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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四章 風暴(六)

  漢江路十字路口南側,滿臉是血的巡防軍頭目李光華正在高聲喊叫:「弟兄們,成都城最富的地方就在前面,只要殺進去,十幾家大銀行大錢莊就在眼前,殺進去搶錢搶槍搶婆娘,沖啊!」


  七百餘名失去理智的巡防軍和新軍士兵瘋狂叫喊,邊衝鋒邊開槍,打死一片哭嚎著逃向漢江路口的平民,北側簡易工事里的振字營官兵憤怒地看著這一切,一個個大聲沖著隊官大聲哀求要求反擊。


  年輕的隊官不為所動,一直等到數百叛軍衝到五十米內,這才舉起手槍大吼一聲:「給我打!殺死這群狗娘養的——」


  三百多支毛瑟步槍噴出憤怒的子彈,左右兩挺德國重機槍上的篷布飛速揭開,密集的彈雨噴薄而出,前方黑壓壓殺來的數百叛軍如同割草一般倒下一片,慘叫聲、哀嚎聲不絕於耳,沖在後面僥倖活著的扔下武器,掉頭就跑。


  衝到一半的李光華被眼前慘狀嚇呆了,似乎全身力氣已經散去,手腳毫無知覺,再也不能挪動半步,等他清醒過來肝膽欲裂準備轉身,前方的數十人已經倒下,十餘發機槍子彈全都打在他後腦和脖子上,呼嘯的彈雨瞬間撕裂他的脖子,殘缺的腦袋被打得飛射而起,掉到地上時已經看不出是何物。


  如林的彈雨在長達十幾分鐘的時間內沒有停息,蕭益民飛馬趕到時,滿眼都是流淌的血泊和屍體,視線範圍內再也沒有半個移動的影子。


  槍聲停下,三百餘振字營官兵獃獃望著眼前的一切,空氣中全是濃重的血腥味道。不少人低下腦袋,不忍再看滿地的腦漿和殘缺的屍體,自控力差一些的官兵捂著肚子嘔吐不止。


  蕭益民深吸口氣,掃了一眼自己的三百多弟兄,良久后才低聲下令:「通知工兵連弟兄立即趕馬車過來。半小時之內搬走所有屍體!」


  小飛已是面白如紙,戰戰兢兢低聲報告:「小哥,還有十幾個似乎沒死絕……」


  「補槍!」


  蕭益民大吼一聲。指著小飛和十幾個嘔吐不止的士兵:「各小隊軍官,帶你們的龜兒子上去,讓他們輪流補槍!」


  「是!」


  三個隊長大聲回應。跑進隊伍叫來表現好的弟兄。拉上還在嘔吐的一幫倒霉蛋生生拖到前方屍體中間,強行命令一個個手腳無力、全身發抖的弟兄端起槍,射殺地上沒有死絕的叛軍。


  「噼噼啪啪」的槍聲持續了十餘分鐘,工兵連的五十幾架馬車飛快趕來,在場所有弟兄齊心協力搬運屍體,很快就把三百八十多具屍體搬運一空,槍支砍刀盡數收走,要不是剩下遍地的血泊和腦漿仍在流淌。恐怕沒人知道這地方剛剛經歷過一場血腥殺戮。


  一匹快馬飛速跑來,馬上的鄭長澤遠遠就大聲喊道:「大人,尹昌衡將軍率領鳳凰山一個標的新兵飛速趕來。請求大人打開北門,儘快放他們進城平叛。」


  蕭益民很是吃驚。來不及多想飛身上馬,與鄭長澤一起趕往北門,跳下馬第一件事就是命令上下機槍手和五百弟兄嚴密監視,把指向城南方向的兩挺重機槍掉個頭指向城門洞,這才吩咐守門弟兄打開城門。


