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節

  第五十一節

  果然沒完成使命的兩人被暴怒的董胖一陣臭罵。


  夾槍帶棒的粗口帶著可以洗臉的唾沫澆得兩人上半身全是濕漉漉的,董胖一身的肥肉在這個時候完全顯示了類似於氣球的收縮功能,大了別人一倍的腰帶依然不能阻止這份盛怒的太師全身晃蕩的贅肉往外溢……


  李傕和郭汜的腦袋都快低到褲檔里去了,誰能受得了董胖子那帶著多年累積的口氣的唾沫?明知道董胖實際上罵的只是那不識相的孫、張二人,他們不過是被發泄的對象罷了。


  「草他姥姥的,不給面子我,我也不用給他們兩個狗日的好臉色!傳令下去,把姓張的那一家全殺了,首級給張鋒送去!既然他不怕威脅,留著他老子做什麼?還浪費老子的糧食!」


  李傕和郭汜如蒙大赦,行個禮掉頭就走,身上濕啦啦往下滴著匯成溪流的唾沫星子,在地上連成一道明顯的水漬。


  「報!」一個士兵跑進來,跪在大殿冰冷的地板上。


  「什麼事?報來!」董卓余怒未消的轟的一聲坐在那張本不屬於他的寶座上,要是普通的椅子,早就隨不住他豬一般沉重的身軀了。


  當沒外人在的時候,董卓才不顧忌什麼,這象徵九五之尊的無上寶座,不知被他用來干過多少宮女了。


  「稟太師!犯人張溫及其妻王氏,已經在獄中自殺了!」


  「什麼?」董卓雖然有一身蠻力,可也不是個蠢貨。要不他怎麼懂得拉攏一批朝中的大臣站在自己這邊?怎麼會赦免黨錮之亂中的清議之士?現在他手下幫他搖旗吶喊的人多得是。


  董卓的瞳孔猛的收縮起來。張溫怎麼會在這個時候自殺?難道知道了聯軍的事?不想自己成為身為聯軍中的一員的兒子的拖累?

  「有何人進過天牢與張溫見過?」


  「回太師,一個時辰前,尚書黃大人、司徒王大人以及呂溫候去過。」


  董卓更加狐疑起來,兩條粗得象兩條樟葉的眉毛擰到一起:他們去做什麼?

  「有沒人聽見,當時他們說些什麼?」


  「回太師,當時黃尚書讓所有人都摒退,說些什麼無人知曉,只不過最後聽見黃尚書大聲罵了張溫幾句,依稀說了些不識時務之類的話,走後沒多久,張溫二人便咬舌自盡了。」


  難道是黃琬逼死張溫?應該不會吧?他應該知道這跟自己不對負的老小子留著還有用?最後那幾句明顯是演戲給人看,是不是因為舊交不忍心張溫繼續受苦?

  董卓想到這裡,懷疑之心盡去。對黃琬的作為也不那麼反感了。


  多少要敲打一下,要不關個重要的人物在牢里,他一去動動嘴就沒了,這漢朝現在可是我說了才算!


  黃府里。


  呂布和王允分左右坐在黃琬下首,只是呂布一臉陰沉,王允則一臉婉惜之色。


  「尚書之舉,也是逼不得已,至交好友落得如此下場,又冥頑不靈,不如早些送他上路,也好少受些活罪。」王允唱作俱佳的說道,好象黃琬正人君子得渾身正氣一般。


  呂布聽了,臉拉得更長了,有力的大手緊緊握成了拳,不時發出指節「噼啪」聲。俊臉上不時露出幾條青筋,時隱時現,讓人看了猙獰可怖。


  黃琬才注意到呂布的表情,這呂布雖然他看不起,可怎麼也是董太師的義子,算起來還是自己晚輩了。


  「溫候休怒!我這樣做一方面對不起太師的栽培之恩,張溫死了張鋒就無所顧忌了,另一方面也背了個逼死好友的惡名,要不是張溫實在凄慘,也死不願歸降太師,我去做這惡人何苦來哉?」


  呂布聽了這話臉色稍霽,加上王允又在一邊擠眉弄眼的使眼色,抱抱拳,粗聲粗氣的說道:「尚書大人過慮了。只是張鋒是我二弟,大丈夫不能全其家人,空生於天地耳!我並非只顧兄弟之情而弗大義——現我與二弟既為敵手,戰場上不留情便是了。」


  黃琬聽了這話,開心極了:「溫候如此明理,真社稷之幸也!」


  王允面上一片微笑,心裡卻愎誹不已。


  裝什麼忠心大漢的社稷之臣,憑你也有臉?賣女兒的軟蛋,呸!

