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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 錄音筆

  方孝齡冷哼了一聲,從她的身旁經過,拉開房裡書桌的抽屜,從裡面取出一張舊報紙丟到明藍的面前。


  「十三年前的新聞報道,你還記不記得?」方孝齡厲聲道,「如果你淡忘了,不妨溫習一下。」


  明藍彎腰撿起被丟在地上的報紙,那是一篇篇幅不長的報道,記錄了當年他父親綁架東家兒子的案件全過程。當年,福利院的老師為了避免她受到更大的心理傷害,刻意避免她直面有關這起案件的新聞。她對這件事的了解,起先是源自父親在他實施的綁架案中車禍身亡,警察登門要求家屬配合處理善後事宜時她所聽到的一些話,而後則是周遭認識她的人對她的指指點點。可是關於很多細節,當時年少的她並不清楚,也缺乏探究的勇氣。後來,江淮的母親派人從福利院接走了她。其實,於情於理,她並不適合被江家收養,為了達成目的,方孝齡也動用了不少關係。然而當她第一次被帶到江家,見到江淮的那一刻起,她就下定決心留下來陪伴他,為自己的父親贖罪。至於車禍另一個直接的受害人——那個被她父親綁架的孩子,她除了偶爾想起,卻沒有精力和勇氣再為他考慮太多。可是,如今她捧著那張黃得發脆的報紙,手卻顫抖了起來。


  那篇報道所用的人名皆是化名,可是,她卻輕易便能將人物一一對號入座。十三年前!十三年前!十三年前,不止有一個姓江的大學生因為一起綁架案導致癱瘓,還有一個十五歲的葉姓少年,在車禍中失去了視力!

  葉允初、阮南慶——他們本來就是同一個人。


  她終於想起來,很久很久以前,她甚至見過那個男孩子!那個時候的他穿著筆挺乾淨的校服坐在一輛小汽車裡,氣質漂亮而又驕傲,一雙眼睛甚至連正眼也不曾瞧她。她自慚形穢地從那輛小汽車裡挪開了腳,帶著可憐的自尊心偽裝成倔強的模樣離開。是他!是南慶!怪不得第一次見到他的時候,她就覺得這人眼熟!只是時光久遠,她一直都沒有想起來當年的那次偶遇。


  那麼,南慶知不知道,她是誰?

  回想他們那麼多次的談話,她早早地就向他坦白了自己的身世,直覺告訴她,他一定已經知道了她的身份。


  報紙從她的指縫間飄落。她抬起眸,眼中已經盈滿淚水——那淚水是絕望、是恐懼,是最後一絲僥倖在內心裡翻滾。她顫聲問:「伯母,你是什麼時候知道南慶就是那個孩子的?」


  「我有派人去查。」方孝齡漠然道,眼神卻尖銳得像兩把小刀,「不過,最終讓我確信我沒有想錯的,還是阮南慶本人的回答。」


  「……你們談過?」明藍的身體搖晃了一下,有一種令她更加心生怖意的直覺充斥了她的四肢百骸。


  「你對我們談話的內容很感興趣?」方孝齡詭秘地一笑,「好,我讓你聽個明白。」


  她從隨身的手拿包里取出一支錄音筆,按下了播放鈕:

  「我想,就算你當初沒能認出她來,但你和她、還有江淮認識那麼久,如果你不太蠢,應該早就猜到她是『何方神聖』了吧?」


  「在伯母眼中,說明藍是『何方神聖』恐怕是詞不達意,您想說的其實是『何方妖孽』吧?」


  「對,她是個妖孽,他們一家人都是活該墮入地獄的魔鬼!說,你當初接近江淮到底為了什麼?你早就知道明藍在江淮身邊呆著了吧?你是想藉機接近她、玩弄她、報復她,是不是?」


  「既然您問了,我也不介意大大方方地承認。您認為是什麼就是什麼,這不重要,不是嗎?重要的是,您希望我怎麼做。」


  「看那丫頭的表現,對於你的眼睛到底怎麼會瞎的根本什麼都不知道嘛,你不怕我揭穿你?」


  「您這樣做,對您一點好處都沒有。」


  「也對,」她說,「對雙方都沒有好處的事,的確會很多餘。那麼,我們就來談一談對雙方都有好處的事,好嗎?」


  「這對我沒什麼困難的,江太太。」


  「各取所需,這樣很好。」


  她聽得清清楚楚,錄音筆記錄下的兩個聲音,一個是江淮的母親,另一個就是南慶。


  可是,當聲音靜止,她又開始懷疑自己的耳朵,乃至自己的神經是否出了問題。她聽到的,真的是南慶的聲音嗎?是她所熟悉的那個南慶的聲音嗎?為什麼,那些透滿寒意的字句會是從她熟知的那個溫暖的男子口中說出來的?


