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五十五節
第三百五十五節
曹操一般情況下睡得很早,除非有特殊情況,今天不知為什麼喝了酒後,上了榻還是睡不著。
魏王宮比起許昌的丞相府,不知大了多少倍,就連曹操本人剛來新王府的頭幾個月,若沒有下人帶路,也是常常迷路。
就連寢宮,也大得讓人不安。
四周一片靜謐的安靜,安靜得讓人耳邊產生若有若無的耳鳴,聆神去聽,卻又是什麼都聽不到。身邊睡著的卞氏早就進入深度睡眠,發出低低的鼻息聲。睜開眼,入眼的全是一片濃得散不開的黑暗。
只有鼎中散發出的香味,才是這看不見,摸不著的黑暗世界中讓人唯一沉靜下來的東西。
曹操有心事。
心事是這個新來的張松。
記得張鋒說張松有大才,這個張松就真的有大才,投入自己麾下不說,末了還獻上一份大禮——西蜀地形圖。
曹操不是沒想到過有一天要大軍揮進西川,可是他知道蜀道難行,就好像想睡覺一樣,馬上就跳出來一個人送上一個非常舒適的枕頭。
心裡慢慢把這麼多年的一些片斷串在一起,許多已經快遺忘的事情就如同昨日重現一樣,又重新在自己腦中出現。
想要領地時,張鋒送來了張村和濮陽。
想要官職時,張鋒借著生擒徐榮的功勞送來了濮陽太守。
想要將領時,張鋒送來了典韋、太史慈、甘寧、臧霸。
想要謀士時,張鋒送來了那時還叫程立、以及後來的沮授、田豐。
想要開疆擴土時,張鋒妙計送來了幾乎不費吹灰之力的青州。
曹操突然一身冷汗,換了任何一個人,只要不是白痴或者禰衡那種神經病,相信任何人都可以走到自己今天這一步!
還好張鋒鐵了心的要輔佐自己。
關於張鋒為什麼要輔佐自己,曹操已經不記得張鋒當時的回答了,反正意思就是他自己很懶,想找個有前途的老頭混。
可是當老曹難得的靜下心來反省自己,就發現自己實在是欠張鋒太多了。
張鋒就好比壓在五行山下的那隻猴子,雖然有時很張狂,可是他畢竟身上的功勞象座山一樣,任誰見了都會驚呼一聲。
可是他一路跟隨自己走來,得到了些什麼?
女兒?
曹葳是不錯,可是除了曹操女兒這個光環,有什麼拿得出手的?
美女太多了。
錢財?
自己不拿張鋒的就不錯了,想當初沒有張鋒,估計曹操不知要多久才能當上土財主。
權勢?官職?
如果允許的話,張鋒的功勞可以直接封皇帝了,開玩笑,當一個幾乎沒有實權的大將軍?
他手中的權力就是他一萬弓騎!
別忘記了,這可是張鋒的私曲!
也就是說,他實際上什麼都沒有。
張鋒好像唯一提出過一個要求……
要去江東把孫尚香弄回來……
曹操幸好是答應了,要不現在要把自己打一個耳光,你還是人不是?人家都成勞模了,這樣的小事還不答應啊。
曹操覺得背上都是冷汗,因為覺得欠張鋒太多了,這樣不算,自己居然已經開始懷疑張鋒了!
……
新的一天很快就到來,張鋒以為自己會無所事事很久,沒想到昨天才喝完酒,今天一大早就有事找上門來。
張松一臉的諂笑,笑得象只從土裡剛露出頭的鼴鼠,兩顆大門牙笑得想讓人拿鎚子給他嘣下來。
「永年兄,早啊!」
雖然張松笑得很難看,可是眼中卻是看得出來很有誠意。
「松深感大將軍於魏王面前推薦之德,現已被蒙魏王錯愛,授軍司馬一職,為賈中郎副手。」
軍司馬職位相當的低,可是張松卻很高興。
他也沒想過一來老曹就給他個大官玩,可是他卻進了「毒刺」,成了賈詡的副手!
在毒刺這個獨立於大漢官職機構外的組織體系,賈詡可以說是當之無愧的第一人,而剛來乍到的張松雖然有著過目不忘的本事,能夠從許多繁雜而細小的消息中整理出有用的,但沒有「關係」,這一層千百年來中國人始終掙脫不了的傳承文化,他張松也是不可以在短時間內出頭。
因此,張松一大早就來拜訪張鋒。
「是魏王告訴永年的?」
「正是。要不是大將軍一力推薦,恐怕松此行就無功而返了。」
想想他那個敏感而自卑的舊脾氣,倒是真的有可能。
不知道,劉備現在會不會派人在回西川的路人等著他……
張松歡天喜地的走了,他沒有成親,家裡的哥哥是劉璋的信臣,自己投向曹操不會被牽連。
張鋒看著張松的背影,好像一團青氣正簇擁在他腳下,是不是叫「平步青雲」的東東?
剛送走了張松,張鋒正準備回去再睡一覺,隔著大門都能聽到門口的嘈雜:「姓張的,再不大開家門出來迎接,我等就要闖進去了。」
卻是郭嘉的聲音。
張鋒心裡一喜,接著又是疑惑。
現在地球人都知道老曹不待見我了,你敢來不怕被懷疑么?
張鋒興沖沖的吩咐了家將快開大門,卻見許多人笑吟吟的站在大門口,一大片黑壓壓的身影將初生太陽灑出來的萬道光芒居然悉數遮擋。
「恩師!」一身便裝,眾星拱月中的曹昂,毫不折扣給張鋒行了一個大禮。
郭嘉如今換了一面黑色鳥毛扇子,搖得很是風騷的樣子,不知道是不是拔的烏鴉毛,指著張鋒做出一付很沉重的表情說道:「我們今天,是來喝你家酒的。」
還有生死相交的瘸子魏續,眼紅紅的拖著斷腿,和張鋒兩個人熊抱在一起:「委屈你了,魏王叫我們來的,他自己不好意思。」
聽到這句話,張鋒的眼淚頓時就流出來了,不是張鋒不堅強,也不是他不夠男人,只是有時候,男人間的那種女人永遠也無法了解的東西在作祟。
眾人都笑咪咪的盯著張鋒,沒人見過堂堂大將軍哭的樣子。張鋒也不做作,扯著喉嚨狂叫:「都到老子家來喝酒,不喝躺下不準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