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三十五章 機遇
青雲飛復又一笑,隨即又看了看水瑤,眼珠一轉,沉聲道:「水瑤,若有人再找我,你便把他引到這裡來,我自有吩咐。」
水瑤點點頭,她在這下面不能待得太久,和青雲飛說了一會兒話,隨即收拾了碗筷,就走出了酒窖。
不過半日的時間,便又有人來尋找青雲飛來了,這次來的不是別人,正是從城外趕來的寒舉,柳伐終究是放心不下,這塵關又無法強攻,只能讓寒舉進來打探消息。
水瑤自是見過寒舉,雖是不熟,但是她還是按照青雲飛的吩咐,把寒舉領進了酒窖,寒舉看到水瑤,又聽她說青雲飛的下落,心中也是一定,雖有疑惑,但是他藝高人膽大,跟著水瑤便進了酒窖。
青雲飛久在地窖之中,如同被困在監牢中一般,若非每日有水瑤陪伴,他非憋瘋不可。酒窖之中潮濕而陰冷,外面一舉一動,在這裡面,聽起來分外響亮。
吱呦一聲,地窖的入口再一次被打開,一股新鮮的空氣從上面傳出來,青雲飛眯了眯眼睛,下意識的握緊了手中的刀,畢竟身處險境,外面十分危險,他在這裡,也是不敢掉以輕心。
3,
「你這小日子過的倒是舒坦……咳……」
寒舉咳嗽一聲,他對著酒窖裡面的味道很不適應,總覺得鼻子有些痒痒的,他一眼就看到青雲飛,雖是戲言,心中卻是著實一喜。
聽到是寒舉的聲音,青雲飛瞬間了輕鬆了下來,他看了一眼寒舉,隨即輕聲一笑:「廢話。」又翻了翻白眼,嘴角浮上一絲笑意。
「我先出去了。」
水瑤看到青雲飛臉上一片笑意,心裡微微一寬,又想到此番青雲飛定是和寒舉又話要說,她也不便打擾,隨即先行告退。
青雲飛看了一眼水瑤,皺了皺眉頭,終於點點頭,隨即示意寒舉坐下來,和他細說近日之事。
詳談許久,青雲飛給寒舉交代了諸多事務,終於也是放下心了。
「如此,我都記下了,只是你和你隨行的那些侍衛怎麼辦?」
寒舉將青雲飛的話一一記下,卻又突然想起,青雲飛並沒有安排自己的退路,不由有些疑惑。
青雲飛搖搖頭,突然站起來,又拍了拍寒舉的肩:「這幾日盤查頗為嚴密,你萬事小心,我那手下的弟兄,就先交給你了,將軍那裡,你也讓他不要擔心,我這裡一切都好。」
「你不打算回去?」
寒舉任由青雲飛的上搭在自己的肩上,沉默半晌,冷不丁冒出一句。
不怪寒舉多想,青雲飛在塵關一行,與以往相比,變化實在是有些大。
青雲飛看著寒舉,搖頭一笑,又背過頭去:「你回去吧,我不日,也會想辦法回返軍中的。」
寒舉的想法,青雲飛可以猜得出,只是現在盤查如此厲害,自己出城哪有那麼容易,青雲飛低嘆一口氣,有些疲倦。
「如此,我便先讓你手下弟兄先行出城,你,保重。」
寒舉眼中炯炯有神,微一抱拳,隨即便出了酒窖。
不多過時,水瑤又走了下來,看著青雲飛,聲音有些顫抖:「孟大哥,你要走了嗎?」
青雲飛看著水瑤,心中微微一嘆,死心眼的丫頭,他苦笑一聲,臉上滿是自嘲:「現在,這塵關怕是沒有我的容身之處,我便是想出關,哪有辦法?」
聽到青雲飛這麼說,水瑤眉毛一彎,想笑,又看到青雲飛消沉的樣子,馬上,小臉又垮了下來。