  出得黃府,王允偷偷的拉著呂布的衣袖:「溫候千萬忍耐!這可都是為了大局著想啊。雖然這樣做對不起張大人,可是這樣一來,聯軍的顧忌便是一點也沒有了,對我們的大計是只有好處沒有壞處啊。」


  呂布心裡暗罵了一聲,你也不是個好東西!用別人的命去換的,你怎麼不自己去死。


  面上卻裝成沉痛之色,恭敬的拱拱手:「王司徒,布受教了。」


  洛陽城上很快便掛出張溫二人的首級,消息傳來,讓一向嘻笑無忌的張鋒也傻了。


  「知機,節哀!」


  「知機,老大人也是為了大漢……」


  「知機,老大人死得其所……」


  眾人圍著張鋒,你一言我一語的勸解他,生怕這小瘋子一時想不開,又做出什麼出格的事來不好收場。


  曹操遠遠看著,嘆了一口氣,如果有心結,倒不如讓他發泄去,勸是勸不住的。只是這發泄的後果……自己也不敢想有多大。


  張鋒低著頭,不知道在想什麼,身體一動不動,在他身邊圍著的眾人在那時居然都感覺不到他身上有著活人的生氣,便如一具冰冷的死屍。


  「呵呵,我沒事。只是現在突然手癢,想與大家過過招。」


  眾人你推我搡的把別人往張鋒面前推,自己拚命往後退。嘴裡卻是說著:「哦,啊,過招?好啊,有益身心健康。」


  廢話,跟一個情緒失控的人過招?搞不好他一個超重擊掛了自己怎麼辦?瘋子發瘋的時候是不會有「常理」這種東西的。


  張鋒站在軍營里開闢的一小塊空地上,左手反手持戟而立,大風吹得身後猩紅的披風旗幟一般高高揚起,加上面如冠玉,滿臉英氣,威風凜凜立在場中間,真是羨煞旁人也。


  如果不是眼中那一片死灰色的話就完美了。


  眾人沒一個敢跳出來接招的。還在爭爭吵吵由誰上。


  「元讓將軍,你年最長,不如由你來罷?」張鋒等了半天也不見有隻蒼蠅從自己面前飛過,乾脆點起人來。


  見被張鋒點了名,再不出去就太丟人了,夏候惇嗯嗯啊啊了半天,在眾人同情的目光中無奈的從兵器架中抽出一桿槍,磨磨蹭蹭的挨到張鋒面前。


  圍觀的士兵少有這樣的機會見到將軍之間的對練,當下都是一片叫好聲,口哨聲不斷。


  眾將看著場中比張鋒矮了一截氣勢的夏候惇,心中感嘆,還好不是自己上。欣慰的同時,又有幾分兔死狐悲。


  誰叫自己年紀最大呢?夏候惇怪自己爹娘早生了自己幾年。(註:元讓哥哥比曹操還大)

  張鋒伸出右手,平平指著夏候惇:「請元讓將軍賜招!」


  咳,還真怕張鋒失手殺了自己不成?夏候惇硬著頭皮一招直直的刺過去,末了還不忘記朝兄弟們使眼色。


  等會見我危險了,一定記得出手來救啊!


  眾士兵見平時一向耀武揚威的夏候惇將軍出手好象才斷奶不久的慢吞吞,輕飄飄,都噓了起來,哪裡知道他是怕打出張鋒的真火,那就危險了。


  通常一個急脾氣的人遇到這種大事不僅沒發火,反而平靜的異常,那才是不正常。夏候惇的經驗告訴他,面前這個人現在很可怕。


  他客氣,張鋒卻不客氣,反手一戟輪圓了,帶著反常的戟風,呼的一聲劃過去,當的一聲,把夏候惇駭得幾乎把槍丟了。(註:史實上,曹操早期的將裡面,最勇猛的是曹仁,夏候淵和樂進,李典有些偏文官的性質,元讓最出彩的是指揮作戰,而不是單挑)

  那一戟劃過去,強勁的戟風吹過離得最近的幾個士兵,眼睫毛都吹翻了,倒翻著朝眼睛里伸去,讓幾個人眼睛都睜不開,用髒兮兮的黑手揉了半天。


  「好!」震天的喝彩聲轟然而起,視貨的士兵毫不吝嗇的為張鋒這一招力壓千鈞的氣勢叫起好來。


  用著得這麼拚命嗎?夏候惇要不是有太多士兵眼睜睜的盯著,恨不得吃點虧當場認輸好了。


  平時張鋒也和其他幾將練過,但是可以肯定的是,他不是曹仁等人的對手,唯一穩贏不輸的只有李典和程昱了。


  可是今天一出手眾將就覺得不同,那種氣勢,以及金石交擊的聲音,他們看得出張鋒力氣明顯見長了。


  曹洪仗著和張鋒私交最好,看見夏候惇不對路,大叫一聲:「我來也」,提著刀跳入戰圈。


  連黃忠和典韋看著的神情也凝重起來。


  曹操的心提到嗓子眼了,這傷了哪一個都心疼啊。


  夏候惇一見曹洪傻呼呼的跳進來,心下大喜,忙撤出戰圈,嘴裡大叫:「以二敵一,吾不為也。」


  張鋒一見有人跳進來,也不管是誰,舍了元讓,反手接連三戟,噹噹當,曹洪便接退了九步,幾乎要一屁股墩坐到地上去。


  曹洪是個急性子,見張鋒毫不顧及自己顏面,火氣也上來了,嘴裡嗷嗷叫著舉刀一躍,試圖用下落的重力加上臂力來力壓張鋒。


  哪知張鋒貌似顛狂,卻不傻,根本不與曹洪硬拼,身體陀螺一般轉了一圈,正好錯開空中曹洪的刀砍下的路線,那條神出鬼沒的戟,沿著自己身體轉了一圈,戟鋒直指半空中的曹洪。


  曹洪現在在空中,力已用老,如何再去擋這勢不可當的一戟?上火的頭腦也清醒了,望著寒光凜凜的戟尖在自己眼中越來越大,哀嘆一聲,死得這麼冤枉,我才十八歲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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