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百零三章 遲暮
二百零三章
喜聞言愣了一愣,忽地若有所悟:知道少武卿如果現在還是對聶充分信任的話,憑自己剛才所說的話,必然殺自己一百次還多;但現在少武卿沒有責罰自己,那麼就必然已經對聶有所疑慮。「總算有了一個好的開始,日後再尋機會徹底掰倒聶!」
欣喜的喜連忙磕了個頭,不聲不響地站了起來!
少武卿面無異色的努力站起身,看了看夜色,又沉默半晌,嘆了口氣,終於又沉聲道:「朕走不動了,你,扶寡人回宮去吧!」
「是,陛下!」
喜小心翼翼地攙扶著少武卿回南書房去了!喜服侍始皇睡下后,便悄悄地退了下去。空蕩蕩的寢室內,只剩下少武卿孤零零地一人躺在龍榻上沉重地喘著粗氣。
少武卿畢竟是少武卿,雖然已經多日沒有早朝。但是卻一直堅持自己批閱奏章,就算病體纏身之時,也是堅持不懈。只是偶爾有些時候,實在堅持不住了。才會交給太子代為辦理。這也使得目前國家雖然亂機四伏,但在少武卿面前卻是巍然如山,畢竟,少武卿強勢半生,但凡他還在一日,這天下還7□,是他少武卿的。
「咳!」
月朗星稀,碩大的宮殿之中只有少武卿一個人,富麗堂皇中,流露出許多寂寞,他似是想到了什麼,又掙扎著站起來,巨大的銅鏡前,他的嘴唇有些發白,頭髮更是有些散亂,只是他毫不在乎。
「砰!」
一聲清脆細小的聲音響起,龍榻後面的地板被打開,一扇小石門緊閉,石門的周圍長明燈一盞接一盞,少武卿緩緩的轉過頭來,看著這扇石門,眼中閃過一絲悲意。
「嘩!」
石門被打開,裡面平淡無奇,只是掛滿了畫像,這些畫像畫的都是同一個人,同一個女子,這女子容顏絕美,一笑傾城,如同春風一般,少武卿站在畫像前,痴痴的看著,那朵金簪,那條綉帶……
一切都如同還是在二十年前,那個高傲要做太子妃的女子,那個經天緯地的文雅書生,那個霸道梟武的王侯,以及那個沉默寡言的怪人。
「莞兒,莞兒……」
拂過那張畫卷,少武卿喃喃低語,那畫中人淡淡笑著,如同真人一般,始終平靜。
「咳!」
他臉色突然變得有些潮紅,一口鮮血幾乎吐到牆上的畫卷上。
燈火昏黃,他亦是老眼昏花,早就看不太清楚那張畫卷了,昔日帝京的故人,此時也只是剩下他和秦文了,只是他知道,秦文還會在自己之前死去。
站了半晌,終於是身子有些發冷,隨即又從暗室中退出來,躺在溫暖的床榻上,眼睛睜的老大。
不知不覺中,他的身體已是變得越來越差了,長生不死,誰能長生不死,以往,他也見到楚帝令方外術士去煉製丹藥,他還不理解,時過境遷,他才明白一顆寂寞的心。
國中無後,天下無母,他雖然是追封蘇莞為皇后,但是後宮畢竟無主,宮闈之事卻依舊是讓他頭疼,聶與喜皆是與自己一起長大的,時間越久,他們的變化也是越大。
要是放在以前,恐怕喜說出這番話來早被他喝今拉下去五馬分屍了,但是隨著少武卿龍體越來越差,而且常有嘔血之狀,自己都不禁漸漸有些懷疑。
但是對長生不老之術根深蒂固的崇信以及相信自己是天之驕子的堅定信念,使得少武卿又始終對自己終能夠長生不老抱有一絲期望!但今日被喜一番聲淚俱下的忠告一激,這一絲期望又不禁有些動搖了。
「聶,你隨朕從小一起長大,朕對你是十分信任的!希望你不會真的像喜所說的那樣奸詐,否則朕能讓你起來,也能將你按下去!」
少武卿看著帳幕,自言自語,眼神里閃過一抹厲色!深夜,少武恆勇從柳畔旁的書院剛剛趕回宮來,聞聽少武卿已經入睡,便不敢驚動少武卿,自顧準備安歇!