  滿身塵土的尹昌衡率先策馬進城,來到蕭益民面前勒住馬,大聲叫喊:「老弟,趕快集合你的隊伍,隨我一起進城鎮壓叛軍!」


  蕭益民連忙上前,牽住尹昌衡胯下躁動的戰馬:「老哥怎麼會在這裡?」


  「別提了,巡防軍在東校場突然嘩變,齊齊向檢閱台上的蒲都督和朱將軍開槍,當場打死我新軍參領、隊目五六人,混亂中兩位都督大人不知去向,新軍三個標也隨之大亂!我接到急報見難以挽回,立刻翻牆出去,跑到鳳凰山拉來這一標新軍.……眼下也只能靠這些新兵了。


  「一鳴,什麼也別說了,我負責彈壓東城區,你負責彈壓西城區,我們兩部在南城匯合,如遇抵抗,殺無赦!非常時期必須行非常之事,否則整個成都就要毀了!」


  尹昌衡著急萬分,聲音都喊啞了。


  蕭益民後退兩步:「好!老哥先走一步,小弟集合隊伍,立刻趕赴西城!」


  兩千多新軍官兵飛快通過城門,蕭益民望一眼激起的漫天灰塵,帶著衛隊大步走出北門,向站在護城河北面的一群川北義軍首領走去,如實將城中情況向大家進行了通報,請求他們暫時返回鋼廠倉庫休息,一旦叛亂平定立刻通報情況。


  一群樸實的川北漢子連聲答應下來,不少人還問蕭益民要不要挑些槍法好的弟兄幫忙?蕭益民感謝之後婉言拒絕,解釋說如今城裡太亂,服裝雜亂的隊伍很可能被誤傷,自己的振字營八百弟兄早已經殺向西城,估計已經控制了局勢。
……

  夜幕降臨,大地變黑,唯有一團團衝天的火光將滿目創傷的成都城照得通亮。


  自皇城以東、以南城區,到處是撕心裂肺的哭喊聲,近十萬無家可歸的民眾哭喊著湧進有城牆的皇城,擠不進去的圍在皇城四周痛哭流涕,一隊隊無辜市民在新軍官兵的陪同下,跌跌撞撞到處走,尋找自己親人的消息或者屍體。


  蕭益民在一百騎兵的簇擁下,緩緩打馬繞過皇城南面,一群群父老鄉親看到馬隊前高高舉起的「振字旗」,不由自主跑出來,跪在路邊呼喊「小哥」,沒喊幾句就哭得癱瘓在地。


  蕭益民忍著淚再次下馬,握住一雙雙伸來的手,扶起一個個老人,望著一張張熟悉的滿是悲苦的臉,禁不住熱淚盈眶,短短兩百米的路程,他足足走了一個多小時。傷心自責的眼淚也流了一路。


  皇城東南方向的總督府上空仍然煙霧繚繞,突然而至的近千叛軍數次猛攻總督府,最後城外湧進來的各路義軍也先後加入攻打的行列,均被早有準備的三千邊軍擊退,除了混亂中被點燃兩排公事房之外。整個督府沒有大的損失,三千衛兵只戰死七人、負傷十餘人,督府周圍卻留下了一百多具亂兵屍體。


