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往事如煙
白傲雪謹慎的看著窗外，只見一道高挑的身影，在皎潔的月光照耀下，竟出奇的羸弱。
他一手撐著窗戶，人就倚在浮雕木刻的窗檯邊，原本猩紅嗜血的雙眸，現在卻如一汪湖水一般深邃。
白傲雪強忍著鋪天蓋地而來，好似要吞噬她的痛意，強裝若無其事般看著君夜魘問道：「你來幹什麼？君無痕察覺你不在，你知道後果嗎？！」
白傲雪雖然竭力隱忍，但因疼痛而說出的音調有些不平。
窗沿上的君夜魘，看著佯裝鎮定，強忍痛意的白傲雪，竟有一種想要擁她入懷的衝動。
這樣的衝動來的太快，快到他腦袋還沒做出反應，身體就先行動了。
君夜魘輕輕一躍，好似他與白傲雪之間，有著一道透明的拱橋一般，在虛空中一踏，快速來到了白傲雪的身邊。
在白傲雪還沒有做出反應時，狠狠的將嬌小的白傲雪擁入懷裡。
不知道為何，他看著白傲雪小小的一個捲縮在床角，只是那般一個模樣，便讓他失了理智，他只覺得這麼嬌小的人兒，必須疼惜她。
只有將她擁入懷中，他心中那好似，白傲雪隨時會離開的恐懼才會消散。
君夜魘緊緊擁住白傲雪，就怕白傲雪消失一般，感受著她一瞬間的身體僵硬，感受著她因疼痛而顫抖。
胸腔之中，是前所未有的安心與滿足，他知道這些安定與滿足，來自於他懷中的人兒。
而白傲雪卻因為，君夜魘的一系列動作愣住了，她沒有想到君夜魘會這樣的出其不意.……
不能否認的是，她眷戀這個能讓她感到溫暖的懷抱，就連如此徹骨的疼痛，在這個懷抱里，都顯得不那麼重要了。
這樣溫暖的灼熱滲入骨髓，不想離開也不願意離開。
白傲雪放任自己倚靠在君夜魘胸膛，感受著君夜魘將她擁緊的力度，感受著君夜魘有力的心跳。
「咚、咚、咚……」一聲聲就在耳旁響著，生生不息就好似君夜魘的生命一般，這是白傲雪第一次，如此近距離的感受著生命。
聽著這心跳聲她卻覺得安心，白傲雪緩緩閉起雙眸，感受著這片刻的寧靜。
君夜魘看著如此乖順的白傲雪，會心一笑，卻也沒有忘記了白傲雪的顫抖。
「阿雪，把這個吃下去，吃下去就好了。」君夜魘將一顆通體乳白的藥丸，放在白傲雪唇邊，等著白傲雪張口。
白傲雪一聞便知道是什麼了，輕輕搖搖頭道：「為什麼沒有吃了它。」
君夜魘聽了白傲雪的話，淡淡一笑道：「我想等著你給我解毒，所以不想吃。」
白傲雪聽了，知道君夜魘是為了，讓她吃下去才這樣說，心中既難受又開心。
「你身體里的毒已經夠混亂了，現在隨便一點小毒，都會要了你的命的！」白傲雪認真的看著君夜魘道。
君夜魘看著白傲雪如此認真的模樣，笑道：「我的命硬著呢，不用擔心我，你要健健康康的，才能給我解毒啊。」
「你……」白傲雪張口剛想說話，君夜魘卻是快她一步，將藥丸塞進了她的嘴裡。
入口即化的藥丸，讓白傲雪想要吐出去都不能，忿恨的瞪著君夜魘。
「君夜魘，萬一我不救你了呢，那這藥丸不是給我虧了。」白傲雪調侃的看著君夜魘道。
君夜魘聽了白傲雪的話，淡淡一笑道：「就算如此，我還是不想你受苦。」
原本有些怒氣的白傲雪，聽了君夜魘這句話，整個人都怔住了，她對君夜魘很特別，她自己清楚，君夜魘卻是總有辦法，領著她一步步，走進他為她編製的陷阱。
而她好似心甘情願。君夜魘這般對她，她怕自己再也不能堅定心中的信念，她怕原本無畏無懼的她，有了弱點，有了破綻。
思及此，白傲雪強撐著羸弱的身體，想要掙扎著離開君夜魘的懷抱，而君夜魘好似知道一般，更加用力的擁住白傲雪，不讓白傲雪離開。
而白傲雪原本就因為，被疼痛折磨的渾身無力，現在君夜魘如此大力的擁著她，她也知道君夜魘不會允許她離開。
君夜魘看著想要逃避的白傲雪，伸手摸摸她的腦袋道：「阿雪，別動。我給你講故事。」
白傲雪聽了君夜魘的話，不雅的翻了個白眼，卻沒有再掙扎，乖乖的依偎在君夜魘懷中，等待著君夜魘的故事。
君夜魘見白傲雪如此乖巧，原本陰鬱的心境也明澈了許多，這一次，他不會再傷害她！
「其實我身上的毒，是母妃下給我的，母妃本是江湖門派的子弟，卻因為父皇微服私訪遇上了父皇，並且鍾情於父皇，而母妃恰巧與父皇心愛的女子長相神似，父皇便將母妃帶回了皇宮。」君夜魘好似真的在講故事一般，看著白傲雪娓娓道來。