「我去問爹爹,他一定會有辦法的。」
水瑤咬咬嘴唇,從地上蹦起來,臉上復而又多了一分希望。
「你希望我走嗎?」
青雲飛慢慢走近水瑤,認真的看著水瑤。
水瑤抬起頭來,看著青雲飛,此時此刻,她能感覺到青雲飛熾熱的身體,她眉毛不斷的閉合著,覺得青雲飛是如此的近,隨即很自然的把頭靠在了青雲飛的懷裡。
「孟大哥,我……」
水瑤心中千言萬語,卻什麼也說不出來,有時候,她真的覺得,自己和青雲飛不是一個世界的人,雖然離的那麼近,但是她卻總有種虛幻的感覺。
窖中無日月,度日如年。
不知不覺中,夜漸漸的深了,酒窖之中燈火微明。
客棧掌柜盤坐在地上,臉上的表情複雜難明,水瑤也坐在一旁,挑著燭台上的燈芯,漸漸的,酒窖之中變得更加的亮了。
燈火映照著幾人的臉龐,都有些紅潤。
「你要出城嗎?」
掌柜咽下一口茶水,看也不看青雲飛,話語中聽不出一絲喜怒悲歡。
青雲飛輕嗯一聲,又為掌柜斟上一杯茶水。
掌柜看了一眼冒著熱氣的茶水,沒有舉杯,又抬起頭來:「如此,水瑤怎麼辦?」
他定定的看著青雲飛,眼中除了詢問,還略有一種興師問罪的味道。
青雲飛看了一眼水瑤,只見水瑤也在看著自己,他沉默了。
「塵關是何人所建,已經無法考究,這地方在西南,也算是一座雄城了,城牆高大,又是依山傍水,易守難攻,若要出城,不經城門,幾乎沒有什麼逃生的路數……「
掌柜也不去逼迫青雲飛,青雲飛是個很危險的人,若是水瑤跟上他,勢必少不了吃苦,掌柜看了一眼青雲飛斟的茶水,輕哼一聲,隨即又舉起來,慢慢的道。
青雲飛復而又抬起頭來,開始認真的聽掌柜說。
「掌柜可有什麼好辦法?」
掌柜看了一眼水瑤,心中微微一嘆,這才又道:「不知你可曾發現,塵關西門的位置,不是很合乎講究。」
他撫了撫鬍鬚,又在地上把塵關的布局畫了出來。
「果然,這城門的位置有些不妥,似是與其他門相比,位置……老丈,這是怎麼回事?」
青雲飛腦海里開始浮現塵關的布局,又看到掌柜所畫,這才大吃一驚。
「唉,這也是一段往事了……」
說到這裡,掌柜撫了撫鬍鬚,又道:「原本城門的位置是在與東門正相對的位置,只是很久以前,在西門開了之後,城中發生了諸多不詳之事,又是無從查起,很多人都說,那門開的不合天理,是開了鬼門關,故而不詳,所以那門終於是被填上了,隨即又在現在西門的位置重開一門,方才免去了許多的災難。」
青雲飛眉頭一皺,有些不以為然:「老丈,這不詳之事,想來……」
掌柜看了一眼青雲飛,呵呵一笑,有些瘋癲:「不詳之事,源於我族!」
「嘶……」
看到掌柜幾乎摔倒,青雲飛和水瑤連忙扶起了他,他深深的吐出一口濁氣,又道:「古西門的位置,很容易便可以找到,那裡用土虛掩著,物是人非,自從出事之後,那裡已是沒有什麼人煙了,如今也是被草所掩蓋,估計沒有幾人知曉此事,你若想出城,可去那裡。」
青雲飛點點頭,不再說話,今夜之事,著實讓他大吃一驚,他沒有想到,這塵關還有這麼一段往事,看到地上掌柜畫出的草圖,青雲飛若有所思。
掌柜想起往事,不願多言,只是向青雲飛說起了諸多細節,隨即便出了酒窖。
