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9香囊
第二日一早,就有人將兩個食匣拿走了,顧子青給自己姐姐置辦端午禮物肯定不止這些,算上布匹、胭脂水粉、擺件玩意等,裝了一車，這就讓人給京城送去了。
端午講究也不少，看著眾人將雄黃酒灑牆壁下,門窗邊,又是請張天師畫像,又是將艾草掛門上。
這日初五一早，小華哥兒帶著幾人院子里焚藥材,謂之辟邪氣，林忘后罩房都聞見那嗆人味。
林忘給顧子青做早飯，想著這幾日怕是要吃不少粽子,於是早飯準備麵食，小菜也是開胃消食涼拌青菜。
顧子青又尋了個由頭給林忘叫到跟前，問了些吃食事，然後沖他道：「今年收到了不少粽子禮盒，待會我讓吳憂送去廚房一些，你給院里人都分了吧。」
原來一般下人只能吃無餡白棕，每年顧子青都能收到不少別人送禮，也都是給下人分發下去，只不過之前每年都是由三巧負責，今年三巧走了，自然換林忘負責。
林忘點頭應是，顧子青沒別話說了，卻也不放他走，而是坐椅子上喝著茶，手總是無意識地摸向腰間，摩挲一下，再抬起手。
林忘起先沒注意，後來注意到了，發現顧子青實摩挲掛腰間香囊，林忘見那香囊白底藍邊，料子只是一般，上面是朵並蒂蓮花。林忘仍舊沒反應過來，只覺得那香囊有些眼熟，這就忍不住又多看幾眼。
顧子青舉動其他人自然早注意到了，於是屋子裡人，多數都看向顧子青腰間，顧子青仍不為所動地喝著茶，臉上還掛著笑。
眾人見顧子青不停摩挲香囊，心中忍不住嘀咕，這香囊一看就不是府上針線，又是有些年頭，必定不是二爺外面買，那隻剩一種可能，就是別人送。香囊這種東西，算是私密之物，也有著特殊意義，顧子青身為富甲一方大商人，沖他貼上來人自然不少，可這麼久了，也沒見他們二爺對誰上心，便是他們二爺知己得宜哥兒送香囊帕子，也從沒見他用過，這個香囊出現，很是說明問題。
屋中人見狀，不免生出一股危機感，府上有女主人和沒女主人，那可是兩個情景。不少人心中為自己打氣，想趁著二爺娶妻之前，先爬上他床，否則等顧府有了女主人，怕是難了。
林忘又看了兩眼，猛地想起那個白底藍邊香囊正是自己曾經博給顧子青外甥那個，因林忘實對這種東西不上心，所以他早就忘了，他明明記得當時是被那個小霸王拿走了，顧子青根本連碰都沒碰一下。
林忘猛地抬頭，正好對上顧子青促狹眼神，他略有尷尬，速收回視線，無可避免地看見顧子青還反覆摩擦著香囊，帶著白玉扳指拇指慢悠悠地那朵並蒂蓮上打著圈，讓林忘感覺那手指好像撓自己心尖上似，忍不住生出一股煩躁。
顧子青見林忘不安地動了動身子，生出一股逗弄他心思，他道：「林哥兒，你怎麼一直盯著我掛腰間香囊？」
林忘沒想到顧子青竟會故意問出來，第一反應是有些心虛。
底下人不奇怪林忘看向香囊，畢竟屋裡人大多數都不著痕迹往那看去，而是奇怪他們二爺怎麼偏偏問了林忘？
顧子青目光一直盯著林忘，林忘不好不答，又還沒反應過來該怎麼說，於是隨口道：「只是好奇，二爺平時從沒戴過香囊一類東西，所以今個兒忍不住多看兩眼。」
顧子青點點頭，倆人明白彼此都口是心非，顧子青將香囊放手心裡，狀似無意地問：「那你覺得這香囊如何？」
這下子，屋裡人齊刷刷都看向林忘，想聽他如何回答。
林忘這會穩了下來，裝模作樣看了一眼，然後又做出一副欲言又止表情，慢吞吞說：「恕我眼拙，並沒看出這香囊哪裡好，做工一般，料子一般，實跟二爺您不相配。」
屋中有幾人聽林忘說直白，忍不住倒吸口氣，但他們心中，還是非常贊同林忘話，只不過沒人敢說出來，一些人又忍不住想，這林小哥說話怎麼如此不經大腦？這會都覺得他是個呆傻愚笨之人，二爺既然佩戴了那個香囊，必然是對它背後人有些重視，林忘如此說，絕對是諷刺，都不帶藏著掖著。
果然，顧子青變了臉色，瞪著林忘一時不說話。
