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三章 逆襲(下)
天氣越來越冷了,很多喬木都落光了葉子,露出醜陋的枝。冷冷的冰雨在傘邊流成了細小的珠簾,這是「舞隨心動」總決賽的日子。
真是難以想象,她和歐陽聿修竟然趺趺撞撞地闖入最後的比賽。
兩個月來,顧幻璃的神經一直緊緊地綳著,每一次電話鈴聲響起,她都會陷入深深地恐懼之中。這一刻,她終於明白,因為自己的任性,將無辜的歐陽聿修牽扯其中。她想要將實情全盤托出,卻又怕他眼中會漸漸升騰起厭惡的陰霾。她不想奪走他星眸中的神采,隨意的,散淡的,卻又熠熠生揮的神采。
「是最後一場比賽了呢…」她仰著頭,凝視著歐陽聿修,心臟跳動得更劇烈的。「聿修。
」五臟六腑似乎都因為自己輕耳聽到了從自己口中吐露出的這個字眼而變得柔荻溫暖,像要融化掉似的。
在無數個夜晚,聽著他低吟淺唱的暗夜,甚至是靜寂的深深夢境中,她時常一遍遍呼喚著他的名字。「聿修,聿修,聿修」希冀的,飽含深情的:有時又是悲傷的,無奈絕望的,來來回回,百遍千遍。
但沒有人回答她。
而另外一個夢境,就是哥哥。化總是一個人走遙遠的地平線上,夕陽如血,會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長。他就像一個孤獨的跪涉者,又像一個無怨無悔的苦行僧,走著他自己的路,跨碎荊棘,斬破長空,卻不肯回頭看一眼緊緊追逐他的自己。夢境中的冷漠疏離和現實中溫柔曖昧,常常讓顧幻璃產生一種不知所措的錯覺,彷彿要失去他一般。
歐陽聿修看著顧幻璃日漸消瘦的臉龐,眼神幽暗而又飄忽。他能感覺到她有心事,他也能感覺到這兩個月來,自己身邊一直有人在暗中跟隨,因為沒有惡意和殺氣,所以,他暫且忽視。
可是,此時此刻,看著她溫婉的眼眸搖曳的那一簇火焰,歐陽聿修心裡開始泛起一絲絲隱隱的不安。似乎是將會有什麼不好的事情要發生了……
「1小丫頭,只要你需要我,我就不會離開,哪怕需要再長的等待。」歐陽聿修伸出手,想要拂去她眉間的憂慮。
可他不知道,這樣的話,卻讓顧幻璃心驚膽顫。敵人蓄勢待發,
她不要在這樣的時刻聽到這樣的承諾,太悲傷,只怕會一語成讖。
也許是上天早就註定好的,他們爭奪冠軍的最後一舞,不,應該是最後一支曲子,竟然是《por una cabeg a》。
這樣的結果,在他們二人心中,都留下重重的一筆。
只差一步是她?
是他?
還是……他們?
為了這一曲,他們破天荒的向劇組請了一周的假,兩個完美主義者瘋狂地練習著,彷彿要燃盡身上最後一絲熱力,彷彿要流盡身體里最後一滴血液。火星四射,甚至將編舞的老師都灼傷了。
他們是在用生命跳這一舞。
這樣的喃喃自語被蘭芊薇聽到,忍不住紅了眼眶。就算再遲鈍的人也能看出那兩個人之間異樣的情愫!她經常看到歐陽聿修的目光不經意的飄到顧幻璃的臉上,默默地停駐一會兒,然後離開。這種目光太過安靜憂傷,似乎可以穿透人的肌肉和骨髏,直達靈魂的最深處。她經常看到歐陽聿修對顧幻璃溫柔的笑著,不是平日里那種讓人沉速的溫潤優椎,而是略帶著寵溺與心疼的淡淡的溫柔。
他怎麼可以!
這樣的認知讓蘭芊薇感到沮喪,可她什麼都不能說。只能默默地待在歐陽聿修身邊,1小心翼翼地去觀察他的神色,揣摩他的心思。可他是個看不穿也猜不透的男人,總是面沉如水。如果能夠輕易看穿他,那他還算是歐陽聿修么!
下午在最後試裝的時候,他又望著顧幻璃怔怔地出神了,神色憂鬱,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蘭芊薇不動神色地和設計師溝通,裝作沒有覺察到他眼中的深情。
她看不清他。
蘭芊薇這樣想著。
雖然陪在他身邊多年,雖然和他的距離比任何人都要近,可距離他的心卻和其他人一樣遙遠。一想到這兒,蘭芊薇突然就無法控制地煩躁起來,或許,還摻雜著一星半點兒的悲傷。真的,只有一星半點兒。打死她也不會承認因為眼前這個男子,她的胸腔中突突跳動的那一塊常常會感到有多麼不可名狀的難過。
姐姐曾經嘲笑過她可笑而敏感的自尊心。既然愛上了,就該不顧一切,為何要將隱忍卑微而又矯傲脆弱的自尊心看得如此重要!
如果真得只是因為自尊心就好了。
蘭芊薇微微扯起嘴角,苦笑。除了歐陽聿修以外,沒有人知道她曾經借著醉意表白過,然而,他只是淡淡地拍了拍她的手,然後替她叫了一杯醒酒茶。
如此的溫存,卻又如此的冷漠!
