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五章 懷念(下)
雨,仍在繼續。
歐陽聿修將車停在車庫,看著漆黑一片的房子,心裡驀然生出幾分落寞。只是走到前面,才發覺huā園裡竟然多了些陌生的植物,甚至連空氣中都瀰漫著植物青澀的氣味。
緩緩打開房門,隨手摸了下門旁的開關。「啪」的一聲輕響過後,燈卻沒有亮。莫非是停電了?歐陽聿修隨手放下車鑰匙,如果他沒記錯,應該有一隻手電筒就在門口的柜子里。
他先去查看了一下保險絲,然後又朝窗外望了望,除了路燈,沒有一盞燈亮著,想來應該是鎮上的供電系統出了問題。3
可是……,
歐陽聿修低頭看了眼手機,這午時間,她應該在家吧?可是側耳傾聽,房間卻安靜地彷彿只有他一個人而已。
翻出通訊錄,撥出電話,比對方接起聲音還快的是樓上突然響起的音樂聲。
「相見不如懷念就算你不了解,我那冷漠的眼你為何視而不見,對你不是不眷戀也許心情已改變。被你擁抱的感覺開始像個冬天,我才發現你我已活在不同的世界。放了我吧,放了我的一切,忘了我吧,忘了那激情的纏綿,放了我吧,就讓我們活得輕鬆一點,或許我在下著雨的夜還會願意想起你的臉。相見不如懷念就算你不了解,我只能對你說聲再見……」
太過熟悉的猶若藍絲絨一般滄桑的歌聲就這樣驀然響起,突然間,歐陽聿修闔上眼,落寞地靠在門上。愛之一字,因為有心才算是愛,心若丟了,愛還完整么?
他討厭這樣的巧合,就如同討厭與顧天熙和夜那場偶遇一般。被他壓在心底深處的那個人,如同記憶逆襲一般,再度出現在他的眼前。
顫抖的雙唇緩緩吐出凄迷的聲音,似乎,與夢中,她不斷重複著那句,完美契合「對不起,請忘了我吧。、,
如何忘?怎能忘?在她心甘情願將自己交給他的那一夜之後,在嘗過幸福的甜蜜之後,乍然消失,戛然而止。
現實,怎能如此殘忍?
「歐陽先生」少女略帶哭泣的聲音,代替了女子悲傷的呢喃。
歐陽聿修遲疑道「你沒事吧。」「沒事。」少女的聲音多了幾分輕快,卻又像是強作笑顏「我只是有些感冒。嗯……有什麼事需要我代辦么?」
歐陽聿修抬頭望了眼樓梯的方向,她不打算告訴他停電的事情?
「我只是想問你,晚飯吃了么?」
「晚飯?」少女似乎有些困惑,想了好久才說「我,我馬上去吃。
嗯,歐陽先生,謝謝你的關心。順便,也祝你晚餐愉快。」歐陽聿修想了想,停電應該不等於停燃氣,所以,他說「如果你不介意,或許,我們可以一起吃。」
「鄲」
沉默了足有十秒之久,然後是急匆匆的腳步聲。慌亂的讓歐陽聿修都有些擔心,這麼黑的路,她不會從樓梯上滾下來吧。
「歐陽先生?」鼻幻幽愕然地看著手電筒下歐陽聿修那張稍稍有些恐怖的青白的臉「你回來了?」歐陽聿修點點頭,輕聲道「是的,我回來了。」
白幻幽怔愣地看了他好幾秒,然後又開始慌亂「停電昨天電線壞了,電力公司說今晚修好,可是又大雨雜費我已經繳好了,剩餘的錢,哦,對了,剩餘的錢我放在樓上的抽屜里,我去拿…」「等等,這些事不著急。」歐陽聿修連忙攔住她,有些苦笑地嘆了口氣「做了十幾個小時的航班,飛機上供應的飯菜真是索然無味……………」「晚飯!」白幻幽歉意地看了他一眼,連忙往冰箱那裡走,嘴裡還碎碎念著「壞了,我這周似乎沒去雜貨店,存糧什麼的似乎只能做義大利肉醬面……」
歐陽聿修看著她比之前更加纖細的背影,突然問了一句」「打工有這麼忙么?」「還好。」白幻幽打開冰箱搜羅著各種尚未過期的食物,一邊懊惱自己怎麼就忘了補充食品「只是一個人吃飯難免簡單些,有時候忙訂單,暈頭轉向的忘了吃也是常有的事。」「你不是很喜歡做飯么?」歐陽聿修說著話,從廚房裡找出蠟燭和燭台。
「吃飯呢,不但有色香味意形,還要有餐友。」悄角微微彎起,
白幻幽開始切洗好並且已經褻了皮的西紅柿「就好像設計衣服要有人穿,演戲要有人看,唱歌要有人聽。」哪怕只有一個人,也會為了他而存在。
歐陽聿修挽起袖子,洗了洗手「我幫你。」她看了看歐陽聿修的樣子,笑容更深了「歐陽先生做了一天的飛機,已經很累了,還是我來吧。」
「沒關係。時差什麼的,總要過幾天才能倒回來。」
