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1章 韓氏凌桐
夜晚，徐州城因為這一次擊退北原軍的圍攻，也為了給御駕親征的皇帝接風洗塵，特意舉辦了盛大的歡迎晚宴。
北翎玉自從黃昏時分在城樓昏過去后就一直在城主府休養，晚上雖然已經蘇醒但是精神虛弱，而且白天剛剛發生這樣的事情，對北翎玉的影響不好，所以並沒有出席。
此時慕容昭坐在主位之上，下首是三州參將韓振，除此之外呂斌陳立皆在席，晚宴載歌載舞，眾將士們喝酒划拳其樂融融。
慕容昭獨坐在主位上，韓振離的最近，舉杯向慕容昭敬酒。對於這位提拔自己當上三軍主帥的皇帝，韓振非常忠心。
「不知皇上為何悶悶不樂？可是因為今日北原汗皇所言之事？」韓振試探問道，見慕容昭眼神掃過來，立即臉色一正，義正言辭道，「皇上今日所做選擇，臣等心服口服。自古雖然有和親，但從未聽說讓后妃和親，汗皇此舉分明是侮辱我皇，皇上不必為此困擾，臣等全部都支持皇上的決定！」
旁邊的呂斌冷不丁說道，「可是聽說玉妃娘娘本就是北原聖女，是汗皇的未婚妻，被皇上搶回來的。所以現在皇上就是將玉妃歸還給汗皇，其實也並不損我皇的名聲。」
他是個直腸子，有啥說啥。此時又喝了些酒，也就一時沒注意到自己冒了忌諱。
韓振連忙對他使眼色，呂斌不管不顧，又喝了一口酒接著道，「皇上將玉妃給汗皇，那是顧全大局。皇上不答應，也是人之常情。不論皇上作何選擇，這都是兩難的事情，一般聖人明君都會先將黎民百姓江山社稷擺在前面……」
韓振倒是好心，不忍心看這麼個剛剛冉冉升起的將星開罪皇上，連忙喝道，「呂斌！」
那廝還喝的迷迷糊糊，抱著酒罈子嘿嘿直笑，「皇上的決定看起來好像錯了，但我就是覺得是個男人，夠爺們！嘿嘿嘿……」
韓振為他抹了把冷汗，對著慕容昭道，「皇上，呂小將酒後失言，請皇上恕罪。」
「無妨。」慕容昭淡淡說道。從始至終，他的臉色都沒有絲毫變化。
不管是韓振的支持，還是呂斌之前犯忌諱的冒犯，他好像都不在意。他做這個決定，本就不是為了顧全別人的看法，而是為了他自己。
這世上只有一個人能夠讓他一次次例外，六年前為了娶她不顧自己岌岌可危的太子之位，六年後一如既往。
更何況他慕容昭本就不會拿自己在乎的人去換和平。他要江山，他自己來取，絕不願意拿愛人去換。若是他得不到江山，那是他不如人。當然，慕容昭對自己很有信心。
不論局勢怎樣惡劣，在這張臉上似乎從來沒有出現頹喪的表情。
「來人啊，快把呂小將架下去好生休息。」韓振對著左右的侍衛吩咐道。
這個呂斌言辭大膽，剛才倒還好，要是再說了什麼過分的話，他喝醉了不怕，這周圍還一大幫子人提心弔膽呢。
兩個侍衛將呂斌拖了下去，晚宴又恢復了之前的歌舞昇平。突然一個蒙面女子踩著舞步跳入舞台，周圍的舞姬連忙在邊上蹲下避讓，倒正好將她圈在了舞台中間。
韓振眉頭一皺，臉色頓時拉長了。
慕容昭也瞧出了韓振的臉色有異，他今年三十多歲，正是軍中的壯年派代表人物，慕容昭對他也頗為器重，見此問道：
「韓將軍可有事？」
韓振苦笑一聲，還沒回答，眼前突然一陣清風拂過，卻是那蒙面女子跳的驚鴻舞，彷彿飛鳥翩翩落在慕容昭面前。
她纖纖玉指間還端著一杯酒，慕容昭無心歌舞，而周圍不少看得認真的將士們倒是都看見這位女子從跳舞開始手上就端著一杯酒，一直到跳完手中的酒絲毫未潑出。
中途那酒杯都懸空了好幾次，裡面的酒水也猶如細長的銀線劃過，但都一滴不差的落回酒杯中。
「你值得我敬這杯酒，請！」女子聲音清越，自帶一絲傲氣。
韓振連忙起身沖著慕容昭告罪，「皇上，這是舍妹，自小被家裡寵壞了沒有規矩，還請皇上恕罪。」
見慕容昭不為所動，那女子似乎也覺得一直端著酒杯有些尷尬，輕輕一拋，掌風一推，手中的酒杯就穩穩落在慕容昭案桌前。
「你在城樓上說的那番話我都聽到了。是個男人，這杯酒請你喝！」女子揚了揚下巴，道。
