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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章 論英雄(中)

  克勞澤的回答,絲毫沒有體現出他對那些兄長們的關切或是血濃於水的親情,他只是冷靜而客觀地說道:「就算死因掩飾得再完美,他們在短時間內死光,我隨即就登基,看上去像個什麼樣子?」


  天一接道:「像是你殺光了擋路的兄弟,然後逼著自己老爹退位的樣子。{htt友上傳更新}」


  克勞澤道:「防民之口甚於防川,你應該是最明白這個道理的。一旦我這樣做了,無論在事後官方對外公布的消息如何,我都會背上弒兄的罵名,而且不是一兩個,是五個。」他頓了一下:「還有先前維克多的死,恐怕也會被人拿出來舊事重提,那就是六名皇兄,六條性命,一人不落地算在了我的頭上。朝中那些並不服我的人,定會藉此機會大做文章,到時候……」


  天一打斷了他:「到時候又能怎麼樣呢?難道他們能把你趕下皇位,自己坐上去嗎?」


  克勞澤忽然沉默了,在這個點上,他的思考和天一出現了分歧,說得簡單那一些,他想得不如天一深遠。但此刻經天一的點撥,克勞澤似乎明白了什麼。


  天一對對方的反應十分滿意,笑著道:「讓我來告訴你,現在那些朝中大員們的『心聲』吧。


  一部份意識到了巨廈將傾的人,心裡終日在悲鳴著『這是帝國成立以來唯一一次大規模戰爭,而我們偏偏站在了錯的那邊,我們的財產會被瓜分,而我們則會被剁成肉排。老天保佑,誰來救救我們!』很不幸的是,這一部分人,就是目前的朝廷里最具有話語權和主導能力的人了,至少他們還懂得居安思危。


  而剩下那幫傢伙的腦子就不太好使了,要麼就是抱著鴕鳥心態,敷衍塞責,遇見什麼問題便從眾而為;要麼就是對形勢估計過份悲觀。被嚇破了膽,終日託病府中,風聲鶴唳、草木皆兵;還有自暴自棄的。加倍地縱情玩樂,聲色犬馬,大有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意思。


  你自己也有眼睛會看,有耳朵會聽。有腦子會想。我說的這些事,你不可能注意不到。你覺得以這幫人而言,裂冠毀冕這種有膽有識有勇有謀者才能做得出、做得成的事情,他們行嗎?」


  克勞澤道:「你是要讓我賭嗎?拿這個王朝做賭注?」


  「呵呵呵……哈哈哈哈……」天一病態地笑著;「你的賭注就像我在街邊攤吃的小餛飩,明明是小餛飩。卻用大餛飩的皮來包,疊兩層,裡面才包著鼻屎那麼大點兒的餡兒,有時我懷疑裡面真的是鼻屎,但這餛飩偏偏還他喵的不咸!」


  克勞澤對這粗俗的比喻不予置評,只是回道:「即便帝國確實已成了一個定時炸彈,但爭奪權力是人的本性,你又怎知。他們不反?」


  「他們當然不是不想。而是不敢。」天一道:「關鍵得看你。」他把墨鏡重新戴好:「我剛才說的已經很明白了,那些是他們的『心聲』,他們根本不管誰當皇帝,他們從頭到尾只是在考慮自己而已。


  只要你讓這些人足夠懼怕你,同時又相信你是不可戰勝的,並且可以拯救這個王朝。保全他們的性命和利益。那他們就會跟狗一樣爬到你的腳邊,舔你的腳趾。你讓他們做什麼都行,把老婆送到你床上都行。


  到那時。甭管什麼弒兄弒弟了,你在朝上把那五個排成一列,當著滿朝文武,一刀一個,殺給他們看,又怎麼樣?

