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節
第二百五十節
天黑的時候,張鋒下令在離路越遠越好的地方紮營,其實就是把馬圍成一個圈,衣不卸甲的休息。分了四隊人警戒,天一亮,就要上路,是生是死就看壺關了。
張鋒從沒這麼忐忑不安過,自己的命運卻牢牢捏在別人手裡。枉自己老是自詡聰明,怎麼這麼低級的錯誤也會犯?
如果壺關失守、郭嘉又陷,大軍被圍,就算能僥倖殺回許昌,也不知道等候自己的,是怎麼樣的軍法處置?
天上的白天一朵朵的往後飄,太陽適度的溫暖讓人有些暖洋洋的,平原上的風吹得連胳肢窩都一陣陣的舒坦,不時有一兩隻鹿、獐之類的小動物,自繁茂的草叢后小心翼翼的露出腦袋,看到這隻賓士不已的騎兵,又驚惶的縮了回去,嘰溜幾下就沒了蹤影。
這麼好的天氣,要是帶著兩個小傢伙,以及美女老婆們出來晒晒太陽、打打獵多好?
想到前世那會為人,長相普通,家世也普通,美女們不是被錢給砸暈了就是被小白臉們霸佔了,哪輪到自己一個無錢無勢的小人物?
可現在,一霸著就是五個,隱隱要有第六個的勢頭,而且……兩個都是原本大耳朵的老婆哦?
搖了搖頭,把這些亂七八糟的念頭都趕出腦海。都什麼時候了,還有心情想些這個有的沒的?
照例去關上巡了一遍,剛下關就遇到一個郭嘉的親兵:「田將軍,我家郭軍師有請!」
把武器丟給隨從,田豫整了下披風,主帳門口的士兵一個軍禮,當的一聲震得田豫一驚一乍,這種猛捶自己胸口的軍禮實在是有點不習慣。
「郭先生找我?」田豫新降,自然明白換了新公司開始做人要有點低調才好。這郭嘉可是曹軍謀士里數一數二的人物,得罪不起。
張鋒直接喊他的名字,其他人都恭恭敬敬的喊他「先生」。想想自己也不配跟張鋒一個級別,於是從了眾人也喊先生。
「將軍剛巡關歸來吧?辛苦辛苦,快快請坐!」郭嘉原本盤著腿在看書,一下子站起來,親熱的拉著田豫的手。
出征,哪拿隨軍帶著椅子凳子什麼的?只能鋪了墊子坐地上。
郭嘉強按著田豫坐下,要是單憑力氣,怕是十個郭嘉不是他的對手。
搞什麼鬼,這麼客氣?田豫的心裡一下子警覺起來。
不會是想殺我奪權吧?
可是門口只有兩個士兵,郭嘉又是一介書生,手無縛雞之力……
田豫有些懵了,他的印象中,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
「嘉特向將軍賠罪!」郭嘉把田豫扶上主位,納頭便拜。
「這這這……如何使得!先生快快請起。」田豫慌了手腳,忙下位來扶起郭嘉。
「嘉有事欺瞞於將軍,於心有愧,不坦言之,心中不安。」郭嘉一臉的悲痛之狀,看上去倒不似作偽。
一瞬間田豫心中轉過萬千念,不知道說的是什麼事?
不會是……老母已經被他們給殺了吧?
想起這個,田豫想了半天,應該如何在最短時間內尋到一把武器,然後脅持郭嘉,再召喚自己的部曲才有一線機會。
「這個……說來慚愧!」似乎要故意吊自己的胃口,郭嘉平時連珠炮似的快嘴居然變得結結巴巴起來,倒有多「慚愧」似的。
「將軍之母,確系被誆至許昌,但令堂從頭至尾大義凜然,不曾作過任何書信。將軍所觀的那封……乃是偽造。」
原來如此,田豫這才明白為何一向清潔自愛的老母怎麼會用那樣的口氣寫一封勸降書。
郭嘉絮絮叨叨拉著田豫大吐苦水,無非說些國家社稷,民族大義,又說跟著老曹如何如何有前途,有希望,然後把事情一古腦的推在張鋒身上。
都是這貨的壞點子,與我無關!