此時酒窖之中,又剩下青雲飛和水瑤二人了。
有些事,總是要面對的。
「孟大哥,你幾時準備出去?」
水瑤率先打破了沉默,勉強一笑,看著青雲飛。
青雲飛看了一眼水瑤,不知道怎麼回答,想起今日寒舉和掌柜所言,青雲飛一把抓住了水瑤的手,聲音有些顫抖:「水瑤,你……你可願意和我一同離開塵關?」
水瑤一驚,隨即低聲道:「你……你抓疼我了。」
青雲飛猛地一驚,馬上就鬆開手了,隨即又抓抓頭,憨笑一聲。
水瑤看著青雲飛,看到青雲飛這個樣子,臉上一片暖意,似是想起平日青雲飛的言談舉止,她順勢躺在青雲飛的懷裡,輕輕的點點頭,無限歡喜。
「哈哈哈,哈哈哈……」
靜逸的酒窖之中傳來陣陣笑聲,他們如此歡樂,笑看風雲。
既然有了離去的方法,青雲飛也沒有了留下來的意義,更何況,水瑤也會跟著自己走,塵關之中,他再無留戀。
塵關之中,無糧草可用,軍士的糧餉一日此一日少,每日都是只能吃個六七分飽,甚至有不少兵士,偷偷跑出大營,搶奪平民百姓的糧草,這裡畢竟是南獄,男人都是有氣血的,他們可不在乎你是誰,在塵關城中,到處都有蠻族百姓和士兵們血拚的痕迹,不過這些兵士畢竟是久經戰陣,自然是勝多敗少,塵關城中,怨聲載道。
城中大街上再無往日的繁華,各種店鋪都是大門緊閉,這些日子,進城的人不多,出城的百姓卻是比往常的多了不少,塵關,這座古老的城池,有著異樣的寧靜。
夕陽無限好,只是近黃昏。
秋日的傍晚,只有凄冷,冰涼,陽光沒有一絲溫暖,只是給人們帶了了一絲光亮,只是,這黃昏過去,還會有天明嗎?
「咯噔……咯噔」
夜漸漸的深了,秋風蕭瑟,一群穿的極為單薄的蠻子一步步的走在大街上,巡邏著,雙眸卻看不出一絲希望,如同這個黑夜一般,看不到一絲光亮。
這幾日城中的士兵已是無心再戰,吃不飽,穿不暖的日子,他們著實是受夠了,城中守備看起來還有些森嚴的味道,只是很多人都知道,這已是強弩之末。
追查青雲飛等人的下落,現在已經成了一個搶糧的借口,城中的大小統領也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若這樣下去,軍隊遲早會嘩變的。
駱行天大軍飲馬廣平直道,大敗索射,現在又逼著沖城去了,沖城之中,哀嚎朝著,蠻子們尚不知道塵關,莽原之變,饒是如此,他們已經無心再戰,天氣愈發的冷了,他們又未有過冬的棉衣,在這沖城,又是僵持日久,實在是沒什麼打下去的精力了。
「消息到沖城和西南三府了嗎?」
塵關,城主府中,一個略微蒼老的聲音從煙霧繚繞的香爐背後響起,隱隱有些虛幻的味道。
「沖城諸首領,西南三府的諸位將軍都已知曉,另外,另外……」
一個蠻子跪倒在地上,慢慢的朝榻上的塵關城主彙報著,說到後面,卻又結巴了起來。
「呃,還怎麼了?」
之前那個蒼老的聲音突然稍微大了一點,一張消瘦的臉轉了過來,略顯蒼白,沒有一絲血氣。
那蠻子咬咬牙,實在是不敢不回答,隨即又道:「此事,已經傳到了上面,南征北戰,怕是沒辦法了,沖城的勇士,怕也是回不來了。」
城主一愣,隨即又想起來了,索射去追駱行天了,尚不知戰況如何?
