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6章 後衛亦非尋常事
劉裕笑著拍了拍劉穆之的肩膀:“好了,這點我早就知道了,不管怎麽說,既然參與這次的北伐,既然有這麽多的兄弟在那裏,就得為他們的生命負責,不管打前鋒還是打後衛,都得做好自己份內之事,再說了,我又不是沒去輜重營和鐵匠鋪呆過,不也好好的嘛。”
劉穆之笑道:“不過這回你身邊的,可不是北府軍的老弟兄了,張願和滕恬之都不是北府軍的人,他們帶的也不是北府軍的兵,我覺得在黎陽,你得改改你的這個脾氣才是。”
劉裕的眉頭一皺:“我這個脾氣怎麽了,在軍中有改的必要嗎?”
劉穆之肅然道:“在北府軍當然沒問題,都是生死與共,刀山火海的兄弟,玄帥又看重你,當小兵的時候你就可以在將軍麵前發表反對意見了,如果沒有玄帥的支持,你覺得劉牢之會允許你這樣?”
劉裕笑道:“那倒是,不過我想劉將軍也不會那麽沒氣度,如果我說的有道理,他也許會用軍法處罰我,但還是會聽我的意見。”
劉穆之點了點頭:“那是因為劉牢之的追求是勝利,隻有勝利才能讓他升官晉爵,但張願和滕恬之就不一樣了,他們給扔在後麵守黎陽渡口,本身就是一肚子怨氣,覺得被排擠了,你作為一個軍主,如果在他們麵前亂說話,可能他們會把你當成出氣桶,對你加以嚴厲的軍法製裁的。”
劉裕勾了勾嘴角:“這點我會注意的,不在軍議的時候,我不會隨便說話,但真到了需要作出重大決斷的時候,我也不會閉口不語,因為,我不能眼睜睜地看著大軍,看著北伐陷入危險之中,而為了保身而縮在後麵。”
劉穆之笑道:“我知道你會這樣的,這才是你劉寄奴嘛,不過,玄帥不在,張願是出了名的悍將,驕橫霸道,而滕恬之則是個世家子弟,文人一個,不懂軍事,又看不起當兵的,在他們的手下,你還是得注意說話的方式才是。”
劉裕的眉頭一皺:“張願還好說,滕恬之怎麽也會參與北伐的?他家在大晉是一流世家嗎?”
劉穆之搖了搖頭:“滕家很特殊,他們家不是中原來吳地的世家,而是三國時的吳國本地人,滕恬之的曾祖滕修,官至吳國廣州刺史,在嶺南一帶很有威名,吳國滅亡時,他還帶著廣州的兵馬南上勤王,隻是吳主孫皓降晉,他也隻能跟著投降了,西晉武帝司馬炎,感念其忠義,在他死後特地給了一個忠字為諡號。”
“而滕家在我大晉也是世代為官,其孫曾經作為庾冰的輕車長史,討伐了蘇峻的叛亂,事後被封顧嶺南,而滕恬之襲了其父祖的爵位,一向也是在各地任太守,刺史之職,滕家跟庾家走得很近,上次收複中原時,滕恬之被任命為魏郡太守,這次大軍出征,因為其轄地靠近黃河,所以也隨軍出發,相公大人這次讓他從征,也是考慮到要安撫王國寶的需要。”
劉裕若有所思地說道:“我聽明白了,滕恬之是個典型的世家文人子弟,不懂軍事,但被庾家舉薦到了中原當郡守,這樣避免了自己去那新複之地,作為庾家乃至王國寶,會稽王的代表,即使沒帶多少兵馬,但也算參與了北伐,後麵北伐建功,也得分他一部分,此人非強力世家,最後分到的好處,還是要歸了王國寶等人所有,至於他,在別處安排一個油水豐厚的刺史,太守之職,就可以打發了,對吧。”
劉穆之滿意地點了點頭:“正是如此,寄奴,你的見識有所提高啊,可喜可賀。滕恬之不知兵,但張願我估計他是指揮不動的,與他們相處,需要抑製張願的野心,而彌補滕恬之軍事上的不足。”
劉裕訝道:“張願的野心?怎麽回事?”
劉穆之正色道:“張願是桓家的人,他這次來就是要搶功的,可是玄帥卻是安排他在後麵守渡口,我想,他是絕不會甘心的,一定會想盡辦法去別的地方爭功,即使打不了慕容垂,也要想辦法去討伐丁零人。”
劉裕點了點頭:“聽你這麽一說,倒是很有可能,但是這回是滕恬之作為後軍主帥,張願也要歸他節製,他真的能扔下滕恬之做這事嗎?”
劉穆之笑道:“當然不行,但是他可以慫恿滕恬之啊,勸他也去搶功,免得讓北府軍獨得北伐大功,寄奴,要是到了這時候,你怎麽辦?”
劉裕斬釘截鐵地說道:“當然是要按玄帥的命令行事,堅守黎陽渡口,分兵之舉,可能會讓大軍失掉後路,有全軍覆沒的危險。”
劉穆之輕輕地“哦”了一聲:“可是你自己就在戰場上多次違令行事,又怎麽去說服別人呢?滕恬之完全不懂軍事,而張願野心勃勃,如果他說打丁零人可以解救河北百姓,也可以保障大軍的側翼,你又能用什麽理由來說服他們呢?”
劉裕的眼中冷芒一閃:“因為過了黃河之後,敵情複雜,表麵上的盟友也可能隨時反目成仇。苻丕暫時跟我們結盟,隻是因為他需要我們的糧食,而若是他得到了糧食,那就隨時可能成為我們的敵人,到時候他未必能奪回大軍駐守的鄴城,但是若是想襲擊兵力空虛的黎陽或者是枋頭渡口,倒是非常容易的事。”
劉穆之點了點頭:“不錯,如果你要據理力爭,就得把這個道理說清楚,張願是個為了功名可以不要命的家夥,但滕恬之的性格還是典型的文人,懦弱保守,如果意識到了這些風險,那十有八九是不敢冒險的,到時候我會從旁助你。”
劉裕微微一笑:“胖子,多謝你提醒我這點,盡管是後衛,但要為了大軍扼守後路,也不是這麽容易的事,我們何時才能動身?張願的五千人馬,應該離我們不是太遠吧,他本人來了,就算是步兵在後,到這裏集合也不過是三天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