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昆墟元極觀

  一個梳著道髻的童，

  閃著大大的碧色眸子，

  穿著一身藏青色的道服，

  手裏拿著一封信，


  匆匆忙忙的順著元極觀後山崖壁的石階，

  神色緊張的向上攀登。


  山路陡峭，


  卻絲毫不見他費力氣喘，


  轉瞬間，他便可爬上六、七級台階，

  這山，山勢巍峨，怪石嶙峋，


  石階上長滿青苔，崖壁間鬆枝交錯，

  溪流在石間穿過，淅瀝聲作響不絕

  石階漸漸模糊之處，


  拐出一處大平頂，


  平台上有一個飛亭，建在一處延伸斷崖外的巨石上，


  竹製的亭子異常輕巧，

  造型別致，內裏布了一張石桌，幾把矮凳。


  亭子相對靠山的崖壁頂上，

  一幢半截掩在山裏的木房子，

  似從山洞中長出的，


  門窗俱全，幹草覆頂，


  幾率青煙，嫋嫋飄出，

  伴隨煙霧之中，


  還有清幽的絲弦之聲，

  聲音不大，


  卻意境悠遠，

  應該源自一張極好品相的古瑟。


  這悠揚的瑟音中，氤氳的山霧上，


  一個須發皆白老神仙一般的長眉道人，


  和一個高大壯碩的中年道人相對而坐，


  正在石桌上對弈，

  二人好似仙人，在雲霧裏對弈。


  長眉道人一身白色道袍，

  神采奕奕、須髯飄飄，

  麵帶姿容、氣態超凡，

  不是上的仙師，便是人間的聖賢。


  對麵的中年道人，看年紀似乎是這長眉道人的晚輩，


  赤眉闊目，紅麵虯髯，

  高高的道冠束起的也是一頭赤發，

  一襲朱紅色的道袍，

  滿臉的剛毅之氣。


  童碎步跑到竹亭裏

  雙手執信，躬身施禮道：


  “師尊、師伯！——”


  童剛要遞上手中的信，

  長眉道人一擺手阻止童，

  示意他不要作聲，

  赤發道人深眉緊鎖，


  瞪著看上去空無一子的空棋盤，不發一言。


  童歪了下脖子看了看他，


  沒敢動，也沒出聲，不知所措。


  長眉道人一捋須髯，滿麵嚴肅著：

  “徒兒，可發現異變？”


  罷伸手從童子手中接過信封，


  一抖信紙，讀起信來。


  讀罷微微點點頭，


  顯然信上內容，

  不出自己所料，

  沒有神色異樣。


  三人就這樣僵住片刻，


  “這，為什麽會這樣？星位挪移？垣柱錯位？不合——！”


  赤發道人突然雙目圓睜，


  眼裏竟然有怒有淚，

  情緒幾近崩潰；


  嚇得童不自覺地向長眉道人身後，移了一步。


  “不合什麽？”長眉道人問道


  “不合——道？豈能如此？”


  赤發道人一臉悲憤之情。


  長眉道人輕歎一聲，幽幽歎道：


  “我以為你苦修十載，早入觀音法門，已然了悟機。”


  完，輕輕搖頭，收了信件。


  “師傅！”赤發道人直起身撲通一聲跪在石桌旁，嚇得童一跳，

  “徒兒愚笨，然則，此事關係塵世內的家人，還請師傅點撥一二。”


  吧俯首拜下，淚如泉湧。


  “哎!”長眉道人又是一聲歎息，道


  “心難測，道法無常，有不變，既有萬變，世間幻樂中佼佼者，器匠之卓絕者。演譜內通者，皆是星垣內的棋子，笙瑟中的鳴音，高低清濁，起承轉合，皆有變數，又皆成定法，吾等無非一介螻蟻，所求無非通曉而已。更何況你一入道門，早已出家，哪兒還有家人？”


  “師傅，斬邪除惡也是道尊創立道門的初衷，請準許徒兒下山入世，救道門，救至親於水火！”


  赤發道人低聲哀求，叩首不停。


  長眉道人微微搖搖頭，伸手憑空撚出一枚黑色的棋子，置於胸口處端詳，道：


  “徒兒，以你之力能逆否？你父親是星垣之大演譜者，觀星占卜、斷相拓磁無不當世無雙。他若非早知今日之變？怎會把你送到觀裏來，這自然是他的安排！你何苦毀了自己的清淨的道心。”


  赤發道人叩首不言，泣不成聲。


  背後童一臉同情，安慰道：“師伯您不要難過！”


  完，手指向上一豎，繼續道：“上蒼未必如你所憂。”


  長眉道人自顧良久，伸手把兩指撚著的黑子緩緩的放在棋盤的中心，

  那黑子一落，似乎重若千金，深深的嵌入石刻的棋盤中心，

  且越嵌越深，棋盤沿著邊緣甚至開始出現細的裂紋。


  長眉道人雙目長眉不展，滿麵的憂色，搖頭吟道：

  “白須老子眉垂地，碧眼童兒手指。若曉局中玄會理，此玄弦外更無玄。”


  吟罷機鋒，長眉一抖，直起身來，道：


  “罷了，你若能從棋盤上提此黑子，便下山去吧。”


  完帶著童，


  兩人順著下山的路飄然而去。。


  0015

  庚子元旦於三亞啟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