「哦。只是」白幻幽彆扭地又看了他一眼,清澈似水又似晶冰的眼眸帶著些許迷惑,猶豫了好久才說」歐陽先生,你在家也戴帽子么?」「咦?」歐陽聿修一摸頭頂,唇瓣上掀起一抹淡笑的弧度「這些日子習慣了,竟然忘了摘。」說著話,就將帽子取下。
這下,白幻幽的表情更加彆扭,她困惑地看著他,猶豫了半天,還是沒好意思問出口,只得低下頭,繼續處理那些西紅柿。
「很好笑?」歐陽聿修如此問道。
白幻幽手上忙碌著,唇邊卻帶責一抹忍俊不禁的笑,她小聲說著「歐陽先生想聽真話還是善意的謊言?」「都想聽。
「善意的謊言是,很硬朗、很個性、很時尚。真話是,很快就能長出來的,請歐陽先生不必擔心。」
看著她認真回答的模樣,歐陽聿修哈哈大笑道「擔心倒是沒有,男人嘛,髮型只要不是太怪,長點短點都無所謂。」
那也不娶突然變成這種沒有半根頭髮的造型嚇人啊,白幻幽暗自腹誹著,手上卻已經開始將化好的牛肉切成碎末,香菇自然要切成大片。洋蔥則是切成小丁。。索性義大利parirno乳酪。大蒜。黑胡椒粉。匈牙利紅辣椒粉。月桂葉。羅勒還有香芹都是現成的。干煸過牛肉和洋蔥,加一些橄欖油進去,放蒜末,出香味後放紅酒和西紅柿,最後再加上黑胡椒粉、匈牙利紅辣椒粉、月桂葉、羅勒、香芹和鹽,臨出鍋之前放上蘑菇,就是大功告成了。
而另外一邊,歐陽聿修也已經將義大利面煮好。
就著微微搖曳的燭光,兩個人坐在餐桌邊,吃著熱氣騰騰的義大利面,聽夜雨霜鈴。只是,忙碌過後,兩個人都有些沉默,或許,是不知道該和對方說些什麼才好。
「第一次在倫敦過暑假,感覺如何?」白幻幽用叉子攪抨著麵條,用甚是讚歎的語氣說道「以前總是難以想象,伊麗莎白冒著大雨去賓利先生家見簡那一段。不過,這個展天,我算是切身體會到為何英國人出門都喜歡隨身帶著傘了。還好,倫敦已經不是原來的霧都,否則,偶爾淋場雨心裡會彆扭大半年的。」「在倫敦多住幾年就會習慣。畢竟,費城的展天又悶又熱。」歐陽聿修給她倒了一杯檸檬水,然後繼續道「不過,倒是經常的碧空如洗」「費城也有陰霾的時候,就像是艾佛森的眼淚。」白幻幽嘆了口氣,想起曾經看過那場比賽「對美國人而言,棒球、橄欖球、籃球、
冰球凝聚了許許多多男孩子的夢想,到了英國才發現,這裡是足球的世界。」「在學校里,女孩子不是也會競爭啦啦隊么?這個倒是一樣的。」「嗯,那個難度太高了,而且」白幻幽的臉有些紅,她低下頭小聲道「和球員的關係都很好,這個,嗯,據說有利於球員的發揮。」歐陽聿修侃侃而談「不過美國的平學還是相對〖自〗由一些,課餘生活很豐富,注重個性和多方面的發展。而英國的學生相對獨立性較強,並且更注重團隊意識。」「這一定是歐陽先生的經驗之談。,…白幻幽吃得很少,她用餐巾輕輕地擦了擦嘴,並沒有立刻離開,而是仍舊坐在桌邊,陪著他輕聲交談著。
無論是冰冷的雨,還是幽暗的餐廳,因為橘黃搖曳的燭光,變得生動,變得自然。就好像是雖然缺乏光線,世界卻依舊變得五彩斑斕。
偶爾,沉默,然後聽到兩個人的呼吸聲,感覺空氣都是暖暖的。
時鐘滴答,寂靜變成寧謐,落寞化成溫馨。這世上,又有誰能夠真正的遺世而獨立?像那隻永不閉目的魚,夜夜審視著自己的內心。
兩個人,各自佔據沙發的一角,守著燭光。
幻幽依舊在織她的毛毯,完全不用低頭去看了,只手指翻飛,很快就能織成一行。
歐陽聿修在看IPAD,或許也在發獃,因為他很久都沒有翻頁了。
兩個人只是沉默地坐著,各自守著各自的世界,卻是細膩的愜意的生活,雖然緩慢,以及慵懶。
燭光依舊搖婁,模糊的臉,模糊的思緒,模糊的倦意,漸漸襲來。
在歐陽聿修睡著以前,每幻幽還曾經問過自己,這張毯子要織到什麼時候才可以收針呢。此刻,她已然有了〖答〗案。
鎖邊,打結,然後輕輕地,小心翼翼地蓋著歐陽聿修的身上,白幻幽靜靜地看著他那張恬靜的略微有些消瘦的睡臉,勾唇一笑,她聲音軟柔的說道「晚安。」然後,吹熄了蠟燭,悄然離去。
夜,仍在繼續。
但願每個人的夢裡,都是一片風和日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