「一開始，如眾人想的那般，父皇將母妃寵上天，後來母妃懷了我，父皇也更加疼愛母妃了，我在母妃的期待中出生，原本母妃十分疼愛我，後來或許是父皇看透徹了吧，對母妃也日益冷淡，母妃為了博取父皇的憐愛，將主意打到了我身上。」
君夜魘說這些話時，嘴角噙著一絲笑意，白傲雪默不作聲的看著君夜魘，卻覺得那時的他定傷透了心。
她雖然無父母疼愛，沒有一個家人，但她並沒有經歷過君夜魘這般苦，被疼愛自己的母親，當作兌換愛情的籌碼。
還如此傷害他，或許幼時的他不懂得，但漸漸長大，他又怎會不明白呢。
君夜魘看著白傲雪擔憂的目光，勾唇一笑道：「我無事。」
「不會發狂就好，繼續說吧。」白傲雪調侃的說道，希望能緩和氣氛。
「母妃本就是個用毒高手，將各種毒素喂於我，那些毒素雖然不會快速發作，但會慢慢腐蝕我的身體，我日漸消瘦精神不濟，母妃遣人告訴父皇后，父皇並沒有任何行動，反而越發冷淡母妃，母妃為此發狂。」君夜魘回憶著那段過往，雖然悲哀卻因為懷中的白傲雪，讓他得以清醒。
「後來母妃見這招行不通，竟將心中的怨恨轉嫁於我，她認為我不該來到這世上，因為我的到來，父皇不再愛她，母妃將我送出宮，去了她曾經所待的江湖門派，彼時我十三歲。」君夜魘抱著白傲雪的手，些微的用力，泄漏了他此時的心情。
白傲雪感受到君夜魘的情緒，抬起的手放下又抬起，最終還是將自己的手，放在了君夜魘的手掌上。
君夜魘感受到白傲雪冰冷的手心，依附在他的手掌上，原本波動的情緒也漸漸平復。
「在那門派我生活了兩年，卻是我最難以忘記的兩年，那兩年裡我拚命習武，咬牙活了下來，那時堅持著我活下去的，便是屠光那門派之人！」君夜魘對於那黑暗的兩年，不想過多去談論。
「兩年後，母妃將我接回，那門派也在一夕覆滅。回到皇宮的第二天，母妃如幼時那般疼愛我，卻不想那是她將我拖進地獄的前兆。」君夜魘說的雲淡風輕，一直在旁邊的納蘭游鴻卻有些激動。
白傲雪疑惑的看著納蘭游鴻道：「怎麼了？」
納蘭游鴻緩緩搖搖頭，沒有說話。
君夜魘知道納蘭游鴻的想法，但他還是想告訴白傲雪，這次有白傲雪在懷中，他能感覺煩躁波動的情緒，竟能靜如止水一般。
「那日，我吃下母妃給我做的糕點后便昏迷了，醒過來的我，放眼望去，只有一片汪洋的火海，遮天蔽日的火紅，只有母妃淡藍的裙角在飛揚，其實那時我便知道，母妃終於失去了父皇，性情偏激的她決定用死來讓父皇後悔，而我這個不該來到世上的人，也該跟隨她著離去，讓一切回歸原點。」
聽著君夜魘那低啞又沉醉的聲音，白傲雪卻知道，君夜魘其實在努力隱忍著。
「那日紫苑殿的火光衝天，我是第一批趕到現場的人，我們從火光中依稀看到了起舞的身影，我為了救魘，不顧一切的衝進了火海，便看到了拿著尖刀，狠狠插進魘心臟的玊妃娘娘，我將魘拉出火海時，魘身上的鮮血好似蜿蜒的小溪一般，印紅了多少人眼。」這次說話的是一直沉默的納蘭游鴻。
那場回憶，是他此生不想去面對的，他不知道玊妃是如何狠得下心，將自己骨肉殺死的，而君夜魘那時空洞無邊的眼神，卻是荒涼無比。
白傲雪聽了納蘭游鴻的接話，她沒有想到玊妃的結局會是如此，沒有想到最後她連死，都覺得君夜魘不該來到這世上！
這樣的女人，根本不配做一個母親！
「後來我僥倖活了下來，卻因為大火不幸毀了容，父皇對我疼愛有加，卻遭來各方的嫉恨與顧忌，所以暗殺不斷，其實那不過是父皇的計謀，他原本就想讓君無痕坐上皇位，卻怕一時暴露，君無痕被暗殺，所以我便成了君無痕的替身品，而君無痕也得以安然登上皇位。」君夜魘接著納蘭游鴻的話說道。
白傲雪聽著君夜魘的回憶，只覺得揪心的疼，如果君夜魘的母親還在世，或許她會先送那女人一程。
君夜魘曾經受的苦，全部都是因為她那可笑的愛情！
白傲雪心中也明白，難怪君夜魘看到雕塑時，有著滔天恨意又有著無盡哀傷，少時的他何嘗不眷戀母愛，卻在玊妃一次次的殘忍對待中磨滅了眷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