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八章:風雨
天有不測風雲,烏雲四合,雷電交加,不過半餉功夫,傾盆大雨就從天空上潑了下來。
好一場大雨!
就算在酷夏時節,如此浩大的雨勢也很是少見,眼下在這嚴寒季節里發生,實在令人感到驚訝。
馬車疾奔,馬六沒有帶著蓑衣,幾乎被淋成了個落湯雞,不過他經驗老道,把馬車控制得妥妥的:而陳劍臣早已避入車廂之內。
聽著雨點噼里啪啦打在車廂頂篷的聲響,猶如雨打芭蕉般,密集成一大片。陳劍臣面色凝重,雖然他知道在冬天打雷下雨也不是什麼不可能的事,只是眼下這一場雨來得特別蹊蹺碰巧,讓他不得不打醒一番精神來。
嬌娜坐在另一側,神色也有些異樣,不知在想著什麼。
小菊在一邊問道:「先生,你學識淵博,那今天為什麼會打雷下雨?」
陳劍臣為之啞然,這小姑娘問得天真,就算他學識再淵博也不知道天為什麼會下雨呀。他又不是龍王,又不是天上的神仙,便打趣道:「據說四時雨水都是由龍王主管的,1小菊你應該到龍王廟裡問龍王去,說為什麼今天會下如此大雨。」
嬌娜道:「這世間哪裡有什麼龍王?」
小菊疑問:「1小姐,世間怎麼會沒有龍王呢,否則,又哪裡來那麼多龍王廟?」
嬌娜哼了聲:「說你也不懂。」
陳劍臣心一動,問:「皇甫小姐,你說這世間沒有龍?」
嬌娜回答:「爹爹說世間有龍,但龍是龍,龍王是龍王,兩者不是一回事。據說龍族能騰雲駕霧,呼風喚雨,可和民間傳說的主管風雨的龍神是兩碼事。」
她雖然不好讀書,然而長年跟在爹爹身邊,倒是聽聞到許多隱秘之事。
陳劍臣追問:「那皇甫員外說龍是什麼樣子的呢?」
嬌娜卻搖搖頭,道:「爹爹沒說過,我估計他也沒見過。」
這個當為大實話,雖然皇甫員外是一頭老狐狸,修鍊了幾百年,見識無數,但是否見過真正的龍實在不好說,相信很多的也是傳聞。不過從嬌娜剛才的言語中,陳劍臣倒可以推測出許多深一層次的東西一所謂神,根本就是人民百姓的念頭所化,所跪拜出來的:土地城徨這些就不用說了,直接由陰司派遣鬼魂擔當。諸如各種關於神仙的傳說,更只是修為高深的修士們的行跡而已。凡人少見多怪,不懂所以然,就把他們當做神來拜了。
而龍就算存在,也屬於妖一類,天生本體強橫,壽命長久,加上能呼風喚雨,自然而然就會被百姓們稱為「龍王爺」所以各地龍王廟遍地開huā,每到乾旱之時便祭拜三牲,求龍王爺降雨。
然而無論他們多虔誠,祭禮多豐富,真正的龍能否聽見實在值得懷疑:退一步說就算聽見了,會不會施展法力來降雨救急更值得懷疑。
故而旱災年年有,求雨年年求,及時雨卻不見幾場。哪怕下來了,估計也是適逢其會的多。不下雨的,某些神棍便把罪過全部推到求雨者身上,說他們心不誠。
好一句「心不誠」足以秒殺一切質疑:和「莫須有」三字有得一比。
車子開始顛簸,陳劍臣坐得穩穩的,思想八方,在一點點地融合對於這個世界的考慮,盡量想得出一個完整的世界觀來,從而得到清晰的認識。
六小姐,先生,到家了。」
不知多久,馬車終於停到了胡庄大門之外。馬上有僕從打著油紙傘出來迎接嬌娜他們進去。
「爹爹呢。」
嬌娜剛下車就開口問道。
那僕從阿福恭聲回答:「老爺中午時分便出門了,說今天不回來了。」
嬌娜哦了聲。
阿福又道:「老爺真是神了,他出門之時曾對小人說今天傍晚時分可能會下雨,叫我們關緊窗戶,我還不信呢,結果打雷下雨什麼的,一下子全應驗了。」
「什麼?」
嬌娜頓時面現緊張之色—— 爹爹說今天會行雷下面,難道這場雨是他攪起來的?
想到某個可能性,她一顆心頓時揪緊起來,轉身就要衝出去。
陳劍臣眼疾手快,一把將她拉住,沉聲道:「皇甫小姐,外面風急雨大,你要去哪裡?」
嬌娜道:「我要去找爹爹。」
陳劍臣喝道:「這麼快你就忘了今天之事?」
嬌娜一呆。
陳劍臣道:「老員外眼下根本不知道在哪裡,也不知道做在什麼,你能去什麼地方找人?「其實聽到阿福的話,他心底也隱隱覺得皇甫員外這話很有深意。只是目前情況未明,無法做進一步的推斷證明。
又想起今天出門時的情況,陳劍臣敢斷定皇甫員外就是想女兒跟隨自己出去到蘇州,把嬌娜支開,他好一個人去做某些可能會危險的事情。
所以嬌娜現在要出去,陳劍臣當然要制止。
「可是…」
嬌娜仍有些急。
陳劍臣沉聲道:「遇事而亂,必受其害。皇甫小姐,難道你不相信你爹爹會安然無恙?」
頓一頓,又補充一句:「既然老員外知道今天會行雷下雨,那麼他肯定就會有周全的準備,你貿然行動,反會壞了大事。」
嬌娜沉吟許久,終於還是聽從了陳劍臣的建議,留在莊上。
陳劍臣回到東廂,沒有進房,而是負手站立在走廊上,抬頭張顧。
雨幕如布,什麼都看不清楚,但他心裡明白,他看去的方向,正有一片崔巍的山脈泰然而立東山南嶺。
大雨肆虐,天地茫茫,但就在雨幕之中,拂曉和尚正現身而來,只見他一身潔白,足下蹬踏著一塊三尺長板,任由滿地泥濘,竟不沾絲毫污垢,飄然出塵,甚成奇景。其手執一柄油紙傘,不管多大的雨點打落,都在傘面數寸外就被一股無形的力量所阻隔住,四散開來,絲毫不受力:「我來風雨來,一舟渡眾生三任憑龍蛇舞,真身得永恆」
三尺木板作舟,行雲流水漂蕩而去,彷彿不沾實地——
他所去的方向,正是東山南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