為此,蘭芊薇在家病了半個多月,再精密的儀器也檢查不出她的病,在無數個白晝與黑夜之間,她時時疼痛的心臟幾乎讓她瀕於崩潰,瀕於瘋狂。
現在想來,表白之前的那段日子簡直算是彌足珍貴,是可遇而不可求的。可惜這種安詳平靜,令人舒心的日子最終還是被打破了,碎了一地。就因為自己的綺念,她和他的距離比陌生人近一些,比朋友還要遠一些如果,命運從不註定緣分,卻把冥冥之中安排的相遇演繹成了最燦爛的年少輕狂,共患難的不離不棄。
為什麼,偏偏只差一步?
若蒼天能回答這個問題,又有多少人痴狂地想要得到這個〖答〗案!
愛恨糾纏時,情深緣淺時,生離死別時,只想問問那不長眼的老天,為何刻薄至此,為何殘忍至此!然而,蒼天不會回答,它只會用因果報應來譏諷那些自以為是的人。
它若水都不肯嬈過,當初,又為何要留有一絲憐憫,一絲溫情!
只為了在失去后懂得珍貴?多麼荒唐!多麼可笑!就算珍惜又如何!就算呵護猶若至寶又如何!眼睜睜地失去,求不得,愛不能。
最可笑的是,蒼天這時還有的說。它說,那是因為你在佛前只求了五百年,只求他能回眸看你一眼。所以,哪怕是求了九百九十九年零三百六十四天零二十三個小時五十九分五十九秒,也求不來那千年才有一回的共枕眠。
因為,只差一步。
若所想的,所看的,所夢的,皆是虛假,待哪天醒來后猛然發覺,所有的一切只是「錯過」二字,留下的不僅是遺憾,還有很深很深的悔恨。
可她絕不能允許這種事情的發生。
就像是她前幾天偷聽到他在和蕭縝宇通電話。難道,〖自〗由慣了的他為了顧幻璃寧願折斷雙翼重新回到經紀公司?就算嗚天不像其他公司那般刻薄,但友情在商業利益面前到底有多脆弱,她和他都應該很清楚。
如果他選擇了嗚天,那麼她呢?繼續做他的經紀人?還是……就此分手?曾經,他淡淡地提起過,不想耽誤她的青春,他說,這樣優秀的女子應該有一個好男人來疼愛來守護。
蘭芊薇對於這樣的話無言以答。
她默然地看著歐陽聿修。容貌極是俊美,一雙朗目如秋日潭水般深不見底,挺直的鼻粱下是雕刻般美好的唇形明明這世上最優秀的男人就在她的眼前,他為什麼就不肯好好看她一眼,哪怕,只一眼!
也曾去夜店買歡,甚至去了最有名的那家「琉璃闋」。火爆的音樂,沸騰的舞池,時明時暗的光線,偶爾掃過酒吧的角落時,模糊映出一些曖昧交纏的身影。那些相貌清秀的男孩們,只要有錢,就可以買來他們的溫情脈脈,可更讓她覺得悲哀的是,他們再溫存也不是她想要的那個人。
如果不是因為顧幻璃……,………
「呵」僅一個字,帶著不屑以及若隱若現的恨意,蘭芊薇的唇邊慢慢劃開一個凄厲的弧度,緩緩地從茶杯中倒出一盞茶違給歐陽聿修「你的膝蓋還好么?」
微微眯起眼,歐陽聿修接過茶杯淺啜了一口,緩緩道「我自己都忘了那傷,難為你還記得這麼清楚。」
「我怎麼能夠忘記!」蘭芊薇急急地說了一聲,又突然將所有的話又咽了回去,她憂慮地看著歐陽聿修,低聲道「你已經多少年沒有這樣拚命的練舞了?為了這樣一場早就被人安排好結局的比賽,值得么?」
歐陽聿修輕輕地笑了,他知道蘭芊薇是一個很現實的人,圈子裡捧高踩低的習性在她身上更是顯露無疑。如果不是因為她對他抱有異樣的情愫,也不會如此死心塌地地留在她身邊這麼多年。
更重要的是,在自己趺入低谷的時候,是她陪伴自己一步一步從深淵中走出來。
他最看重的就是她的忠心,雖然公關能力和危機出現時的處理能力一般,但是,他仍舊將她留在身邊,作為他的經紀人。可私底下那些波瀾,那些暗中挑起粉絲爭鬥掐架的事情,又有多少和她有關。他在一旁看著,默不作聲,並不代表他什麼都不知道。只是因為沒有碰觸到他的底限,所以,忍耐。
如果不是遇到顧幻璃,也許他不會做出有關未來的那個決定。在娛樂圈中,一旦被人揪住弱點,便可以給與致命一擊,永世不得翻身,所以每個人都小心翼翼,戴著厚重的面具。
他累了,雖然那顆熱愛戲劇熱愛音樂的心猶在,但是,此刻的他並不想像少年時期那般莽撞,那般天真。執著並不是壞事,達到目標的方法也有很多,為什麼非要選擇最為難自己的哪一個?
所以,蘭芊薇雖然了解他許許多多的生活細節,卻並不懂得他。
「比賽到了這個價段,比拼的已經不僅僅是技術,還有臨場的發揮以及心理狀態。」歐陽聿修將杯子交還給蘭芊薇,淡淡道「我想要的人生,是與我的努力相對等的人生。在很多人都關心我爬得高不高的時候,我更希望,有人關心我,爬得累不累。」
說完,他回首凝視著蘭芊薇「那樣的人無須太多,一個就好。」
「我不太明白你的意思。」蘭芊薇故作輕鬆地笑了笑。
歐陽聿修沒有解釋,繼續看向遠處,良久之後,才輕聲道「你會明白的。」(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