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車禍(上)
日落之後的霓虹燈黯淡了月光,五光十色的街道,一間間高級酒店的招牌佔據著夜空,也搶奪著人們的視線;這其中,又以「極晝」最為特別。
石砌的黑色牆面包圍著極晝的外表,給人沉穩感覺的木質大門嵌著不透光的霧面玻璃,像是刻意保護著來訪者的隱私,鑲著「極晝」兩字的鏤空招牌在夜裡透著亮白的燈光,猶如在強調它的店名。
極晝,可以說它是二十四個小時的光明,也可以說它是永無黑夜,只是不管外界的傳言為何,也不論極晝賣的是酒、是笑,陪酒的人是男、是女,它永遠都是間營利令同業感到眼紅的夜店。
「先生請進……」門口迎賓的小姐打扮的格外嫵媚,紅色的禮服開叉到了大腿上放,隱約可見她雪白的長腿,擺動中,讓人遐想無限,而上身的領口開到了乳溝處,雪白的渾圓高聳的挺立而起,而身後一大片的美背赤裸的暴露在空氣里。她伸出縴手挽著楚林濤的臂彎,向泛著昏黃燈光的殿堂里走了進去。
輕柔的音樂讓這個詭秘的空間在一瞬間軟化下來,清一色的黑色布局配上銀色的點綴,唯美而不失靈動。
角落的牆壁上鑲嵌著壁燈,柔和的燈光微亮的盈滿了四周,朦朧中讓一都像的如夢如幻,連楚林濤都不得不佩服這家夜店的設計者,居然布置的如此的雅緻而靈幻。
斜依在沙發上,打量了四周后,楚林濤以旁觀者的角度開始欣賞著不時自身邊穿插而過的各色俊男美女,而捧盤的侍從則是清一色的白色休閑服。一米七八的身材,不算高,可配上他們俊美的五官,顯得格外的清爽,而他們優雅略帶生澀的笑容,卻又令人倍感親切。
「先生看起來有些面生,莫非是第一次來我們『極晝』?」一個纖長身影在楚林濤身旁的唯一空位落座,引得身邊陪酒的紅衣女子不滿地瞪了一眼,卻不敢多說什麼,只得悶頭喝著高腳杯中的雞尾酒。
楚林濤饒有興緻地看著身旁這張只能以美麗來形容的漂亮臉蛋,微勾的唇角在燈光映照下泛著淺嫩嫩的淡粉水澤,白皙的皮膚細緻得挑不出半點瑕疵,甚至透著些許瓷白;幽黑的瞳孔像是探不到底的沼澤,帶著一層微暈而矇矓的水氣,而那挑染了些許紫色的發梢,則似有意又無意地不時拂過前額,勾勒出空氣的流動。
「這位小姐是?」
「零。」女子的水眸略過一絲笑意,溫柔的聲調吹拂在楚林濤的的耳邊,還夾雜著些許不易察覺的笑聲,帶點催人入眠的輕軟感覺,以及宛如酒香般的甜膩,不急不緩的音韻則像似天籟之聲。
楚林濤招過侍者耳語了幾句,然後對零微笑道,「不知零小姐可否賞光,陪我喝杯酒,聊聊天?」
「那就要看先生替我點的那杯酒合不合我的心意了。」零的唇勾起完美的彎月,蘊涵水氣的瞳眸閃著媚意,「哎呀,瞧我,還沒請教先生的尊姓大名呢!」
從托盤中拿起一杯閃耀著白色光華的雞尾酒遞到零的手中,楚林濤微微一笑,「白月光,請零小姐品嘗。」
「白月光么?」零舉著酒杯在燈光下看了看,然後放到唇邊淺啜了一口,「美麗的顏色,讓人印象深刻的口感,我很喜歡。」
「這是為你特別調配的。」楚林濤對於女人並不吝嗇,尤其是夜店裡的漂亮女人,他更是有興趣哄佳人一笑。畢竟,這裡是可以讓他卸下好丈夫好父親的偽裝,坦率做自己的地方。