慕容昭不置可否，韓振連忙沖著她使眼色，「還不快退下，沒大沒小。這可是皇上……」
「皇上怎麼了，皇上有什麼了不起。要不是他今天在城樓上說的話還算對我胃口，便是皇上也不值得我跳舞獻酒！」蒙面女子傲然道。
韓振連忙告罪，「皇上，舍妹從小就入山拜師，在家又備受寵溺，不通世俗之禮，還請皇上恕罪。凌桐，你還不退下！」
以他的身份，三州參將，三州參將的妹妹自然是徐州橫著走。再加上跟世外高人學藝的千金都自以為是，很有幾分傲氣，所以不把旁人放在眼中。
當然還有一個重要因素就是一個女人有些本事之後，能夠讓她看得起的男人就更少了。至少在韓凌桐看來，她所遇見之人都不入她眼。
慕容昭只是淡淡掃了她一眼便移開目光，他對這種女子毫無興趣，或者說對除了陸凌芷以外的女人毫無興趣。
「天色不早了，朕去看看玉妃，你們繼續喝，盡興，不必管我。」慕容昭抬頭看了眼月色說道。
韓振連忙躬身，「末將恭送皇上！」
待慕容昭走後，韓凌桐還頗憤憤不平，指著桌子上的酒道，「哥哥，他竟然不喝我送的酒，多少人想都想不到，就這一杯就可以增他五年的內力，還以為他有多厲害，連這點特別都看不出來！」
「凌桐，你這性子什麼時候能夠收一收。皇上是什麼人，怎麼可能喝你的巫酒，再者說了，早聽聞皇上百毒不侵，你這巫酒對別人有用，也不知道對皇上可否有益處。」韓振板著臉說道。
韓凌桐撇撇嘴，「說的像巫酒是毒一樣，不過……如果他真的百毒不侵，倒確實沒用，這就是毒藥煉製的。以毒為推力，刺激筋脈。」
「還好這次皇上不跟你計較，否則你這就大不敬的罪。從今天開始，你不準再出現在皇上面前。」韓振警告道。
韓凌桐不以為然聳聳肩，中指微微曲起輕輕一彈，那酒杯就砰然炸開，酒水四濺。
接著也不管韓振，轉身就下去了。她來是為慕容昭，既然慕容昭已經走，那麼她也該回屋了。不過看起來這個皇帝確實和別的人不一樣，比她見過的人都厲害。
城主府里，北翎玉早已經蘇醒，半躺在床上，頭腦已經恢復清醒，但是跟上次在密室昏倒一樣，醒來頭疼欲裂，但卻什麼都記不住。
還好有白薇開了一些止疼葯，倒也不難受。但是北翎玉自己有種很清晰的感覺，就好像是什麼封存在腦海中的東西正在破土而出。而當這東西真正出來的時候，就好像會知道什麼了不得的大事一樣。
北翎玉揉揉額頭兩邊，讓自己不再想這件事，轉而將注意力放在了目前的國戰之上。
在見到穆爾雲曦之前，北翎玉真的沒想到雲曦努力這麼久，竟然就是為了跟慕容昭交換，願意拿二十三座城池和北原國交換自己，而慕容昭的選擇更不可思議，這麼划算的買賣他還偏不做。
誰都知道她本就是北原聖女，是汗皇的未婚妻，被慕容昭搶走做了玉妃。所以如果現在慕容昭答應做交換，絕對不會損壞他的名聲，而且汗皇做這樣的交換也不會被別人詬病。
眾人只會稱讚一個是當世明君，一個痴情至此。一個江山之主，一個只要美人。
但是慕容昭拒絕了。這件事的影響非常不好，甚至會動搖大興的民心。北翎玉不覺得這是一個陰謀，她現在能夠知道慕容昭的深情。
可是這份情是對陸凌芷，讓北翎玉覺得非常抗拒和逃避。她不是誰的影子，不是誰的替身，她不是陸凌芷，她只是北翎玉。
慕容昭如此待她，只是因為他把自己當作陸凌芷。
這樣的感情，又讓北翎玉如何能夠接受？所以當時在城牆之上，聽見慕容昭的承諾她彷彿動搖了，覺得這世上什麼都比不上這個人重要，可是現在細細想來，他這些話是對陸凌芷說的，並非是對自己。
心便也一分分的沉靜下來。
她承認自己看著慕容昭那般的眼神忍不住淪陷，她承認她為他心疼忍不住的流淚，甚至因為他對陸凌芷的痴情心裡不太舒坦，但是她終究沒辦法接受這份感情。
此時此刻，北翎玉早已經不恨慕容昭，就算當初挖心之仇，欺騙之恨，也早已經抵消殆盡。
她做這個決定，不因愛恨，只是她覺得目前對三人最好的結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