沒想到剛準備睡下,便聽門聲有人輕聲喚道:「太子殿下,太子殿下,我是聶,有急事相告!」
少武恆勇一驚,連忙起身道:「快進來,什麼事情?」
聶輕輕推開房門,急忙邁步進房,先是小心翼翼地關上房門,然後低聲道:「太子殿下,有心腹秘報,今日傍晚。喜大人和陛下在一起的情況好像不太對勁!」
少武恆勇聞言一愣道:「可曾探知是何事情?」
聶搖了搖頭道:「隔得較遠,不敢靠近。只是看那喜大人跪在陛下身前,痛哭流涕的,好像在和陛下說著什麼重要的事情!奴婢聞言不敢怠慢,聞聽太子殿下回來,便來稟報!」
少武恆勇點點頭,沉默半晌,終於又道:「你做得不錯,先回去休息吧。對了,明日去探探口風,希望不要出什麼漏子才好,否則就只有先下手為強了!」
聶聞言一驚道:「先下手為強?太子殿下地意思是……?」
少武恆勇陰冷的雙目看了看聶,冷聲道:「如今朝中軍政大權盡在我手。父皇老了,當是安享晚年的時候,我為太子,自當為父皇減輕壓力,屆時你等仍可安享富貴,你,可明白我的意思?」
聶吞了吞口水,頓時嚇出一身冷汗。他膽子雖大,但要說到弒君,尤其是弒殺少武卿,還是不禁感到一陣發自內心的驚恐。腿肚子也不禁有些抽筋起來。
少武恆勇輕蔑地看了聶一眼,冷聲道:「廢物,怕什麼!現在宮庭內外無不在我控制之中,父皇又病體纏身。行將就木,已是一隻無牙地老虎。只要我們將丹藥裡面做點手腳,必然可以做得乾淨利落,神不知鬼不覺!」
說著又是冷笑一聲,眼中滿是殺意,皇位寶座面前,親情又算得了什麼!
聶猛地吞了一口唾沫,咬了咬牙,諂笑著對少武恆勇道:「只要太子殿下所命,奴婢無不聽從!哼,宮中郎中、虎賁軍、宮侍,都在我等掌握之中,陛下又能又怎樣,只要太子殿下願意,捏死他還不像捏死只螞蟻相似!」
少武恆勇突然眯了眯眼睛,看了一眼聶,淡淡的道:「聶,誰跟你說,孤要弒君?」
聶一愣,隨即回過神來,馬上跪倒在地,不住的磕頭,顫聲道:「奴婢該死,奴婢該死!」
「滾!」
少武恆勇並沒有去怪罪聶,因為聶現在還能用得著,他冷哼一聲,隨即便把聶轟了出去,天色已晚,他已是十分的疲憊了!
聶擦擦汗,隨即連滾帶爬的逃出東宮,有些話,少武恆勇說得,他卻說不得,此時想起,仍舊是一陣后怕!
「哈哈哈哈……」
聶走出不遠,空曠地宮殿內響起一陣陰笑!
次日一早,喜剛剛起身,忽然有一人也不通報,便自推門而入。喜在宮內服侍少武卿多年,雖然比不上聶這般恩寵,但在宮內也是有一定勢力地大宦官,此時見有人無禮,臉色一變,正要大怒,忽見來者卻是聶,不禁心中一沉,連忙堆上笑臉道:「原來是聶大人,不知大人一早前來有何吩咐?」
聶陰霾的雙目打量了喜一下,淡淡地道:「我聽說昨日喜大人在陛下身前痛哭流涕,慷慨陳辭,不知說的什麼啊?」
喜聞言猛然吃了一驚,心中急速轉動:「難道昨日之事已然泄露?不會啊,我當時仔細察看了四周,除了遠處有一些郎中侍衛之外,附近根本沒有發現旁人!那麼聶此次突來,想必只是聽到了一些風聲,前來投石問路的!」
喜服侍少武卿已久,能在聶卵翼下安安穩穩地呆上二十多年,實在也有其過人之處,大腦急速轉動之時,臉色絲毫未變,恭敬地回道:「回大人!昨日陛下因行路艱難,心生感念,擔心福壽無多,而且非常想念逝去地皇后!奴婢見陛下傷悲,心裡也是有些哀傷,所以不禁潸然淚下,努力開導陛下!倒讓聶大人見笑了!」
聶陰毒的眼睛死死地盯著喜的臉寵和眼睛,想從中尋找出一絲異樣來,只可惜一無所獲,只得淡淡地道:「噢,那你是如何勸解陛下地?」
喜不露聲色地回道:「奴婢說,陛下不必擔心福壽之事,有聶大人督促那些真人、術士,必然能夠很快湊齊仙藥,煉出仙丹來,陛下只管安心等待便是!」說著喜壓低了聲音,佯作諂媚之狀道:「聶大人,聽陛下話語裡面地意思,好像對盧生在東海一去數年、一無所獲甚為不滿啊。而且有流言傳到陛下耳朵里,說是盧生在東海根本沒有去尋仙藥,反而一心為自己謀財,聶大人對此還須留意啊!」
聶吃了一驚道:「此言當真?」
喜認真地道:「絕無虛假!不過奴婢對陛下說這些話完全是造謠之言,絕不可信,聶大人對陛下忠心耿耿,所用之人又豈會對陛下長生不老之事懈怠玩忽,肯定是有些宵小、中傷聶大人!」
聽到喜的話,聶此時對喜疑心盡去,滿意地問道:「那陛下如何反應?」
喜笑道:「在奴婢一番涕淚橫流、慷慨陳辭之下,陛下當然是相信了!其實。就算奴婢不說,以陛下對大人的寵信,也不會對那些流言信以為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