他還不知道索射大敗的消息,自那日在城牆上險些暈厥過去,他的身體便一日不如一日,城中之事,他也通通交於部將處理。
都是壞消息,城主皺了皺眉,臉上愁容滿面,有些不耐的道:「縱火之人,可曾抓回來?」
那蠻子搖搖頭,一句話也沒說。
「罷了,你出去吧!」
城主嘆了口氣,失望無比,揮了揮手,看著這傳令官,有些厭惡。
這幾日青雲飛也察覺到了城中蕭索的氛圍,客棧之中,也在沒有一個客人了,在水瑤的幫助下,他手下的一些親衛也終於找到了青雲飛,見到青雲飛,他們也終於有了主心骨。
「西門在這裡,我們要去的地方,就在這裡,你們先去查探一番,莫要暴露了蹤跡!」
酒窖之中,青雲飛指著一張草圖,臉上有些輕鬆,眼看就快要出城了,這陰暗的酒窖,他實在是一天也不想待了。
水瑤坐在青雲飛的身邊,看著青雲飛發號施令,大氣也不敢喘,只是坐在一旁,不發一言。
不多時,幾個人便出了酒窖,朝著西門去了,還有幾個人背過頭去,面壁而立。
青雲飛這才咽下一口有些發冷的茶水,不覺喉嚨有些發火,看到水瑤在一旁安安靜靜的坐著,微微一笑,又把她攬在懷中,低聲道:「若無阻礙,我們今晚就行動,你休息一會兒吧!」
水瑤點點頭,順從的躺在青雲飛的懷中,不多時,已經睡得香甜……
青雲飛看到水瑤慢慢的睡著,突然又有些不忍,跟上自己,她連平安的日子也過不了甚至,每天都在提心弔膽中度過。
月黑風高。
客棧之中,燈火還稍微亮著,一絲風從外面吹進,燈台一黯,忽而又亮了起來,吱呦一聲,掌柜的關上了窗戶。
「你要跟他走嗎?」
掌柜的看著水瑤,臉上浮現出一絲不舍和疼愛,他只有這一個女兒,除此之外,就剩下這個客棧了。
「爹爹……」
水瑤點點頭,看到掌柜有些發白的頭髮,突然覺得鼻頭有些酸澀,不知不覺,他已經老了,他真正老了。
「爹爹,你和我們一起走吧走吧」
她還是很捨不得掌柜,畢竟這是生她養她一十八載的父親,此時此刻,她才真的覺得,自己對這個爹爹,有些疏忽了,不知不覺中,他真的老了。
掌柜看了看水瑤,額頭上的皺紋都似乎少了很多,他微微一笑,卻是極為倔強的搖搖頭,這片土地,他是沒有辦法離開的,他只屬於這裡,別的地方,他無法生存。
「我老了,走不動了……」
說到這裡,掌柜的又停了下來,看著水瑤,舐犢之情,溢於言表,他又看了看青雲飛,這幾日以來,他一直沒有給青雲飛好臉色看,他不知道青雲飛是什麼來路,更不知道青雲飛是個怎麼樣的人,他著實不想把水瑤託付給他。
「不管你姓甚名誰,我姑且還稱你孟讓吧,水瑤,我……我便拜託你了。」
此時此刻,掌柜看青雲飛的雙眼,再沒有了往日的銳利,而是有一種難以言喻的哀求,說到這裡,掌柜似乎又是老了幾分,又看了一眼水瑤,滿臉慈愛,揮了揮手,隨即轉過頭去,開始朝著房間踉蹌行去。
看著掌柜的背影,青雲飛臉上浮現出一分鄭重,他微一屈膝,隨即跪倒在地,咯噔一聲,水瑤也跪在了地上。
「老丈請放心,水瑤有我照顧,我不會讓她受一點點苦,蒼天為鑒!」
青雲飛緊握雙拳,一字一句都咬的分外清楚。
那個遲緩的步子微微一頓,有些顫抖,隨即又開始朝著黑暗中摸去,或許他的命運就如同這黑夜一般,沒有一絲光彩……
「我必不負你!」
看著掌柜走遠,青雲飛仍舊沒有站起來,他看著水瑤,眼睛一動不動,格外的嚴肅和鄭重。
「我相信!」
水瑤看著青雲飛良久,展顏一笑,如同盛開絢爛的煙花一般,彷彿,一切都回到了那初見的場景。
人生若只如初見!
二人對視一笑,隨即攜手出了客棧,後面緊跟著的,是青雲飛的幾位親衛。
黑夜之中,只能僅憑月光摸索前行,街道上格外清冷,一陣寒風刮過,隱隱有種末世的味道,看到水瑤有些發抖的肩膀,青雲飛暗嘆一聲,心裡卻在默默發誓,勢必再不讓水瑤再受這顛簸流離之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