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8章 情歸一人
半月後，東線北原大帳，穆爾雲曦看著掛在屏風上的作戰圖，毛筆在溝壑縱橫的地圖上勾勒了好幾個點，英俊的臉龐上看不出絲毫表情，只有那一雙狹長的墨色眼眸幽深如海。
食指隨意拔弄著拇指上的藍寶石戒指，碩長的身形在營帳中獨是一道風景。
「汗皇，攝政王回來了！」門外傳來卜問天的通報聲，不等穆爾雲曦說話，一個一襲藍色裘袍的男子已經率先掀開帳簾，大喇喇的沖了進來。
他有著一張英俊的過分邪氣的臉，兩人對視，一切盡在不言中。
這時候才跟上的卜問天無奈的擺手，「汗皇，攝政王一回來就衝進來找您，微臣攔不住。」
「下去吧。」穆爾雲曦淡淡說道，語氣不見動怒。
卜問天腹誹，早就聽說汗皇待攝政王非同一般，前幾天池言致回來的時候都是乖乖覲見，按照流程來，但是這位攝政王回來就絲毫不顧君臣之禮，知道汗皇在大帳里二話不說就衝進來。
也虧得是他，其他人都不敢攔。而汗皇對於他好像也絲毫不在意這些無禮。
卜問天退下后，雲靖上上下下打量著穆爾雲曦確認人無礙，聲音清越，「早就聽說你現在的威風，打得大興毫無招架之力，連續拿下了二三十個城池。大興那邊的元帥根本擋不住你，看你現在還成竹在胸的樣子，再拿二十個城應該也不是問題。」
自從上次一別，已有數月未見。一個在危機四伏的大興遊走在生死邊緣，一個在硝煙瀰漫的戰場同樣是閻羅門前打轉，雲靖要親眼看見他平安才能放心。
而現在看清楚了，正如他一路上聽見的消息，他確實很好。
從漠北雪原進入北原后，雲靖和桑煙沒有停留，一路向著東線匯合。
「你怎麼樣？」穆爾雲曦望著雲靖，嗓音磁性不帶一絲情感，英氣的眉毛微微上挑，眼神中清澈可見的關心。
他知道雲靖的任務有多危險，不管是之前的燒糧草還是之後進入京城配合拔除軍機處，現在他能完完整整站在面前並非易事。沒有不關心，而是這麼多年，他們一次次的完成任務，早就已經習慣了。
這麼多年都是生死一線，也並非這一次。在他們還是歐陽燁的棋子的時候，那時候的局並不比現在安全多少。
「沒事。」雲靖絕口不提自己燒糧草的時候差點走不出去，絕口不提經歷多少艱辛才逃到北狄養傷，絕口不提襲殺兵部尚書的時候對方早已有預料故意設局抓他，絕口不提在刀尖上跳舞能夠再回來見到他有多麼不容易。
只是簡單的兩個字，概括他所經歷的所經受的一切。
「昭帝早有預料，我沒能把北翎玉帶回來。」雲靖淡淡道。
「我知道。」穆爾雲曦應了聲，京城任務結束之後雲靖就事先寫過情報給穆爾雲曦，所以他很早就知道了京城那邊的局面。
也正是因為清楚，才會加快速度攻打。
他必須要在慕容昭到來之前掌握更多的籌碼，這才有換回北翎玉的本錢。
「沒關係，你能回來很好。」穆爾雲曦拍拍他的肩膀，「先休息兩天，從後天開始北原軍分一半給你。」
簡單的一句話就將自己的兵權分了一半，是重託，也是信任。
雲靖心下也覺得安慰。最起碼他這麼千辛萬苦回來他問的第一句不是北翎玉好不好，也算是不辜負他的出生入死。
「昭帝對北翎玉很好，你不用擔心她的安全。而且這一次出征，昭帝將她帶出來了，不知道是有何打算，也許要用她牽制你。」雲靖分析道。
穆爾雲曦唇角勾起，「如果真的是這樣就好了。他要拿玉兒換什麼，我攻下的這二十多座城池嗎？如果他願意交換，我現在就帶著玉兒退回去。」
雲靖愕然，沒想到自己隨口一提，穆爾雲曦竟然早有打算。
「你不打算攻下大興了？辛辛苦苦打下的二十座城池，就這麼交換？」雲靖好看的眉毛微微上揚。
穆爾雲曦望著雲靖，眼底的眸光淡然，「那你說，我打這些城池是為了什麼？」
「瓜分大興，一統天下……」雲靖知道自己說的這些都不是穆爾雲曦的本意，彷彿理解了一般瞭然的笑笑，「為了搶回她。」
他那樣的人，從來都沒有一統天下的雄心壯志，他想要的很簡單，不過是一生一世一雙人。
這天下與他何干，這江山與他何干，北原汗皇之位又與他何干？如果可以，眼前這個人肯定更願意把北原交給自己，然後帶著北翎玉遊歷天下。
