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卅五、玄文姬

  【玄文姬】無字,生於鳳棲三年,北地胡族玄文家家主,原胡國宰相玄文策之次女,明傲夫人玄文姝之妹,主命星:天刑,生身垣:高州。


  盛夏溫暖的下午,常年不凍的極北之海也有了生氣,一隻白鷗悉悉索索的在叼食一些冷水魚兒,一陣溫暖的海風飛過,忽而它振著淺灰色的翅膀,振作而起,向南飛過一片死寂的苔原,那裏是人煙稀少的霜原,霜原上隻有一些耐寒的苔蘚和低灌木,遠處有些稀疏的鬆柏林。


  再向南是太和嶺濕地,有一片夏季融化的冰湖群,鄂族人會在這裏狩獵。白鷗在海風裏,振翅翱翔,又穿過一片茂密的山嶺,那是傳說中的幽影森林,這裏藏著極北的秘密,是很多薩滿的來處和歸途。


  越往南,綠色開始多了;越往南,活動的人影也開始多了。


  白鷗在灰色的翅膀下俯瞰,那裏有草屋、農田和鄉路,那裏有商隊、騎兵和炊煙。


  它絲毫不理會這些,繼續向南飛,遠遠的是一座城池。


  北地高州

  那裏原是北方胡國的都城,是極北數一數二的大城,是當年的胡國鼎盛時,傾全國之力建造的國都。


  高州城牆有幾十丈高,傳說當年為了抵禦極北的巨人族而設計。高州不僅城牆高,城也極其巨大。不同將農田摒在城郭外的其他城池,高州城將附近最好的農田和泉眼都圈在城內。


  當年許朝大軍之所以久攻不下,一方麵因為城牆高而堅固,另一方麵也因為北地本就人口稀薄,城內的糧草足以自給自足,若非當年胡國內部兵變,否則宮棠攻破高州也絕非易事。


  白鷗開始下降,撲棱棱的收了翅膀,落在高聳堅實的城牆上,略作休息。赤紅色的鳥腿在高聳的城牆垛口上跳了幾下,等著下麵一隊巡邏的兵士踏著響亮整齊的踏靴聲走過城門,雙足一蹬,又撲棱棱的飛起來,飛向城內。


  鳥瞰高州,城內布局古樸森嚴,外圈全是農田、小溪、水車和囤倉,之後是密集的農戶的草屋。


  再往裏是一片作坊區,如今這裏遍布鐵匠鋪,叮叮當當之聲不絕於耳。


  過了作坊區,是一層內城牆,內城不高,裏麵就是原胡國的皇宮和行政中樞各級府院衙門的所在了,現如今都改成了達官貴人的府邸。


  其中有一個氣派龐大的院落,那裏刀槍林立,不時兵馬進出,門口匾額上寫著“鎮北將軍府”。


  這裏當年曾是胡國的宰相府,如今卻駐紮著宮家軍,鎮北將軍正是宮家的三少爺——宮寂。


  再往南就是高州城的正中,是原胡國皇宮萬景宮,占地廣闊,帶有宮城牆,如今成了胡國公北泰舜的國公府。


  國公府往南,是一片很大的閱兵場。


  白鷗穿過繁華的城市中心,繼續向南,就出了內城正門,出現了更多的是商戶和集市,人流開始密集,客棧、驛棧、車行、店鋪、青樓、酒館比鄰階次。


  在這片滿是商鋪的樓坊中,有一個三層樓的酒棧,白鷗落在高高的酒旗杆上,左右晃著腦袋。


  就在酒旗杆正對的窗台上,三五隻灰白色雜毛的岩鴿在上麵小跳著,咕咕叫的尋食。

  酒棧的三層窗口輕輕的打開了,一個一身灰衣,臉上蒙著灰色紗巾的人露出半身,看樣子是個年紀很大的人,灰衣女子輕輕伸出右手,攤開暗色深陰的手掌,掌心裏是一把穀糧。白鷗從酒旗上一躍而下,落在她的掌心,咕咕的叫著啄食,鴿子們也紛紛擠過來,把小腦袋擠進掌心,搶食穀糧。


  女子看著吃得差不多了,左手抓住其中一隻腳上帶著竹管的岩鴿,右手一拋,把剩下的穀糧向空中灑去,群鳥飛起。女子慢慢的托起鴿子,輕輕的舉到腮邊,溫柔的愛撫絲緞般的短絨,看到鴿子翅膀和背後有一些紮亂的羽毛,還帶有一絲絲的血跡,喃喃自語道:

  “又被鄂族獵狗的海東青傷到了,可惡!”