  這是亂世,亂世自當行非常之手段。頭上安頭,如何得休。殺佛殺祖,方得按堵。所謂的忠誠、秩序、道德、禮法……呵呵……官不與民講,人不與狗爭的東西。有閑又有錢的時候,你可以找幾個志同道合的人談談,當做是笑話。但現在是什麼時候?現在是你死我活,成王敗寇的年頭。


  你所在的陣營,說實在的,已經無所謂了。防民之口?哈!二十年前幹什麼去了,現在還有什麼好防的。那些貴族也好,平民也罷,甚至是立場分明的王族和反抗組織成員,都是人罷了。人,終究會臣服於勝利者,至於這個勝利者是殘暴還是仁慈,是宵小還是英雄,都是歷史的選擇,後人可以肆意評價你的所作所為,但不變的是,歷史會刻下你的勝利,直到永遠。」


  克勞澤轉過臉,看著天一:「哼……你想讓我變成你這種人嗎?你想說,變成你這種人,便可成就大業?」


  「你變成什麼樣的人由你決定,我所能告訴你的就是,這個星球上的物種還沒有進化到足以明白自身在宇宙中的位置,他們在世上為所yu為……滿足於幻想,盡情放縱,動機不純地用荒誕無稽的政治手段,野蠻地自相殘殺,只有漫畫和宗教中的英雄與聖人才會仁慈到給他們zi誘成長和領悟的時間,並保護、寬恕他們。」天一回道。


  「看來我們無法達成共識。」克勞澤道:「所以,一開始我就說了,我自有打算。」


  「也罷,那我們來談談交易吧。」天一應道,他大致已經想到了克勞澤的「打算」,那也是可行的,只是略為麻煩,不過既然對方堅持要這樣做,他也就不再多說什麼,反正剛才的談話過後,天一想要傳達的東西,都已然植在克勞澤腦海中了。


  「和事先說好的一樣,把塞爾茨.艾恩交給我,我會立即下令將北歐的軍隊撤走。」克勞澤接過了交易的話題道。


  「他在我們身後兩條街外那輛紅色敞篷車的後備箱里。」天一道:「史大夫給他打了一針,跑不了。」


  克勞澤道:「看來你真是想助鋼鐵戒律一臂之力啊。」


  「啊?」天一用疑問的語氣道:「何以見得?」


  「你不惜用交易的方式,讓我將歐洲地區最後可以抵抗的軍事力量撤走,難道不是為了讓他們穩固西歐的控制權,繼而劍指東南?」克勞澤回道。


  「笑話,我為什麼要幫他們?」


  「否認有意義嗎?你幫的可不止是鋼鐵戒律,幾乎所有大型抵抗組織的行動背後,都有逆十字的影子。炎武聯合的軍力比數年前六軍亂戰時強出十倍不止,即便是幾路諸侯合軍,也不可能有這種翻天覆地的戰力變化,想必又是你給過他們什麼。」克勞澤逐一點道:「刑天在你的安排下獲得了那批神霧。從而才有了斗神酒;越獄事件,讓zi誘前線得到了地獄島逃走的大批能力者;而鋼鐵戒律,或者說。切薩雷.巴蒙德,更是直接在你的幫助下得到了天空法典……」


  「你覺得,這是在幫助他們嗎?」天一打斷道。


  「什麼意思?」克勞澤略微遲疑了一下,「你連已經發生的事實都要歪曲?」


  天一沒有直接回答他。而是問道:「你之前說過,這些人都是英雄?」


  「我說了。」


  「你錯了。」


  「哼……」克勞澤冷笑。


  「夫英雄者,胸懷大志,腹有良謀,有包藏宇宙之機。吞吐天地之志者也。」天一說道。


  「這是曹cāo說的。」


  「他說得對。」


  「而我說的不對?」


  「你的想法不對。」天一回道:「你被那些人所表現出的假象蒙蔽了雙眼,他們之中,實無一人可稱英雄。」


  克勞澤乾脆也雙手枕著頭,靠在了躺椅上,說了句劉皇叔當年的台詞:「未知其詳。」


  「曹朔猛銳冠世,勇蓋天下,磊落光明,重情重義。這樣的一個人。追隨者自然不會少。且其從者大多忠誠、純粹、坦蕩,至少刑天的中上層可謂同心同德,牢不可破。


  可惜,此人雖有稱王之志,卻無問鼎之謀。似有雄主之能,實無統御之術。若沒有諸葛寨在旁輔佐。他這輩子,也不過就是個乾卦初九的命。」


  「可諸葛寨已追隨曹朔多年。你所說的問題,應該不存在了。」克勞澤道。


  「諸葛寨確有王佐之風。策謀深長、經達權變。」天一笑道:「他這一生中,只犯過一個嚴重的錯誤,那就是跟錯了人。」


  「他不該效命於曹朔?」


  「不該。」


  「為何?」


  「如果曹朔的性格殘橫暴戾,唯我獨尊,說不定真能成事。但他講的是兄弟義氣,求的是仁者無敵。他看不慣世上的不平,見不得弱者遭到欺凌。可他那塊兒料,並不適合走什麼仁者的道路,他非要做的話,最多也就做成李逵審案那個樣子,看似大快人心,實則無濟於事。簡而言之,就是霸道之才,卻yu行王道之治。」天一解釋道:「這種人,對任何一個軍師來說,都是要不得的毒藥。諸葛寨聰明一世,卻犯了最根本的錯誤,他以為,李逵身邊站個吳用就能成宋江了。哼……其實這只是他自欺欺人,被所謂的義氣束縛著所做出的一個愚蠢決定罷了。」


