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百八十二章 相人
一個多時辰后,一匹快馬飛快的離開莽原,帶著安世賢的期望,絕塵而去,誰知快馬剛踏上官道,一支泛著幽光的冷箭便從道旁的山林射出,正中馬上騎士的額頭,騎士哼都未哼一聲,仰頭便栽倒在地。
山林中出現了幾個黑衣人來,一名手持長弓的人緩緩放下了手中的弓箭,側頭朝身旁的一個人笑道:「大哥,我又射中了。」
那人臉色雖是平淡,但還是滿意的點點頭,扯出一個笑臉道:「老爺果然是神機妙算,知道那城主大人必會派信使向南獄傳信,這是第幾個信使了?」
「第三個了。」
「嗯,緊急軍情一般也只派三撥信使傳遞,他們不會再派人了,咱們把信使的屍首掩埋,回去向老爺復命。」
「是!」
莽原之中,暗流涌動,有人歡喜有人憂,很多人看來,莽原已經沒有機會了,當年莽原全盛之時,都守不住一個莽原,何況是打的蠻子沒有絲毫還手之力的柳伐。
今日一戰,城中眾人看得出來,柳伐並沒有全力去攻,不然,區區一支小小的黑衣衛,又能抵擋多久。
↘, 有時候連安世賢都認為莽原很雞肋,食之無味,棄之可惜。他這半生都想著築起一座大城,但是鑄城從來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人力、物力、財力缺一不可,最重要的就是,這是南獄,最不缺的就是動亂,這也導致安世賢沒有辦法去做,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加固莽原的城牆。
「夫君……」
莽原,一座府邸之中,一面銅鏡之前,兩個侍女正在為安東野更衣,一個婦人站在一旁,頗有些淚眼婆娑的感覺。
「怎麼了,夫人,為什麼這麼傷心!」
安東野從鏡子里看到妻子紅著眼睛,慢慢的轉過頭來,微微一笑,走近一步,為她擦了擦臉上的淚水,又輕輕的將她擁在懷裡。
「夫君是不是要出城,聽說柳伐很兇惡,殺人不眨眼的,你能不能不去,這城中這麼多人,為何偏偏是你?」
她微微抬起頭來,看著安東野,十分的不情願,有些哽咽。
安東野微微一笑,拍了拍妻子的後背,溫言安慰道:「無妨,我自有妙計,很快就能回來!」
更衣之後,安東野很快就站在了城頭之上。褪下戰袍,他又如同一個往日一般儒雅自信。
「大哥!」
安東野一眼就看到了安世賢,眼中不由閃過一絲複雜,他看了一眼安世賢,微微一笑,又鄭重的行了一個禮。
「嗯,萬事小心!」
安世賢點點頭,臉上並無半點變化,只是淡淡的點點頭,沒有多說什麼,揮了揮手,馬上有人在城頭上綁了一個吊籃,只是等待著安東野。
「如此,我便去了!」
說完安東野屈身跳到籃子之中,慢慢的下了城,安世賢看著不斷往下吊的安東野,不由心中一沉,漸漸的,安東野消失在漆黑的大夜之中。
「但願天佑我安家!」
安世賢在心裡默念,手卻按在了刀上,看了一眼身旁的諸將,隨即又冷下臉來:「諸將聽令,今夜務必加強防守,莫要讓柳伐偷襲我莽原,但有違令者,斬!」
他說的極為鄭重,眾將也是齊聲稱是,知道其中的厲害,莽原一旦被破,柳伐溯及既往,他們都逃不掉,特別是葉十七,他不但與南宮制怒有著深仇大恨,甚至是葉若昕,也差點成了葉十七的刀下鬼。
「來者何人?」
隨著安東野一步步走向柳伐大營,大營門口的哨兵也在第一時間看到了安東野,因為這個方向正對的就是莽原城,通天的火把豈能照不出安東野的身影。
「莽原使者安東野,求見柳將軍!」
安東野停下了腳步,他很清楚的聽到了一絲異動,那是彎弓的聲音,他沒有冒動,只是靜靜的站在那裡,臉上一片淡然。
「等著!」
半晌,哨塔上才傳來一個冰冷的聲音,安東野出了一口長氣,但是仍舊一動不動的站著。
「咯噔,咯噔……」
沒過多久,大營之中衝出幾個騎兵,為首的那人正是寒舉,他看了一眼安東野,隨即淡淡的問道:「你是莽原來的?」
安東野抬頭一看,心中突然生出很奇怪的感覺,聽到寒舉的聲音和和氣,但是抬頭一看,寒舉卻並無笑意,只是淡淡的看著他,安東野並不慌張,只是沉聲道:「莽原使者東野,請見柳伐將軍。」
寒舉聽到安東野的這般請求,並不詫異,只是上下打量了安東野幾眼,喝道:「跟我來。」說罷調轉馬頭,向中軍行去。
安東野微微一笑,並沒有動怒,隨即跟上了寒舉的步子,往日他在莽原時威風無限,任憑誰都不敢小窺,可到了這裡,就算個尋常的兵士看起來都不把他放在眼中。
沒過多久,寒舉放慢了速度,安東野看到寒舉慢下腳步,也開始打量大營的格局,突然,他眼睛一亮,看著那如林的營帳中有一頂帳篷格外高大,安東野的心中微動,暗想,那頂營帳氣勢不凡,莫非就是柳伐大帳的所在?