  拆下鴿子腿上的線,摘下竹管,她雙手一揚,放飛了鳥兒,轉身關上窗子,出了房間。


  這房間是酒棧三層一個普通的客房,進入走廊左轉,有十幾格木製的階梯,上麵是酒棧挑出的一個錯層的露台,露台上是一個木製的亭子,亭分八角,中心有個木製的圓桌,四周有矮台兒連著四根亭柱。


  此時一個黑衣勁裝的高挑女子,正躺在矮台上,靠在柱子上酣睡,懷裏倒墜著一個鹿皮包裹的酒壺,鹿皮上繡著篆文的“玄文”兩個字,酒壺的塞子拴著牛皮繩係在瓶口,此時已被拔掉,悠閑地在微風中晃蕩著。


  這女子看樣子已年近三旬,卻還是未嫁的裝扮,身材出奇的頎長,比尋常壯漢還要高些。眉目濃駿,臉型硬朗,此時臉頰已然醺紅,宿醉依然不減英氣,酣聲中正睡得香甜。


  灰衣女子腳步緩慢穩重,穿過回廊,走到亭子邊緩慢的單膝跪下,輕聲說道:“二小姐,有消息了!”


  聲音不高,但仍然喚醒了黑衣女子,猛然醒來的二小姐似乎略有恍惚,低頭收拾了一下身上,晃了晃空空的酒壺,往亭子中間的桌子上一扔,問道:


  “凰喑,怎麽了?起來說罷!”


  “二小姐,有凰鳴的消息了!”跪地的凰喑慢悠悠的起身,聲音有些啞。


  “好,快說!”被稱作二小姐的黑衣女子揉了一下惺忪的睡眼,整理了一下衣裝,晃了晃肩膀。


  “呃——”叫做凰喑的女子欲言又止。


  “快說,怎麽吞吞吐吐的!”二小姐揉著自己的太陽穴,皺著眉不耐煩的催道。


  “她沒接到人,在關城發現車夫和奶娘遇害了,看手法是遇到了鄂族獵人的伏擊。”


  “什麽,這群狗賊膽子還真大?”二小姐立刻拍案而起,怒道。“那五小姐呢?”


  “明家五小姐下落不明……”凰喑聲音越來越低。


  二小姐英眉緊蹙,二目圓睜,


  “英世瑋這個狗雜種,竟敢如此膽大包天!”


  凰喑的聲音不急不徐,淡定的說:“二小姐息怒,英、明家都是許朝內外八大家族,背後關係錯綜複雜,晾那英世瑋也不敢直接伏擊明家的人,想必是個中有什麽隱情?”


  黑衣二小姐急得在亭子裏來回踱了幾步,早就從宿醉和酣睡裏轉醒了!

  “二小姐,你別急,明家雖不比當年,但畢竟餘威尚在,英世瑋不會動五小姐的。隻是老夫人哪兒,是不是先瞞著?”凰喑一邊安慰,一邊小心翼翼的問道。

  “你說的輕巧,那可是老太太天天念著想著的心尖兒,大姐來信千叮嚀萬囑咐的,結果人都沒接到就出事兒了,我怎麽說……”


  黑衣女子的臉上寫滿了緊張和憤怒,雙手都絞在一起了

  “二小姐,要不讓我去吧,我保證……”凰喑低聲詢道,

  “你讓我想一下,去幫我加點酒來!”二小姐定了定神打斷她,輕撫了一下自己的胸口,把桌子上的酒壺丟給凰喑,灰紗女子接過酒壺去了,不小片刻,灰紗女子帶回一名小二,小二跟在身後端著托盤,盤子上盛著幾樣精致的小菜和裝滿的酒壺。


  凰喑認真的把酒菜卸到露亭中間的圓桌上,二小姐抓起酒壺,咬下塞子,深呷了一口,緩緩道:

  “凰喑,我想了想,大姐夫行事一向謹慎,能掐會算,料事如神,不會沒有安排。但這件事兒還得我親自出馬,老夫人哪兒,先不要走漏風聲。”


  “諾。”凰喑布置完酒菜後,請退了小二,恭敬的站在下垂首聽命。


  “這樣吧,讓凰喈帶人馬上跟我出發,回信給凰鳴,讓她不分晝夜的盯著新州將軍府,這事兒多半跟英世瑋有關係。你留下來替我穩住老夫人,咱們這就動身!”


  “喏!”


  凰喑應了一聲,轉身出去了。黑衣二小姐舉起酒壺深呷了一口,酒很烈,入喉熱辣,嗆得她劍眉深蹙了一下,冷峻的俏臉微微的又開始泛紅。


  北地玄文家,曾經胡國最有權勢的家族,現如今隻剩下流傳在民間的故事,還有這個聊以容身的酒肆,還有這個漢子一般嗜酒,滿眼仇恨和倔強的家主,玄文姬!