不過,好丈夫,好父親什麼的,都成為昨日黃花了。
有關未來,他不想再想了。
「作為回禮,請跟我到舞台這邊……」零端著酒,然後牽著楚林濤的手往正在演奏鋼琴的舞台走過去,對著演奏者使了個眼色后,對方立刻會意起身,將位置讓給了零。
「請坐。」零將楚林濤請到鋼琴椅上坐下,自己則挨著他身旁入座,一張小小的椅子坐了兩個人當然有些擠,不過零卻是泰然自若地將酒杯放到鋼琴上,然後點了一杯天蠍宮給楚林濤。當侍者將酒送到楚林濤的手上時,耳邊突然傳來極其優美的曲調,宛如自唱機播放出來的鋼琴樂曲,就這麼跟著零纖長的十指,跳躍,蜿蜒。
楚林濤愣住了,他忘記了喝酒,也忘記了今晚來這裡地目的,只是怔怔地坐在零身邊,瞧著在黑白方塊上來回舞蹈的利落指尖,那音樂由高走低,彷佛是鳥兒輕靈的身影在半空中迴旋翻轉,又似求偶的姿態漸漸攀高,終至山巔。
舞台上的暈黃燈光灑落在零美麗的臉上,將她映照得有些夢幻,又像是沙漠盡頭的海市蜃樓那般虛浮不實,被挑染過的髮絲隨著他彈奏時的身軀擺動而搖晃起舞,霎時讓人有股漫步在雲端的錯覺。
比起剛才坐在一旁輕笑的嫵媚樣子,零彈琴的模樣更令楚林濤心動,因為,她眼中的努力與認真像極了一個人,一個他朝思暮想的人。
楚林濤徹頭徹尾地傻住了,而他手裡的薄酒──
一滴未減,直到曲終、掌聲散……
零從鋼琴上拿起那杯「白月光」輕輕碰了一下楚林濤手中的酒杯,「叮」的一聲輕響后,她柔聲問道,「喜歡么?」
「很好,你——很好——」楚林濤將手中的酒一飲而盡,入口的口感很好,等到他發現不對的時候,已經相當醉了。
就在這時……
「楚先生,沒想到我們又見面了。」低低的男音雍懶的向起,噴吐而出的白色煙圈瀰漫在他四周,陰暗的燈光加上白色的煙霧,倒讓人看不清楚他此刻臉上的表情,只是那一雙狹長的鷹眼卻在黯淡里射出犀利的光芒。
「很久不見,夜。」楚林濤手中的酒杯似乎微微顫抖了一下,他定了定心神,緩緩道,「沒想到這裡竟是你開的。」
「小生意,玩玩罷了。不像楚大少,如今已經是上市企業的老總了,還娶了顧家的大小姐。」男人做了個邀請的手勢,一邊笑道,「說起來,我們有將近十年的時間沒有一起喝過酒了。」
「往事難追。」楚林濤站起身,示意零留在外面等他,便跟著名為夜的男人走入盡頭那間最為隱蔽的包廂。
「可你還是回來找我了。」夜的眼睛如鷹一般犀利,年紀不過是三十上下,一身黑色的阿曼尼西服,張狂的微亂短髮,英挺的劍眉和鼻子,深黑的眼睛透著冷漠。一條細長的刀疤從眉骨一直到臉頰,非但沒有破壞他的英挺,反而更增添了他的魅力,就像是一隻危險的黑豹。「說吧,這次,你想用什麼交換。」
「她們兩個,你隨便選。」微醺的楚林濤從上衣口袋裡掏出兩張相片擺在夜的面前,唇邊帶著一絲冷漠的笑,「怎麼樣,如果我沒記錯的話,應該是符合要求的吧。」
夜拿起兩張相片看了看,又一一放下,他淡漠地看著楚林濤,「我沒興趣替你養女兒,何況,她們兩個也不適合作為『魅』的候選者。」