私下這二人互相推諉、互揭瘡疤的事也沒少干,反正張鋒又不在這。
最後郭嘉又一次請罪,何去何從,請田豫自己拿主意。
田豫苦笑,他又不是傻子,當然知道郭嘉這麼做多半是看準了自己不會降來降去,辦家家酒一樣隨便,又給了自己一個台階。
但是心裡多半有些不豫。
如果重新降了袁家,斷了張鋒的後路,若是張鋒敗了,則是大功一件,但是已有過一次投降的自己會不會還能得到袁家的信任呢?
還有,老母雖然沒有寫勸降信,但是畢竟還在曹操手上,如果又反了,保不準曹操會一刀讓自己當了孤兒。
所以,郭嘉只是作作樣子,自己又偏偏沒的選擇。
咬咬牙:「既然豫已降,斷不會做那背信無恥之人。先生休要再提。」
郭嘉心中暗笑,還道是自己唱作俱佳感動了田豫,哪知道就算沒他這麼一出,田豫一樣不敢亂來?
中午時分,張鋒與張遼等人的部隊匯合了,商量了一下,還是張鋒帶著騎兵先行,張遼等人跟著,離關遠一點的地方埋伏起來,若是壺關真的有失,說不得也只好強攻了。
如果袁尚那邊沒追兵的話,但這幾乎是不可能的事。
既然識破了自己的計策,又布了一手堅壁清野,如果說沒有部隊跟著自己後頭準備痛打落水狗,說什麼也不信還有這樣的好事。
遠遠的已經能看見壺關高大巍峨的影子,只是已接近黃昏,看不清旗幟是哪家的。
眾軍放慢了馬速,慢慢的隨韁信步,心都提到了嗓子眼,生怕動作大一點,把關上的旗弄得變了顏色。
三百步、二百五十步……
張鋒只覺得象是與環兒新婚洞房那次的緊張,賢惠堅貞的糜環,即將成為自己的女人……
怎麼老是在這種時候想女人,這種習慣實在是要不得。
艱難的咽了口唾沫,眾軍象近鄉情怯般的,不敢面對關上的旗幟,又想早一點知道,壺關到底有沒有易手。
二百步、一百五十步……
漸漸的,能看清旗幟了!
前排的士兵張大了嘴,指著關上的旗幟激動的說不出話。
「將……將……將……」
後面的士兵等得不耐煩了,催著馬往前,好歹自己去面對吧,哪怕是伸頭一刀!
原來嘈雜的隊伍片刻之後安靜了下來,沉默……寂靜……
彼此眼中全是欣喜的神色,有的,還泛出了淚花……
短暫的沉默后,爆發了呼天喊地的激動,眾人將頭盔高高拋起,不管誰被砸倒,仍是一臉掩飾不住的笑意。
曹!
黑邊白底紅字,是我們自己的旗幟!
這隻來回賓士了四天,最終還是確定了自己生路的部隊,在這一刻徹底的釋放了自己壓抑已久的擔憂、緊張、不安,疲勞、煩悶通通消失了,確認壺關還安然無恙后,情緒的爆發讓大家相互擁抱,滿臉的喜悅。
死?不怎麼害怕。
但是那種未知前途的煎熬,卻是比死還難受。
可是現在,一切都過去了……
郭嘉和田豫也猜到了幾分,親自下關來。與張鋒一說,這才明白事情的起因、變化。
「現在怎麼辦?」
眾人想的多半是這個問題。
戰,恐怕是不太現實,士兵們一路來來回回,體虛、擔心加上憂慮,已經沒多少戰力了。
守?袁尚知道了自己計劃,有了準備,還有這麼容易么?
「我想,至少我們可以撈一點本回來。」張鋒從自責中迅速的擺脫出來,他知道,為大將者,不能老是用負面情緒來左右自己。
「你的意思是?」
張鋒指著東方已經暗得看不見物的虛空:「我想,不久之後,就會有人追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