這才是他心底的希望，這才是他的願望。
權利和軍隊，戰爭和廝殺，只是保護她搶回她的武器。如果有她在側，就算放手這一切如何。
我可以用這一世的江山換這麼一個人，為什麼只是這麼簡單的願望，可是對眼前這個人來說卻這麼難呢。
「如果慕容昭要的是整個北原呢？我看得出來，他有一統天下的雄心。」雲靖心中已經有答案，但還是問道。
穆爾雲曦眼中沒有絲毫留戀，「如果他能夠保證待北原子民如待大興百姓一樣，北原拱手給他又如何。汗皇的位置誰來做有差嗎，也許反而能讓北原的子民過的更好。」
「但如果他不能答應，我只能繼續做汗皇，只能繼續攻伐天下。當我手中的權勢多的他也只能退縮避讓的時候，他沒資格阻止我跟玉兒在一起。」
這，才是你發動這場戰爭的原因嗎。只有自身有足夠的力量，才能保護她。
只有擁有能夠讓慕容昭忌憚和動心的籌碼，才能夠換回她。
「你確定了？」雲靖問道。
穆爾雲曦肯定點頭，「從這場戰爭開始的第一天，就確定了。」
若是旁人肯定覺得穆爾雲曦為了一個女人簡直是瘋了，花費這麼多力氣打下的城池隨手就送人，還搭上自己的北原，連汗皇都不當了。
拋下高高的皇位，拋下逐鹿天下的利器，在如今這種形勢大好的情況下，完全不能理解。
你完全可以等打下大興再光明正大將北翎玉搶回來。
但是雲靖卻明白他，這天下什麼時候入過他的眼，他的眼中從頭到尾只有那一個人。
打下天下有意思嗎，如果現在能夠換回北翎玉，對於他來說才是最好的選擇吧。他並不願打仗。
雲靖笑了，眼中的眸光熠熠生輝，「好啊！你不當汗皇，我也不當攝政王。從今以後，我們就逍遙江湖，痛痛快快的過日子。等什麼時候厭倦了紅塵人世，我們就一起回到北狄養老。我前段時間回去了，現在北狄很好，與世無爭，世外桃源，你肯定會喜歡的。」
「好，就這麼說定了。 」穆爾雲曦深沉的眼眸中也多了幾分亮色，那桀驁不馴的臉龐神采飛揚，彷彿已經看見他們四人結伴同行的景象。
「汗皇，攝政王，將士們已經集結完畢，是否立即攻打徐州。」營帳外的卜問天問道。攻打徐州是他們之前制定的計劃，那個三州參將韓振之前一直帶著他們繞圈子，各種阻止他們的攻伐速度，而這次他們利用陷阱將韓振困在徐州，只要弄死這傢伙，前行的路就更簡單了。
「前鋒開路，本汗要親自帶隊！」穆爾雲曦意氣風發。
雲靖立即抱拳，「小王請為先鋒！」
穆爾雲曦望向他，他也坦然的對視，兩人都明白對方的想法，穆爾雲曦點頭，「嗯，注意安全。」
「屬下遵令！」
雲靖立即出去接手軍務，卜問天不由暗想，攝政王剛才不是跋扈的絲毫沒有規矩嗎，怎麼一到正經上戰場的時候就彷彿換了個人。所以看來，攝政王能夠成為汗皇最信任的心腹也不無道理。
北翎玉，如若我以這手中江山，可否能換你重回我的身邊。
……
北翎玉騎在馬上，這裡已經非常靠近東線前線，城池裡的百姓都事先被疏散，留下的除了軍隊就是幫忙城防的民兵，看起來頗為蕭條。
這就是戰爭嗎，用無數的生命搭建的舞台。
一個校尉急匆匆上來稟報，「皇上，前方斥候傳來的消息，北原軍圍攻徐州城，韓振大將軍被困在徐州城中孤立無援，情勢十分危急。」
「再探！要仔細查清哪一面的兵力比較薄弱，查清大致的兵力和布置。」慕容昭道。
那校尉領命下去，慕容昭臉色沒有絲毫慌亂，鎮定自若指揮道，「呂斌、陳立，朕命你二人為先鋒，突破敵軍封鎖，支援韓將軍。」
「末將領命！」兩個年輕的小將同時出列，各點齊了人馬準備。
這個呂斌是上次押送歐陽少鴻入京的小將，這次出征自動請纓。而陳立則是東線路上的守軍中的後起之秀，兩人頗得慕容昭重視。
有他們兩人同時出擊，再加上慕容昭這麼多的軍隊，想要攻破封鎖線應該不難。
「白薇，你帶著人留下保護玉妃。」慕容昭對著身旁的白薇吩咐了一句，轉身又對著其他將領吩咐布置。
這些都是軍事，北翎玉很自覺地沒有參與。他們和北原打仗，北翎玉不可能幫他們，也沒辦法在這種情況下幫北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