  天色漸暗,北地夏天的黃昏,怕是要遲到戌時。


  高州玄文家酒棧的後院,對著一條小巷,此時玄文姬一身黑衣勁裝,穿戴齊整,臉上掩了麵巾,腰間別了利刃,在馬鞍上係緊了酒壺,粗黑的辮子繞到雪白的頸子上,翻身上馬,英姿颯爽。她身後跟了兩個同樣勁裝打扮的侍女,三人整裝待發,在酒棧後院大門外翻身上馬,帶動韁繩,撥轉馬頭就要啟程。


  趁著黃昏,城門落鎖前,守衛換班時混在人群裏出城,是掩人耳目最好的方式。


  三人還沒走幾步,遠遠的就看見巷子口來了一排人,橫在路口,攔住去路,玄文姬內心一凜,暗叫不好。


  這排人有十五六個,個個赤著上身,身上紋著各種各樣的花繡,下身穿著寬大的燈籠褲,腳下輕便的短靴紮得緊緊的,手上一水兒的寬背斬馬刀,有的扛在肩上,有的拄在地上,有的拖在身後,有的提在身側。


  這群人散步一般的慢慢圍了上來,將三匹馬兒圍在了路中央。為首的赤膊大漢手裏掂著一根馬鞭,頭上又硬又亂的黑發,胡亂的在脖頸後紮了起來,像條狼尾巴一般拖在後脊正中。古銅色的肌肉線條清晰,塊塊鼓起,青筋如閃電般蔓延全身,在赤色的紋身下,如同畫了一身的壁畫。


  “玄文姬,出城幹什麽去?”為首的漢子雙手一邊拿鞭子扥著響兒,一邊歪著腦袋說道。


  玄文姬沒作聲,後麵的侍女凰喈罵道:“好狗不擋路,讓出道兒來滾開?”

  “啪啪啪!”馬鞭漢子把鞭子夾到腋下,雙手擊掌道:“好狗好狗!主人沒叫,狗兒倒是凶!”


  說完抬起馬鞭衝著凰喈一指,一個赤膊漢子忽然掄起斬馬刀,直奔凰喈胯下坐騎的馬頭。


  “嚓”的一聲,馬血四處飆射,馬兒都沒來得及叫,碩大的馬頭整個被斬馬刀齊齊斬落,隨後馬身轟然倒下,凰喈也滾落在塵埃裏。


  “宮寂!你竟敢——”另外兩匹馬,驚嚇不輕,玄文姬趕忙勒住韁繩,安慰胯下驚厥的坐騎。


  “玄文姬,把麵巾摘了吧,裝什麽蒜!”原來這拿著馬鞭的漢子正是鎮北將軍宮寂。


  “宮寂,你欺我玄文家無人了嗎!?”控製住馬兒的玄文姬怒不可遏,咬著牙手摸向腰裏的利刃。


  “二小姐不可!”另一個侍女凰唳跳下馬扶起塵埃裏的凰喈,悄聲的在旁邊提醒道。


  “是你的狗冒犯本將軍,沒要她的命,是我仁慈!”宮寂甩著手裏馬鞭,惡狠狠的說。


  玄文姬壓了壓火,說道:“宮寂,你想怎麽樣?”


  “玄文姬,識相點,老老實實回去開你的酒棧,別想在本將軍的地麵上搞事!”宮寂冷冷的說。


  玄文姬此時心急如焚,明思如今下落不明,偏巧此時宮寂又來攔路。自從宮寂來高州鎮守開始,一直就緊盯著玄文家這些胡國舊臣不放,今日定是自己行動不密,走了消息,讓正在校場練著兵的宮寂,衣衫不整的就帶兵前來阻截。


  “宮寂!玄文家的人,不是囚犯,去哪兒?幹什麽?不需要你來管!”玄文姬怒斥道。


  “玄文姬!你也算是我許朝內四家的外戚,不要不識好歹。我攔你是救你,知不知道?識相就滾回窩子裏縮著。”宮寂的話越說越難聽。


  “宮寂,你給我讓開,我是趕著去救人!”玄文姬徹底怒了,伸手拽出腰裏的利刃,擺出了魚死網破的架勢。


  “救人,我看你是要殺人吧。來來來,讓本將軍看看你這玄文家二小姐,手上有什麽真本事!”說著一抽馬鞭,鞭梢直指玄文姬。


  玄文姬本就性如烈火,哪裏受得了宮寂這般挑釁,一拍馬鞍縱身下馬,揮刀就奔宮寂而去。


  宮寂練武成癡,身如爐煆,整日赤膊且不能降熄內火,內心更是一觸即發的爆烈性子。看到玄文姬持刀襲來,大叫一聲:“來得好!”揮動鞭子打算卷玄文姬的手腕,哪知鞭子沒有揮出去,硬生生的被扯住了,嚇了宮寂一跳,麵前玄文姬的利刃直奔麵門而來,宮寂倉促間腳下一蹬,噔噔噔退了三步,很是狼狽,感覺身後一隻大手托住了自己,回頭怒罵道:“誰扯本將軍鞭子?”


