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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3章 人生若只如初見

  冬日大雪紛飛,他推開琴苑的大門,便看見一襲紅裙的女子俏立在雪地之中。


  她的眉眼溫婉,笑起來淺淡的樣子格外好看。京城裡不論是閨秀千金還是世子才子都在他的情報掌控之中,唯獨對她卻沒有什麼印象。


  第一眼,他看著她,她也看著他。只是第一眼,他就看見她眼眸中深沉壓抑的情感。她望著他的眼神,如同闊別重逢的舊友,沒有絲毫陌生。


  未等他們開口說話,兩人之間就插入了謝依錦。這般看起來清婉的女子,面對謝依錦的鞭子也面不改色。他站在一旁自始自終都望著她,直到那鞭子落下的一瞬間方才出手攔住。


  飲下那杯「拜師茶」的時候,無可否認,他就已經對這個只見了一面的女子生了興趣。


  她笑吟吟喊他公子師傅,眼眸中的神采飛揚,唇角翹起的俏皮模樣慢慢定格。


  「阿芷!」慕容昭大喊一聲,從夢中驚醒。


  他俊美的容顏上冷汗密布,白色里襯的上衣在大冬天竟然也被汗浸透。


  視線從模糊漸漸變得清晰,入眼是熟悉的面容。一般的眉眼,一般的面容,但是他卻並沒有將人認錯。


  只要看見那眼神,他就能認出來,哪怕是一模一樣的容顏。


  「皇上!您這是怎的?生了噩夢?」葉婉若焦急湊上來,伸出手帕給慕容昭擦汗,「皇上,您怎麼樣?」


  慕容昭任憑著他動作,深邃紫眸里的劇烈波動已經漸漸沉澱下來,只剩下死一般的寂然。


  「沒事。你下去吧。」慕容昭淡淡說道。


  葉婉若略一遲疑,搖頭道,「臣妾還是候在這裡吧。皇上,您已經連續好幾日都做噩夢,白薇姑娘也讓您不要太傷身,不要再憂思了。」


  葉婉若的話音未落,慕容昭劇烈的咳嗽了兩聲,葉婉若連忙止住話頭,深怕自己打擾到慕容昭。


  「皇上,您上次在桃溪就受了暗傷,為了您自個的身子著想,怎麼也不能再胡思亂想了。」葉婉若微微福身,「臣妾就在外屋裡候著。皇上若有吩咐,叫一聲便是。」


  「這都三更天了,你下去睡吧。」慕容昭的臉色終於有了一絲波動。


  葉婉若莞爾一笑,「不去,就愛守著你,我願意。」


  說著,盈盈一拜福身退下。慕容昭望著她離開的背影並未再多說,想起剛才的夢境眉峰一皺禁不住咳嗽的更厲害了。


  已經過去了六七年的事情,他還以為早已經記不清了,但是現在才發現,他竟然還清清楚楚記得他看她第一眼時她的眼神。


  明明已經過去了這麼多年,為什麼還記得如此清楚,就好像是昨天才發生一般。


  阿芷。


  這個人,竟然在他心中住的如此深。以至於他現在想要忘記她,就好像是跟自己作對。


  人生若只如初見,當時只道是尋常。


  明明她都背叛了他,明明她害得他兵將折損一半,明明她如此絕情,但是為什麼他只要想到忘記她,竟然會如此難過。


  你這樣愛過一個人嗎?就好像是用針線將她一針針縫進你的生命里。彼此糾纏,牢不可分。


  但是現在卻要把已經融入你生命里的那部分一點點剝離,疼的靈魂都在顫抖。


  慕容昭伸手捂住自己胸口,薄唇蒼白,那一點點抽離的痛苦,無法用任何言語來形容。


  他這一生上過戰場也暗殺過仇敵,曾入生死之境,也曾九死一生,但是從未有哪次有這一次般疼。


  慕容昭一言不發,靜靜地捂著自己的心臟,那般劇痛於他來說,卻也能讓他更清楚,明白現在他應該去做什麼,明白有些人不值得他珍惜。


  五年的分離,讓一切都面目全非了。


  外屋裡,葉婉若半靠在榻上,屏息聽著屋裡人的動靜。她能感覺慕容昭雖然沒有說話,但是卻並沒有睡著。這已經不是第一天,從陸凌芷叛國的事情發生之後,他就一直這樣。


  葉婉若有些后怕,也有些慶幸。雖然她一而再的高估了陸凌芷在慕容昭心中的地位,但是這個時候她才發現,她在慕容昭心中比她高估的還要重要。


  即便是發生了這樣的事情,即便是陸凌芷變成叛國的罪人,慕容昭對她,竟然也未有太多怒焰,更多的是痛苦。


  他抵禦這種痛苦,折磨他自己,夜夜不能寐。


  「皇上已經連續幾夜都沒有睡好了。再這麼下去,不等我們抵達漠北,皇上自己就要先撐不住了。」葉婉若小聲對著旁邊的白薇說道。


  白薇望著裡面的紗簾,眼神中是掩飾不住的擔憂,「其實這一次皇上日夜兼程去漠北我已經勸阻過了。上次在桃溪,表面上看皇上似乎沒受傷,但暗傷已經入侵臟腑。如果停下來休養一個月必然能痊癒,此時動身本就是雪上加霜,皇上偏偏還……」