  趙爾豐看到弟子蕭益民。立即意識到叛亂已經平定,他上下打量毫髮無傷卻兩眼紅腫的弟子,微微點頭。接著故意板起臉:「你不在外面指揮。處理善後事宜,來我這兒幹什麼?」


  「學生擔心老師的安全。」蕭益民低聲回答。


  趙爾豐搖搖頭,嘆息道:「幾天前,要不是聽你的建議,從雅安緊急調來兩千跟隨我征戰多年的邊軍,恐怕今晚不止燒掉兩排公事房那麼簡單。」


  蕭益民連忙問道:「損失大嗎?」


  趙爾豐苦笑道:「損失倒是不大,不過賬房給燒沒了,要是以後有人接手軍政事務。不知道該如何處理……對了,滿城那邊怎麼樣?」


  蕭益民低聲報告:「鳳山將軍開始不讓我們振字營弟兄進入協防,結果被數萬亂軍打得措手不及。六百多衛兵轉眼沒了一半,這才請我們八百弟兄進去幫忙。


  「學生來這兒之前。去了一趟北校場大營,一萬多滿蒙老少和三萬多成都市民井然有序,鳳山將軍和鍾穎將軍等人的家眷毫髮無傷,全都安排到學生家裡,人沒什麼事,但是滿城十幾條衚衕給燒沒了,各家各戶損失很大,傷者能救的都送到醫院裡,不能救的沒辦法,傷者實在太多了,幾十名洋人醫生都救不過來。」


  趙爾豐重重嘆息一聲:「多虧你早早制定了應變計劃,否則後果不堪設想!儘管這樣,還造成這麼大損失,唉……」


  「城東十幾天老街、城南幾條商業街、滿城的一半如今都還燒著,粗粗估算死傷不下五千人,具體數字要明天天亮才能知道。我們振字營已經控制城北和城西大部分區域,估計沒有什麼問題了。」


  蕭益民神色落寞,聲音也沙啞不堪。


  趙爾豐抬起頭:「那兩個無能的都督呢?」


  「朱慶瀾至今仍不見人影,蒲殿俊被學生的搜索小隊在城東北的乞丐福利工廠找到,當時他已換上了一身破爛衣服,臉也用土灰塗得,看不出本來面目。學生把他安置在北門軍營里,沒去見他,手下報告說他情緒低落流淚不止,一會兒哀求要離開成都,離開四川,說沒臉見人了,一會兒又嚷嚷著要自殺謝罪,手下弟兄擔心他自殺,派了兩個人一直看著他。」


  蕭益民言語平靜,但他的嘴角仍然忍不住露出嘲諷之色。


  趙爾豐連連搖頭,徐維岳惱火地罵道:「無能之輩,他死了倒是一了百了,可他害死諸多無辜百姓,才是最令人痛心的!」


  趙爾豐非常冷靜,望著蕭益民的眼睛,忽然問道:「一鳴,你分析一下,這是誰幹的?」


  蕭益民一驚,看到趙爾豐不像是無的放矢,連忙沉思起來,好久仍不得要領:「回想起來確實有不少不合理之處.……首先是那三千巡防軍突然跑到議會大樓前面鬧事,這麼多天他們都不鬧,偏偏挑選各方就要談出個結果的時候去鬧?還有個難以理解的地方,無論新軍還是巡防軍,誰都知道城西北是學生重點保護的區域,偏偏有七八百個不怕死的亂兵去攻打,結果被學生的三百弟兄當場擊斃三百八十餘人!

  「這事現在想想著實蹊蹺,換成任何一個了解學生實力的官兵,都不會去自尋死路,可偏偏七八百巡防軍就去了,手下弟兄檢查屍體的時候發現,裡面沒幾個新軍官兵。」


  趙爾豐輕撫長須:「有沒有想過,這些驟然造反的巡防軍或許是被一些陰謀家利用的?」


  「真沒想過,難道老師……」


  趙爾豐擺擺手:「為師也是在維岳的提醒下有此猜想,可手上沒有半點兒證據,但是希望你好好查一查,悄悄地查,真要有幕後黑手的話,也能提前把握先機。」


  蕭益民微微鞠躬:「弟子明白!回去立即命令手下弟兄展開調查,真要查出有人如此歹毒,學生絕對不放過他。」


  趙爾豐點點頭:「男子漢大丈夫就該如此。好了,你也累了一晚上,天都快亮了,明天還有無數的麻煩等著你處理,回去歇歇吧。」


  「是!」


  蕭益民告辭離去,走出督府大門,遙望映紅半天的火光,連連哀嘆,心裡想的全是如何善後,如何賑濟。(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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