  回頭一瞧,一個鐵塔一樣的黑金剛站在麵前,此人身高八尺有餘,一臉的虯髯,皮膚黝黑,眼窩深陷,身穿軟甲,一手正拽著鞭梢,一手托著宮寂的腰。


  在這黑金剛身後是一位衣著華貴的老者,手裏撚著念珠,坐在一乘非同一般的軟輦上,八個轎夫個個身強力壯,衣著整齊。除此之外,軟輦後還立著兩排手執斧鉞的親兵。


  “鐵衣樵!”宮寂看到黑金剛的時候,驚異的喊了一聲,繼而看到老者,穩了穩身形,推開黑金剛,冷笑一聲,態度傲慢的說道:“原來是國公爺,本將公事在身,恕不能見禮了!”

  老者麵容冷峻,深沉如水,眼袋很大但是眼睛很細小,劍眉花白,但不減殺伐之氣,薄唇微紫,隱隱透雷霆之音。老者下了軟輦,走到近前看了看地上的馬屍,衝黑金剛使了個眼色,被喚作鐵衣樵的漢子立馬鬆了手中的鞭梢,順從的走到老者身後垂手侍立。老者冷冷的衝宮寂說道:

  “你的公事就是欺負女人和在大街上砍人家的馬?”


  “本將收到密報,黯影團殘餘要出城殺人,特來攔截。”宮寂大模大樣的一邊歸攏自己手裏的馬鞭,一邊低著眉眼,故作漫不經心。


  “你放屁!”玄文姬氣得手中利刃一指宮寂怒罵道。


  宮寂轉身回頭一指玄文姬,說道:“看看這樣子,不是要殺人是什麽!?”


  玄文姬一身勁裝,手執利刃,臉上還帶著麵巾,確實是地地道道的刺客打扮。宮寂那幫手下隨聲附和道:“就是嘛!”“打扮的就像刺客,沒抓她算好的了!”


  玄文姬一把扯掉麵巾,露出俏臉,解釋道:“宮寂,你不要血口噴人,我這是為了出門趕路,安全利落!”


  “高州宵禁,城門將關,本將就是不準你走!”宮寂強硬的說。


  凰唳趕緊過來拉住玄文姬,低聲勸道:“二小姐,算了,別鬧大了驚到老夫人。”


  “宮寂,算你狠,我們走!”玄文姬收了兵器,轉身帶著兩個侍女要回去,哪知道包圍的軍漢把手裏的斬馬刀一橫。


  宮寂冷笑一聲,說道:“兵器都亮了就想走?把這三個黯影餘孽給我抓起來!”


  包圍的軍漢們挺著刀,逐步縮小著包圍圈,眼看就把三個女流圍到一處即將束手待擒。


  “黯影餘孽?你有什麽證據?”身後的老者忽然厲聲問道。


  “本將自有密探,不勞國公費心。分封不錫土,列爵不臨民,食祿不治事這是我們大許朝的明令。”宮寂絲毫沒有讓步的意思。


  “好,好,好!到底是宮棠的兒子,好個列爵不臨民,硬氣!”老者眉梢微微有些顫抖,撚著念珠的手上泛起青筋,眼角血紅,明顯是被激怒了,咬著牙道:“你信不信老夫現在就劈了你,看你爹宮棠能把我怎麽樣!”


  說罷,身後的鐵衣樵頓時目露凶光,雙臂一叫力,身上的軟甲都鼓了起來,準備大開殺戒。


  宮寂不自覺退了兩步,身後的一些手下趕緊棄了玄文姬,匯集在宮寂身後,個個都把寬背斬馬刀舉起,擺開架勢,宮寂把手裏的馬鞭遞給旁邊的手下,在雙手上吐了唾沫,搓了搓,伸手接過一柄斬馬刀,興奮的說道:“來吧,鐵衣樵,北胡第一步軍戰將,本將軍早就想會會你了,今天誰也不許上,讓咱們見識見識。”


  老者眼珠子都紅了,相必年輕時也是鐵血廝殺的硬漢,被一個小輩份的人如此叫囂,轉身走上軟輦,強壓著氣,說道:“鐵將軍,替他老子好好教教這小子!”


  話音剛落,鐵衣樵雙手背向身後一抽,雙臂一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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