其餘人大氣不敢喘一下，綳著個臉面無表情，但心裡卻都幸災樂禍，並不是針對林忘，而是針對送香囊那人，他們巴不得林忘說再狠一點，好給那人貶得一文不值。
小昭站小華哥兒左側，拚命給林忘打眼色，林忘沖那邊看了眼，然後垂下頭不再說話了，別人眼裡，一副知錯樣子。
顧子青緩緩吐了口氣，說話聲音恢復如常：「子非魚焉知魚之樂？」
這句話外人聽來，也許正好堵住了林忘評價，可林忘算作「當事人」，這句話壓根沒有說服力。
顧子青畢竟是古人，不可能說出什麼「真愛無敵」這種話，於是他也沉默了，剛剛好心情頓時全無，連帶著，都有點不想看見雲淡風輕林忘。
「行了，你下去吧。」
林忘自知剛剛用話堵顧子青似乎不太妥當，可他忍不住心中輕，低著頭時，強忍住上揚嘴角，彎腰告了是，就退下了。
林忘回到廚房沒一會，剛才前面發生事就傳遍整個院子，用不了多久，顧府上下都能知道。
眾人雖沒想到林忘會說這麼直接，可他們關心是送二爺香囊那人，於是八卦之風愈演愈烈，幾人湊做一堆就開始討論起來。
又過了半個來時辰，小昭急匆匆走到后罩房，找到了林忘，劈頭就說：「你剛剛怎麼能那麼說話？」
林忘一時沒說話。
小昭湊近，小聲說：「什麼配不配，即便你心裡真那麼想，也不能說出來啊，咱們二爺第一次佩戴別人送香囊，這就能看出二爺對那人有多上心。」
林忘壓根不敢要顧子青上心，他越是這樣，林忘越有壓力，小昭還說個不停，林忘下意識道：「本來就是個普通玩意，又能有什麼特殊意義？確實不相配。」
小昭微微瞪大了眼睛，倒吸口氣，他頓時收了話頭，而是反反覆復盯著林忘臉瞧。
林忘被他瞅都有些發毛了：「怎麼了？」
「你不會是也看上咱們二爺了吧？」
「啊？」
小昭顯然誤解了林忘剛才那句話，以為他是出於嫉妒才說出，小昭連連搖頭，語重心長地說：「林小哥，你不要痴心妄想了，這院里就不缺樣貌好哥兒，你看看小華哥兒和弘哥兒？模樣不是一個賽一個俊？心思又細膩，又伺候了二爺有些年頭，可二爺一點別心思都沒有，我算是看出來，咱們二爺根本不會碰身邊下人。」
要說小昭這個人就是心直口，若真看上顧子青人聽了他這些話，面上怕是早掛不住了，尤其那句「痴心妄想」，可是句打臉話，所幸林忘並沒有看上顧子青，他剛才那番話，完全出自真心。
小昭說完后，也知自己說得有些太過了，於是連忙道：「林小哥，你不要怪我說話直，我是怕你陷進去，再說你整日廚房呆著，見二爺機會又少，實是不可能！」
林忘聽了小昭話，並不生氣，反而真心感激他，原本他把小昭當成「同事」，當成能說上幾句話「同事」，經過此事，林忘越發想跟他交心成為朋友了，小昭是難得一個心直口，又能將情形看得透徹聰明人。
「謝謝你提醒，我真沒有看上二爺，我既然能說出『不相配』話，又怎麼會自己犯傻？」
小昭分辨了下林忘表情，見他說話不勉強，眼角彎彎還帶著笑，這就鬆了口氣，他也跟著笑了幾聲：「不是就好，我還怕你也犯糊塗了，不過下次你可不能再傻愣愣什麼話都往外說，無論怎樣，那也是二爺上心人，今個兒二爺走時候，臉還一直黑著呢。」
倆人又說了些別，小昭就往前面當差去了。
如今這院里人都知道林忘顧子青跟前說過什麼，一方面覺得他傻，一方面又覺得他說到了眾人心坎里了，甚至一些原本跟林忘不怎麼說話人，如今都抓著他討論著顧子青八卦，又讓他學一學那香囊到底是什麼樣，從林忘嘴裡聽到那不過就是個普通香囊，眾人心中都覺得痛，雖也覺得和他們二爺不相配，可沒人敢說出來，只是表情豐富地唉聲嘆氣，一切不言而喻。
其中唯有吳語從自己哥哥那裡知道了一些林忘跟二爺事，他心思細，猜了一下竟猜出那香囊八成跟林忘有關，所以他反應跟其他人都不相同，他加好奇那「不相配」論調為什麼從林忘自己嘴裡說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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