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七十七章 陰雄城外訓子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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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萇的身邊,姚興咬牙切齒地說道:“這新平人也太張狂了,仗著城高池深,死戰不降,父王,請你下令,四門同時進攻,我就不信了,他們能擋得住!”
另一邊的尹緯穿著一向緊身的皮甲,沒戴頭盔,仍然是綸巾包髻,與那些辮發垂辮的羌人將士們形成了鮮明的對比,他搖了搖頭:“世子,不可操之過急,苟輔的軍事才能很強,這些天來,我等土山,飛梯,地道等戰法皆用,均不能奏效,現在我軍士氣低落,城中卻是鬥誌高昂,隻怕再打下去,非但新平不能打下,反而有部眾離散的危險啊,大王,三思!”
姚萇轉頭看向了姚興,平靜地說道:“興兒,年輕不是衝動的理由,將來你要繼我的王位,若是事事如此衝動莽撞,讓我怎麽能放心呢?”
姚興仍然有些不服氣,說道:“父王,兒臣不覺得這時候應該退讓,尹司馬說的是再打下去,士氣可能會有所下降,別的部眾也會心生離意,但另一方麵,如果我們這時候放棄,連個新平城都攻不下來,那前來投靠的各部一來沒有在這次攻城中得到好處,二來可能對我們的實力有所懷疑,前一階段他們肯來投靠,就是因為看到我軍在三原大勝,全殲了一萬秦軍,這才看到了希望,可是如果新平城不破,那這個希望,又要破滅了。兒臣以為,要是這時候退,才會讓部眾離散,萬萬不可啊。”
姚萇看著遠處的新平城頭,若有所思地說道:“興兒,你說,這新平城孤城一座,為何就敢這樣與我軍對抗?”
姚興先是一愣,轉而說道:“新平城久在嶺表,長年累月與草原遊牧部落為敵,民風強悍,守將苟輔,乃是氐人,家屬這時候都在長安,所以不敢不出死力抵抗,畢竟這裏城池堅固,我軍缺乏攻城戰具,才讓他們有了信心守下去吧。”
姚萇麵無表情的看了一眼姚興:“就這些?”
姚興的眉頭一皺:“難道,他們還指望有援軍嗎?要說忠義之心,我可不覺得他們有,當年這新平城不是投降了桓溫嗎,那削去的城池一角,不就是秦國對他們懲戒麽。”
姚萇的嘴角邊勾起了一絲微笑:“有點說到點子上了,尹司馬,你來說說,為何前一陣苟輔主動與我們接洽談獻城之事,可是突然又閉城死守了呢?原來的情報說這城中兵士不足一千,可我們連日攻城,損失上萬部眾,但城中被殺傷的也不下兩千人,他們這些兵是哪裏變出來的?”
姚興搶道:“一定是在城中征集丁男民夫助守,一定是這樣的。”
姚萇的臉色一沉:“民夫和戰士是一眼就能看出區別的!這些天四城防守的明明是精兵銳卒,我軍幾次攻上城牆都給趕了下來,他們的戰鬥力,超過我們本部老營的羌軍,哪是民夫可以做到的?!”
姚興睜大了眼睛:“難道,苟輔還有什麽強援相助嗎?”
尹緯上前一步,壓低了聲音:“大王,這些天我們派入城中的奸細,一個都沒回來,這跟之前我們的預測一致,城中的豪強全都支持苟輔打下去,而他們對此非常熟悉,外人想混進去,難於登天,據我們最後一個探子十天前的回報,苟輔當時一邊派人跟我們聯係,一邊聯係城中各大豪強來議事,那次之後,苟輔就斬使拒守,看來,是新平的這些豪強要打下去了!”
姚興訝道:“這怎麽可能呢?新平人有這麽忠於苻堅?上次他們又不是沒叛過秦,難道這十幾年下來,就成忠臣了?我不信!”
姚萇冷冷地說道:“他們忠的不是秦,而是自己的名聲,還有在這嶺表中千年傳承的義氣。”
姚興不解地看著姚萇:“孩兒不解,請父王明示。”
姚萇歎了口氣:“這裏是嶺表,沒有關中那種大山的險阻,在這裏需要直麵河套草原上凶悍的遊牧部落,幾千年下來的打打殺殺,早把這裏的人磨煉得凶悍善戰,而新平作為北地郡治所在,更是將門兵家的樂園,尤其是城中的馮氏,乃是漢朝的大樹將軍馮異之後,世代將門。”
“上次他們在桓溫北伐時主動與桓溫聯係請降,不是因為他們順風草兩頭倒,而是因為他們是漢人,看到漢人軍隊北伐關中,自然想去歸順。可是桓溫最後還是扔下了他們撤了,而苻堅沒有處罰他們,卻是削去城牆一角,這種恥辱,其實比屠城更讓這些新平漢子無法接受。這些年苻堅對他們很好,現在秦國有難,這些人為了一雪前恥,這回決定做一回忠臣,這並不難理解。”
姚興恍然大悟:“原來是這樣。這麽說,那些多出來的守軍,就是城中各大豪強家族,比如這個馮家的部曲家丁了?”
姚萇點了點頭:“正是,馮家久居鄰表,沒少跟各路蠻族戰鬥,家丁部曲多悍兵銳卒,我以前見過那馮氏族長馮傑,他的手下,甚至有從遼東那裏帶來的高句麗和羯胡人,不是一般的凶悍。這些天我軍用盡辦法攻城,地道,土山,衝車,都用了,可是都不能成功,城中甚至有投石機可以反擊,這證明有良將防守,隻靠苟輔那點人,連一天都不可能撐下來的。”
姚興咬了咬牙:“那更不能放過他們,就這麽撤了,要是我們這麽一退,其他歸順我們的嶺表各城的豪強,都可能再次反叛,站到秦國那邊,就是死再多的人,也得把新平給攻下!”
姚萇歎了口氣,搖起了頭:“興兒啊,你也是熟讀兵書了,難道王不可以怒而興兵,將不可因慍而攻戰,這個道理你都不明白嗎?現在我軍剛剛揚旗起兵,雖然有十幾萬部眾,但多是歸隊的各路羌人和遊牧匈奴人,這些人不能完全用去死戰攻城,一來他們不會出死力,二來他們也是邊打邊觀望,要是用得太狠,非但不會攻下城池,反而可能會逃跑甚至是叛亂,慕容垂現在在鄴城就碰了這樣的釘子,就是因為他隻用丁零人和雜胡攻城,我能象他那樣犯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