楚林濤冷嗤地一笑,優雅地將手中殘餘的煙捻在煙灰缸中熄滅。「放心,且不說憐幽,只是暮然便不會比她的母親差。只要稍加培養,一定會讓你刮目相看的。」
「對於俗物,我沒興趣。」夜冰冷的眸子里快速的閃過一絲厭惡,他端起高腳杯淺啜了一口葡萄酒,緩緩道,「付出與收穫是成正比的。如今,你想求我的事情,唯有付出等同的代價,我才有可能答應你。」
「這一次你想要什麼?」
夜突然笑了起來,細薄的嘴角微微的揚起,詭異下卻是陰沉的笑容,「對你而言,最珍貴的寶物。」
「不可能。」冰冷的雙唇吐出這三個字,楚林濤毫不猶豫地拒絕。
夜淡漠的目光凝望著眼前的楚林濤,薄唇慢慢地揚起嘲諷的笑容,他無所謂地說道,「那麼,恕我就無能為力。」
「你知道的,楚氏是我畢生的心血所在,為了它我甚至……」楚林濤並沒有繼續說下去,恍惚間,他似乎又回到了當年的那個場景。
燈火璀璨中,楚氏為娶顧氏女筵開百桌,賓客全是政界顯要、商界巨頭以及全國的主要媒介。身為新郎的他頻頻舉杯,神情間充滿了志得意滿。
燦爛陽光下,文都大廈的落成慶典上一片歡騰,現場人山人海,他還有幾位政要站成一排將一條紅綢剪著幾截,背後是他事業的巔峰之作。
再次抬起頭時,楚林濤的眼中颳起凜冽的風,他的表情是溫和的也是猙獰的,大片的雲層堆積在心底,陰暗從他的身上四散開來。
「你現在就可以去驗貨,我等你的消息。」楚林濤從襯衣的口袋中拿出一枚鑰匙,放在夜的面前,「如果你覺得滿意,我可以提供一次機會,能不能把握就看你的了。」
「楚先生,你確定么?」
「是。」楚林濤的聲音冰冷而低沉,帶著些許空洞的麻木,簡單的一個字里聽不出一絲的情緒。他提筆在便簽紙上寫了一個地址,交給夜,「祝你今晚玩得愉快。」
燈光在閃爍,陰暗不明,讓男人的表情似乎更加的詭譎,倏的一下,他高大的身影自一旁的沙發上站了起來,巨大的投影也隨即將剛剛站在他面前的楚林濤掩蓋住。伴隨著一陣低沉的笑聲響起,男人淡笑道,「既然是你自己的選擇,那我還是如以前一樣尊重你的決定,希望你不要後悔。」話音落下,男人隨即向門口走去,暗處里,兩個隨行的保膘立即跟了過去。
直到幾個人都出了門,楚林濤的嘴角慢慢地勾勒起一抹陰冷的弧度。
而在顧家老宅,顧文娟看著手裡的DNA報告,以及沈嫣然的孕檢結果,失控地將房間所有的東西砸爛。
楚憐幽躲在角落裡瑟瑟發抖,她想勸母親不要傷心,卻不知該如何說出口。曾經以為完美到令她無比驕傲的父親,現在竟成了薄情寡義的偽君子、負心漢。
她現在根本就不想去上學,不想聽到同學們的嘲諷,更不想看到老師們的同情,她不需要,不需要!楚憐幽嗚咽著,她只要爸爸,只要媽媽,只要他們原來那個幸福的家。
「媽媽,我們回家吧……」
瘋狂中的顧文娟突然聽到女兒苦苦哀求的聲音,她停下手裡的動作,回身看著楚憐幽,「回家……對……那是我們的家,就算要離開也應該是他從那個家滾出來。」說完,她拿起車鑰匙直接沖了出去。
「媽!」楚憐幽緊跟著沖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