  「皇上是放不過他自己。」葉婉若幽幽嘆了口氣,道,「現在桃花峽谷那邊膠著了,一時半會兩邊都打不起來。皇上便想去漠北,希望在開春之前幫漠北那邊拿下贏面,到時候兩路人馬雙面夾擊,自然能拿下那北原。只不過看皇上如今這樣子,還不等到漠北,只怕是……白薇姑娘,你可得想想辦法。」


  白薇無奈,「辦法早試過了。連安神香、安神湯都用了,還是沒作用。心病還需心藥醫,我也只是一介凡醫。」


  原來就在兩邊休戰之後的第三天,慕容昭就定下了馳援漠北的計劃。當然,他並沒有帶兵馬去,這一次大興的軍隊削減過半,如果再帶人,只怕桃花峽谷還會有失。


  慕容昭只是帶了一些大內高手,漠北這邊的高端戰力還是太少了,比起那些悍勇的部落首領,斗將的時候總是被壓一籌。他這一次去,也是為了鼓舞士氣。還有便是那平西王反叛,他麾下的將士,若是有見到慕容昭親至,也許還會有部分人投誠。


  畢竟慕容昭在大興王朝的威信,獨一無二。


  而在趕路了五六天後,白薇和葉婉若都發現,慕容昭的暗傷不僅沒有漸漸修復, 反而還有加重的趨勢,首要原因就是因為慕容昭傷心過甚,直接影響了傷情的恢復。


  她們都不是瞎子,都看得出慕容昭是為了陸凌芷的事情。偏偏慕容昭在她們面前卻總是裝出一副無所謂的樣子,似乎已經忘記陸凌芷,卻不知道越是壓抑,越難以釋懷。


  陸凌芷已經變成他的心病。


  這個驕傲不可一世的男人,因為最深愛的女人輸的慘烈。


  若是凡夫俗子大多意志消沉借酒消愁,甚至因此沉淪的也屬常事。畢竟這個打擊實在是太大了,就像慕容淵,曾經他也是多麼意氣風發,但是京城之變輸了以後變成喪家之犬,就算得到南國也一蹶不振。


  此時的慕容昭的打擊遠比當初的慕容淵要深。畢竟勢力的輸贏只是一時,最親愛人的背叛又豈止如此。但是他卻未有絲毫異樣,依舊是大興的君主,依舊是那個智謀無雙的男人,彷彿感受不到疼一般,馬上就制定了新的作戰計劃,強撐起一身的驕傲和堅強。


  連葉婉若都看出了他在逞強。這樣的慕容昭,只是遠遠地看著,都讓人覺得心疼。


  偏偏他們這些人什麼都做不了,也只能看著。慕容昭和陸凌芷的事情,任何一個人,都是外人。


  ……


  此時的桃花城裡,秦守楠和謝拓疆相對而坐,兩人都皺著眉頭看著牆上掛著的地圖。


  「也不知道這北原又耍什麼陰謀詭計,連續三天行為古怪。」秦守楠依舊裹著厚厚的棉襖,像個圓鼓鼓的粽子,「這個穆爾雲曦還真是邪門了!小爺頭皮都想破了也想不到他到底想幹什麼!」


  謝拓疆沉穩點頭,「末將也發現了不妥。但是仔細分析,又覺得他們似乎不像要進攻的樣子。」


  「是啊,看起來倒像是想撤退……」秦守楠哈哈一笑,突然笑聲嘎然而止,兩人面面相覷。


  「不會吧?他們真的想撤退?不可能吧,這兩國交戰生生死死,他們突然就要撤退?那他們打了這麼久到底為了嘛!」


  謝拓疆也是驚詫莫名,「說實在話,敵軍的行動似乎真的很像是要撤退。如果他們真的是撤退,那麼這幾天的一應部署也都合情合理了。但是如果撤退……這撤退……本身就是最不合理的地方啊!」


  「不行。這事我們得引起警惕,這穆爾雲曦還真不是個正常人,用正常人的思維去想,肯定想不透。」秦守楠搖搖頭,臉色難得的嚴峻了一些,「謝將軍可知道穆爾雲曦發動本次大戰的原因?」


  謝拓疆答道,「最開始東線軍是追著皇上搶親硬生生開闢出的一條道,後來穆爾雲曦被咱們堵上了,也就因此有了東線戰場。接著就是齊國南國和北原聯盟,到最後打來打去,齊國打沒了,東線戰場和原先的齊國戰場慢慢匯聚,大家兵力都合併在了一起,聚集如今的桃花峽谷。穆爾雲曦最開始是為了阻止皇上搶親,照後來的陣勢看,應該是為了攻下我國,統一河山。」


  「而也許……穆爾雲曦從頭到尾的目的,就跟他那時候追出來的原因一樣,只是為了阻止阿芷離開。」秦守楠說著,眼睛越來越亮,許多事情也漸漸清晰,「而最終,他也確實得到了阿芷,所以現在退兵,他的目的已經達到了,退兵在我們看來不可思議,對他來說卻正是合情合理。」


  「現在我可以基本肯定,他們真的是要退兵,如果不趁此機會死死咬住他們,他們就真的跑沒影了。」秦守楠握緊拳頭。


  謝拓疆明顯意動,「那我們現在……?」


  「打!這幫兔崽子殺了我們這麼多人還想走,門都沒有!」秦守楠惡狠狠吐了口唾沫。


  謝拓疆立即點頭,「正合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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