嚇與洗腦,然後尋找銷售對象……這一拐賣行動要想完成,同時為了避免被拐者尋回家去,為以後留下後患,販賣行為至少要與案發地相距數千里。
如此巨大的工作量,不是一個人能夠完成的。桃花觀里出現的,只是拐子最後的販賣與調*教人員,還有很多人分佈在沿線的拐賣路線上。海州縣說拐賣者都是單幹戶,那是愚弄百姓,想息事寧人與推卸責任,沒準,還想掩飾點什麼。
桃花觀是貨物的集散地,一下丟失十幾名被拐女孩,恐怕拐賣團伙受不了如此沉重的損失,而表面看起來,海州城裡只有我一個人,卻照看著十幾名被拐小娘子,那些拐子聽說這個消息后,一定想再試一試,哪怕僅僅出於報復,他們也要試一下。」
這話環娘聽懂了,她趕緊喊:「哥哥快走,院里的姐姐,千萬別出事。」
施衙內面色發白,他心裡很緊張,但嘴裡自我安慰:「不會吧,光天化日之下,破門而入……,這海州城畢竟是有王法的地方……不好,車夫,走快點,褚姑娘也在你家中。大郎,不是我說你,這麼危險的地方,你怎麼丟下褚姑娘獨自出來。」
豆腐巷靜悄悄的,已經接近中午了,豆腐西施這時也開始收攤,巷子里很少有人走動,唯一可以聽到的是豆腐西施那條狗,正在低低咆哮。
見到時穿急匆匆的身影,豆腐西施嗔怪:「你這人,突然冒出來,遊魂似的,嚇了我一跳……這條老狗今日也不知道怎麼了,煩躁不安的叫個不停,難道是春天到了,老狗也發情……也不至於啊,它可是母狗,怎麼像公狗一樣?」
豆腐西施噼里啪啦說完這話,壓根沒考慮跟一位男子討論發*情問題是多麼曖昧。施衙內有點害羞,時穿卻連害羞的時間都沒有,他伸手摸了摸狗腦袋,黑狗立刻溫順的卧了下來,緊接著,時穿呲開牙,咧嘴一笑:「豆腐店後門在哪裡?」
豆腐西施隨意一指:「你知道的……」
話音剛落,時穿的身影陡然消失,只留下一句話,餘音渺渺的:「衙內,幫我照看環娘,你們且留在這兒。」
一個幻影電光火石般穿過了水井房,稍傾,幻影陡然慢了下來,時穿真實的身影出現在後院。此刻,後院中,所有的人都站在院中,女孩們三三兩兩的,分成各自的小團體,看似漫不經心,實際上她們的耳朵都朝向一個方向,院子中心、時穿特意做出的那片圓形的水磨石地面上,盤坐著一個胖大和尚,他嘴中正在喃喃的唱著歌:「說因緣,道姻緣……」
十八個,女孩一個不落都還在院中,加上環娘,十九個。
時穿數過一遍人頭后,心裡悄悄的鬆了口氣。此時,女孩們沒人注意到時穿的到來,她們臉上雖然做出漠不關心的樣子,但不約而同的都在全神傾聽和尚的偈語。
人群當中也有褚素珍姑娘,她站的離老和尚最近,那和尚伸手就可以夠得到。人群最外圍,靠近院門的地方,是時穿的三名泥瓦匠徒弟,他們帶著四五名小工,手裡拿著墨斗、皮尺,裝模作樣的丈量著院中的尺寸,其實也在全神貫注的傾聽老和尚的話語。
時穿出現的悄然無聲,連牆頭、屋檐下呢喃飛舞的燕子,都不曾感覺到院中突然多了一個人,他的身影是憑空出現的,風都沒有掠起一絲。唱歌的老和尚,也沒有感覺到院里多了個人,他一指黃娥,和藹的說:「這位小娘子,你把臉龐轉一轉,貧僧剛才看了你的眉毛,眉毛主管童年運勢,至於你的將來,還要從鼻子往下看,小娘子把臉側一側,讓貧僧看得清楚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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