  她忽然不知道哪裡來的勇氣,從方孝齡手中一把奪過那支該死的錄音筆,再一次按下按鈕,幾乎將它貼在自己的耳際,再一次完完整整地把內容聽了一遍。


  事實擺在眼前:她以為的真愛,只是一場剛剛拉開序幕的報復行動。


  他給了她溫暖的錯覺,是為了在日後揭開真實時,給予她羞辱與疼痛。


  南慶,你比江淮的母親殘忍一百倍!

  她的在心中哀嚎著,喉嚨里卻什麼聲音也發不出。握著那支筆,自虐一般地將那段錄音反覆播放,任憑那裡面的聲音不斷蹂/躪踐踏自己的心。


  良久,她死灰一般的眼珠才重新轉動了幾下,臉色卻依然慘白如紙。她望向方孝齡,問道:「我只有一個疑問:既然伯母和他之間達成了某種協議,今天為什麼又要把這件事透露給我呢?」


  方孝齡的眼神一軟:「為什麼?我比誰都恨你,比誰都希望懲罰你!可是,我不能眼巴巴看著我的兒子心碎,在報復你和成全我兒子的心愿中做選擇,我只能選擇後者!」


  明藍不解地看著她:「伯母,我不明白這話的意思。」


  「你還不明白嗎?」方孝齡上前一步,目光鎖定在她的臉上,「你仔細地想一想,阿淮這些年雖然不時對你發些個脾氣,但關鍵時候,哪回不是護著你?他待你如何,你沒有心嗎?你一轉身和那個阮南慶拍拍屁股走人,卻留下阿淮一個人困坐原地。什麼時薇、什麼未婚妻,我看都只是他蒙蔽我的幌子、他隔開你的屏障!你仔細想想,他這麼煞費苦心,是為什麼?」


  「這……您是在告訴我,江淮他……在乎我?」明藍捂住心口,突如其來的事實令她有些喘不過氣。


  「他愛得太痴!」方孝齡的眼角淚光閃爍,「他是個傻子,而我和你竟然也做了那麼多年的睜眼瞎!我一直以為他對你好些不過是他天性寬容大度,卻忽略了他也是個年輕氣盛的男人,他也會有他的感情需求。癱瘓以後,他的天地變得狹小,而你又是與他最接近的年輕女性,日久生情,是再自然不過的事。你還記不記得你在我們家的花園裡埋過他的二胡和你的吉他?他把那裡命名為『琴塚』,前兩天,我和他說起賣舊宅的事,他怎麼也不肯,我知道,他不是捨不得那套房,而是丟不下他和你的那段回憶。明藍,假如你對阿淮還有一絲感情、一絲愧疚,你還記得當初你在我面前許下的保證,我這個當媽的今天就求你一件事:回到我兒子的身邊去,我會盡量對你好一些,因為你是我兒子所愛的女人。在這個世界上,沒有人會像阿淮那樣,用最笨的方法來愛你,用最傷害他自己的手段來成全你!只可惜,阮南慶不過是在玩弄你,阿淮如果知道他這麼做的結果反而是害了你,恐怕會恨死他自己吧!你非要讓他悔死才會回頭嗎?」


  好長好長的一段話,明藍覺得自己需要幾倍於說這段話的時間來消化這些話的含意。


  可是眼下,她還來不及考慮太多,她只想在身體虛脫,意志徹底被擊垮之前找到南慶,她想抓著他的手,問清楚他的心!她想他親口告訴他事實,不管這個事實有多麼殘酷,她都必須從他口中親口獲得。


  南慶,南慶!

  她踉蹌轉身,手中還握著那支細細的錄音筆。


  作者有話要說:從清邁回來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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