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8章 他的心這麼涼
太后坐在甲板上吹風，看著蘇悅雁的背影，臉上的笑意深了幾分。
「霜兒，你瞧瞧這蘇家小姐，被蘇決倒是養出了一身的好性子。這樣的人跟在老九身邊，說不定能改改他憂鬱的性格。」
陸凌霜福了福身，隱藏笑意中的苦澀道，「蘇小姐好動，九皇子好靜。兩人互補，確實極好。太後娘娘慧眼識人，臣女佩服。」
明明心裡想的是另一番話，但是對著太后，卻只能順著她的意思說。
蘇小姐這樣脫跳的性格，真的能夠跟慕容逸好好相處嗎？慕容逸好詩書，她能夠跟他詩詞相和嗎？慕容逸不喜歡吵鬧，她能夠每天夜裡陪在他身邊為他研磨伺候他讀書寫字嗎？慕容逸好吃小米粥，她會親自下廚給他做嗎？
慕容逸雖然是皇子，但是他永遠都是溫柔的，從不咄咄逼人。這樣一個貴氣驕躁的女子，會不會欺負他？會對他好嗎？會貪圖的不是他的身份，只是他的人嗎？他的母妃早逝，又和太子殿下一起被皇后打壓，他眼中的憂鬱，是對母妃的追憶，是對過去的隱忍，是對天下的憂愁，是對自身的感傷。這樣一個女子，真的能夠懂他知他愛他待他嗎？
他的心那麼涼，這個女子能走進去，溫暖他嗎？能嗎？
正在陸凌霜走神之際，慕容逸正好從船艙中走了出來，蘇悅雁立即迎了上去。兩人不知道說了些什麼，隔得太遠聽不清，但是看著慕容逸一如既往溫和的表情，和蘇悅雁臉上越來越明顯的笑意，陸凌霜心底某個地方沉了下去。
也去，真的能吧。這世間的好女子多的是，比她要好的更多。她又憑什麼肯定，她就是他的唯一，她又憑什麼肯定，他不會愛上別人。
指尖掐入手心，尖銳的疼痛從手掌蔓延至胸口，壓得陸凌霜喘不過氣來。長姐說對了，她愛他的這條路，真的很難走，很難。
可是哪怕儘管如此，我還是無法告訴自己放棄你，慕容逸。我愛你已走到這裡，就再也沒給自己回頭的路。
太后看著兩人的談笑，欣慰的笑了笑。示意陸凌霜扶她進去，免得兩個年輕人看見身後的太後會覺得拘束。
是夜，陸凌霜睡不著，獨自坐到甲板上看著江面上的夜空。沒想到可巧碰上了蘇悅雁也出來散心，看見獨身的陸凌霜立即湊了過來。
「我聽九皇子提起過你，你是太後身邊的女官，陸姐姐！」蘇悅雁笑著走過來，道，「陸姐姐一直陪在太後身邊，我都沒找到機會和你說話。陸姐姐煮的茶真好喝，我還從沒見過像陸姐姐這樣賞心悅目的茶藝。」
陸凌霜看著一臉笑意的蘇悅雁心裡生不起厭惡的心思。難怪太后和皇上會喜歡她，這樣笑的女孩子本來就招人喜歡。慕容逸……也會喜歡這樣的笑容吧。
「蘇小姐過獎了。如果蘇小姐喜歡，改日凌霜再給蘇小姐奉茶。」陸凌霜應道。
蘇悅雁沖著她擺了擺手，笑意不變，「陸姐姐別這麼客氣，你叫我悅雁就好了。九皇子都是這麼叫的。」
九皇子，悅雁。陸凌霜只覺得心錐一痛，但是臉色卻沒有泄露分毫。她早就習慣了小心翼翼地隱藏她對慕容逸的感情，不論是歡喜還是悲傷。
「對了，聽說九皇子和陸姐姐是舊識，不知道能不能請陸姐姐透露一下，九皇子的喜好。」見陸凌霜的目光落在她的臉上，少女臉色微微紅了紅道，手指攪著衣角道，「九皇子喜歡什麼我都不知道，我怕他不喜歡我。」
陸凌霜攥緊了衣袖，盡量讓自己的語氣平和一些，「蘇小姐喜歡九皇子？」
「首先當然是因為皇上和太后的意思，聖意難違嘛。但是和九皇子相處了這段時間，我也願意和他在一起。陸姐姐知道嗎？九皇子每對我笑一次，我就覺得整個世界都在發光。只可惜他很少笑，我很想看他笑的樣子。聽說九皇子和陸姐姐私交不錯，特意來取取經……」蘇悅雁說著，臉色越來越紅，突然鼓起勇氣道，「我就是想以後有我在的每一天，都能看見他笑。」
陸凌霜抿緊唇，心裡的苦澀漸漸擴散開來，但是臉上卻只是露出了一個淺笑道，「既然蘇小姐對九皇子如此用心，凌霜自當知無不言。」
慕容逸，你可知我，愛你低如塵埃。偏生捨不得放手，只得生生承受這凌遲之苦。
蘭州瘟疫在白逸和白薇的控制下，終於平息下來。京城又恢復了往日的平靜，只不過白逸還沒回京，留在蘭州追查瘟疫源頭，據說已經取得了不小的進展。