寒舉帶著安東野繞過拒馬,將他領到了大帳之前,果然如他所料,那頂大帳是柳伐的帥帳。
燈火通明,數十個火盆在大帳門口點起,映的安東野的臉都有些發紅。
大帳前立有十六名黑甲武士,身形剽悍、佩刀背弓,見安東野人前來,卻是視而不見。簾帳未掀,有絲竹管樂聲起。等掀開了簾帳,安東野邁步而入,微微一怔,隨即倒吸了一口涼氣。大帳內竟如宮殿般宏偉壯闊,內中飾物更是金碧輝煌、豪奢非常!
帳篷內,竟還列站著六個武士,成兩列而站,手持巨斧。武士那面,又有幾個人垂手低頭而立,讓人看不清面容。但誰都顧不得去看那幾個人的面容,只因為他們的目光都被帳內盡頭處、虎踞龍盤般的一個人吸引。
帳內盡處,有一個人大馬金刀而坐,身邊跪著兩個絕色少女,一個斟酒,一個捶腿。那兩個絕色美女雖明艷無方,但卻無法吸引安東野的目光,只因大馬金刀坐著那人實在奪人眼目,讓人難望他處。那人身材極為魁梧,坐在那裡,竟如尋常人站著一般高矮。那人一臉絡腮鬍子,遮住了全部臉龐,乍一看,簡直分不清鼻子和嘴巴的位置。那人相貌兇惡,一雙眼更是精光四射,有種睥睨天下的威猛。
他見安東野前來,哈哈一笑,聲如洪鐘般道:「你是何人,見了本將軍還不跪下?」
安東野臉色不變,微微捋了捋鬍鬚,隨即大笑起來,卻是一句話也不說。
他見安東野居然還站立不動,放肆大笑,臉現怒容,陡然間一抖手,正給他斟酒的那個少女竟然跌了出去。他蒲扇般的大手一拍桌案,只震得桌案上的酒樽果盤齊飛,帳內帳外眾人失色。
「好大的狗膽,你跪是不跪?」
安東野搖搖頭,隨即長嘆一口氣:「柳將軍少年英傑,征戰南獄,解救百姓於水火,打遍南獄,如此英傑,我自然沒有不跪的道理,可是,一個莽漢,何德何能,讓我摧眉折腰!」
「你說我是莽漢?」
他聞言更是怒不可遏,伸手再拍面前的桌案,那桌案本是上好的柳州楠木製成,堅硬無比。但只聽喀嚓聲響,那堅硬的楠木桌子不堪重負,竟然垮了。他怒視安東野,寒聲道:「你敢說本將軍是莽漢?」
「將軍,我懷著誠意而來,還希望將軍能夠以誠相待!」
安東野突然轉過頭,彎下腰對著一旁低頭的人恭敬的道。
「哈哈,好!」
只聽到幾聲稀疏的掌聲從假柳伐身旁的那幾個人中傳出。安東野望去,見到擊掌的那人右手拇指上戴個漢玉戒指,價值連城,身材修長,一雙丹鳳眼顧盼風流,看起來竟是頗為儒雅瀟洒。
那人見安東野望過來,微笑道:「你,很好,很好。」
說話間,那人走了出來,一身錦袍看似色澤淡雅,但走動時,如碧波般蕩漾不休,凸顯高貴。那人緩步走到桌案旁,輕聲地對著那假柳伐道:「既然已被人揭穿了底細,還不退下?」
假柳伐本是雄壯威猛,聽到那人的話,撓撓頭,隨即嘿笑一聲,慌忙站起身來退到一旁,隨即又肅穆起來。
那人緩緩地坐下來,桌案雖破裂不堪,可那人卻如同坐在最舒服的龍椅上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