  「我看不出這其中有何憂患。」克勞澤道。


  天一說道:「那是因為他們還沒有遭遇真正的逆境,近期刑天可謂順風順水,這種形勢下,自然無事。待有朝一日,風雲突變,你就會看到此二人之間深厚的羈絆,就像12卷29塊5毛優惠套裝里的單面帶虛線廁紙一樣被輕鬆扯斷。」


  「呵……還沒發生的事情,任你說就是了。」克勞澤顯得不屑一顧。


  「未來,並不是那麼難以捉摸的東西。」天一回道。


  克勞澤看了他一眼:「就當曹朔如你所說,離了諸葛寨便不足為懼吧,那你所支援的其他組織呢?」


  「我再強調一下,我並不是在幫助、支援他們。」天一回了一句,又接著剛才的話題道:「白色閃電的首領奧金涅茨,殘忍不仁,睚眥必報,凶德既彰,荒淫發聞。我早已視其為冢中枯骨,旬月必死,已無需你費心了。


  zi誘前線的高層中,伯格、蓋茨、坎農和富蘭克林這四人算是最有話語權,或者說最為舉足輕重、不可或缺的人物。問題是,即便將這幾人的才能放到一個人的身上,那也不過是個軍事家、政治家兼科學家的超級人才,和英雄相比差遠了。非宗教思想家、與生俱來的人格魅力、至少一項的卓越才能,這三樣裡面佔兩樣才能算英雄。


  炎武聯合嘛,你應該很熟悉那五位了,埃弗雷克斯,塔高瓦達,斯比布還有另外兩個名字里含有感嘆號導致我讀不出來的傢伙,碌碌小人耳,何足為英雄?」


  「這樣啊……」克勞澤若有所思地道:「那麼,顧綾和恩佐.杜喬,算不算?」


  連顧綾的名字都知道,可見逆十字里有內線的事情恐怕不假,但天一卻不為所動,從容地繼續說道:「《易》稱男正位乎外,女正位乎內;男女正,天地之大義也。顧綾一介女流,縱有經天緯地之才,便也稱個巾幗英雄罷了,能算在我們討論的範疇內嗎?」


  「你將這種教科書般的舊式大男子主義和男尊女卑的觀念脫口而出,還引經據典,是不是太失水準了。」


  「這不是我的態度,是全人類的態度。」天一回道:「呼籲男女平等的人,都清楚男女是不平等的;反對以貌取人的人,都清楚這是不可能的;至於高喊世界和平的人,不如換四個字,比如『阿彌陀佛』,反正效果是一樣的。」他說著說著笑了起來:「最搞笑的是,還有一種可以集中體現這三種現象的大型活動——選美大賽,哈哈……比脫口秀都精彩。一群以貌取人的男人坐在台下,看台上的一群女人『發自真心』地祈禱世界和平。」


  「你跑題了。」克勞澤在天一說出更難聽的話以前,插嘴攔住了他:「那被稱為冥蝶的那個男人,算不算英雄?」


  「你才是跑題了吧,恩佐只是一個相當厲害的能力者,僅此而已,他自己也明白,黑暗才是適合他生存的地方。」天一回道:「阡冥的領袖絕不會由野心家去擔當,歷代如此。他們的存在,只是為了將組織的精神火種延續下去。阡冥的刺客們註定只能存在於時代的yin影中,他們也樂於如此。」


  這時,天一手中的魚竿微微顫動了一下,他無動於衷,任由魚線被什麼東西牽扯著開始移動。只是那握桿的手穩若磐石,線軸的把手也被卡在他的手腕上,控制住了魚線的長度。


  克勞澤道:「看來,只剩下一個人,仍在你即將排除掉的那張英雄名單上了。」(未完待續請搜索,小說更好更新更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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