慕容昭對此事特別看重，又派了好幾個心腹大臣前去協助。
陸凌芷的日子則過得非常舒坦，偶爾回一趟相府，或是去定北侯府串串門，府中那些嬪妃都非常安分，沒有給她添亂。
這日正從相府回來，坐在軟轎之中，前行的卻被人給堵了。
「忍冬，怎麼回事？」陸凌芷撩開旁邊的窗帘，問道。
忍冬打量了一番，道，「前面是京兆尹的轎子，被一個百姓攔住了，似乎是想告狀。那京兆尹正命令人驅趕，娘娘稍等，再過一會兒這路就通了。」
百姓攔路告狀，京兆尹置之不理？陸凌芷沒想到自己會遇上這樣的事情。如今正是太子監國時期，她可不能眼睜睜看著什麼冤假錯案在她眼皮子底下發生。若是被慕容淵的人拿住了把柄，不知什麼時候就會變成對付慕容昭的武器。
「你去把那百姓引過來，問問到底是什麼事情。」陸凌芷淡淡道。
忍冬福身離去，沒一會兒就帶著那百姓走了過來，連同一起來的還有京兆尹。
「微臣一時不查，擋了太子妃的路，還望娘娘恕罪。」京兆尹躬身請罪道。
陸凌芷隨意擺擺手，「無事，你可以走了。」
「那這個刁民……」
陸凌芷瞥了他一眼，淡淡道，「本宮做事，還需要京兆尹大人來指教嗎？」
「微臣不敢！」京兆尹的人頭額頭上冒出了冷汗，道，「還望娘娘恕罪。不是微臣不審理案子，而是這刁民污衊朝中大臣，又無真憑實據，胡編亂造……」
陸凌芷柳眉一斂，慢條斯理道，「此事本宮自會分辨，就不勞京兆尹大人操心了。」
見陸凌芷下決心管這個爛攤子，那京兆尹也不敢多說，行禮之後匆匆退下。
陸凌芷這才得空仔細打量這告狀的百姓。雖然她蓬頭垢面，髒兮兮地猶如路邊的乞丐。但陸凌芷瞧著卻覺得有幾分眼熟，只是一時想不起這人是誰。
「太子妃娘娘，民婦求太子妃娘娘給民婦做主啊！」那女子一見陸凌芷，便抽抽涕涕哭了起來。
陸凌芷聽見這聲音突然反應過來，這不是唐松的大兒媳婦嗎？當初陸凌雪嫁給了禮部侍郎唐松為續弦，還是這個女人牽的線。唐松有兩個兒子，大兒子娶了京中一位富商的女兒為妻，就是眼前這位唐李氏。
唐李氏和柳姨娘聯繫上之後，就把陸凌雪介紹給了唐松。因此陸凌芷對這個唐李氏還有幾分印象，只是現在怎麼變得如此狼狽？
「你不是唐李氏嗎？怎麼淪落到這個地步？」陸凌芷皺了皺眉，問道。
唐李氏眼見陸凌芷還記得自己，眼中多出了一絲熱烈的期盼，哭泣道，「承蒙太子妃還記得民婦，民婦冤情大如天，還望太子妃給民婦做主。」
忍冬挑眉，「你有什麼冤情，直接說來，若是屬實，太子妃自然會給你做主。」
「太子妃，我真的是太冤了！當初民婦一片善意，誠心和相府結個善緣。故而才從中說和，使得公公迎娶了陸家五小姐。這陸五小姐雖然陋顏，但是嫁入唐府之後，民婦作為長房長媳，對待她恭恭敬敬，以婆婆之禮對待。但是沒想到這陸五小姐嫁入唐府之後，竟然勾引民婦的丈夫，把公公活活氣死之後，又讓民婦的丈夫把民婦趕了出來！」唐李氏說的聲淚俱下。
陸凌芷微微蹙眉，當初讓陸凌霜嫁給唐松，本是她的一步棋。只不過後來因為柔妃流產蘭州瘟疫，一時之間倒是沒顧得上陸凌雪那邊。
沒想到陸凌雪真的走到了這一步。勾結繼子，氣死丈夫，總攬唐家大權，還真是她的做派。
「既然你已經被趕出了唐家，為什麼不回娘家？李家在京中也算是一甲富商，怎麼會讓堂堂李家大小姐淪落街頭？」陸凌芷疑惑道。
說到這事兒，唐李氏潸然淚下，「太子妃有所不知，陸凌雪為了把我趕出府，誣陷我和唐家二少爺通姦。在他們的嚴刑逼供之下，唐家二少爺已經招了，民婦如今背負這樣屈辱的名聲，再也無顏回娘家！」
趕走唐李氏，又除掉唐家老二，那這偌大的家業，不就都落在了她和她勾結的唐家大少爺身上嗎？一箭雙鵰，果然是好毒的計。
「你且起身，隨我回太子府。」陸凌芷撂下了帘子，淡淡說道。當初這棋是她下的，今日便再將這棋局走完。
回到了相府，陸凌芷又仔細詢問了一遍，理清了事情的頭緒。
陸凌雪嫁到唐府之後，唐松已經是六十高齡，人老多病，家中的事情多交給兩個兒子唐至疏和唐至華打理。而陸凌雪作為當家主母，手段高明，很快就在府中掌握了大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