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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七章 覆盆之冤

  第六十七章 覆盆之冤

  琉璃廠位於北京外城西部的宣武門與前門之間,元明時期並不算特別熱鬧,清朝強盜佔據京城之後,將原先的主人各族百姓全部趕出內城,非旗籍的官員又大部分住到了這一帶,再加上各地舉館也設到了附近,筆墨紙硯需求量巨大,琉璃廠的文房四寶業自然而然的就發達了起來,繼而又形成了獨特的文化氛圍,成為北京城最大的文化古玩一條街——可以這麼說吧,讀書人來到京城不逛琉璃廠,就沒臉自稱讀書人。


  當然了,讀書人到北京都要逛琉璃廠,逛琉璃廠的客人卻未必就是喜歡舞文弄墨的人,至少咱們的盧胖子盧大縣令就是一位。走在遍地都是書攤、古玩店和字畫鋪的琉璃廠大街上,書法頗有名氣的林天擎倒是如魚得水興緻勃勃了,勉強算個讀書人的新任師爺朱方旦朱神醫也是興味盎然目不暇接,盧胖子卻是呵欠連天直打瞌睡,如果不是林天擎經常拉著盧胖子說話,盧胖子有好幾次都在差點古玩店的火爐旁睡了過去。


  「盧大人,朱神醫,你們看看老夫挑選這副米芾米大家的書法帖如何?」逛到一家古玩店裡,林天擎終於給自己挑了一幅書法帖,還興緻勃勃的向盧胖子和朱方旦炫耀道:「《苕溪詩帖》,米大家早年的傑作!米元章先學歐(陽詢)柳(公權),筆畫挺拔勁健,中年之後才習摹魏晉,用筆轉為渾厚爽勁,老夫久聞皇宮之中已然收藏了米大家晚年的《向太后挽辭》、《蜀素帖》和《草書九帖》等大作,惟獨缺少米大家早年的勁健之作,這副《苕溪詩帖》送上去,想來皇上必然也會滿意了。」


  「不錯,果然是挺拔勁健。」朱方旦點頭,附和道:「難得的傑作,林大人好眼力。」


  「林前輩,多少銀子?」盧胖子的問題比較現實,問完了還又打了一個呵欠。


  「不貴,五百兩。」林天擎笑眯眯的答道。


  「五百兩還不貴?相當於八百多畝良田一年的收入了,小麻子過一次年,得訛走多少漢人老百姓的血汗啊?」盧胖子心中冷哼,嘴上卻從門外的狗腿子喝道:「二郎,掏銀子,替林前輩把帳結了。」


  「好勒。」肖二郎一口答應,趕緊進來替林天擎結帳。林天擎慌忙推辭,「盧大人,這怎麼能行?這是老夫自己買的東西,怎麼能讓你掏銀子?」


  「前輩不必客氣,晚輩平時想孝敬你還沒這個機會,今天碰上了,怎麼都得讓晚輩表表心意吧?」盧胖子繼續打著呵欠客套。


  「這個……,那老夫就不好意思了。」林天擎本還想推辭,可是見肖二郎已經手腳麻利的把銀票塞進了店主手裡,也只好謝過接了。末了,林天擎又主動對盧胖子說道:「盧大人,那老夫替你挑一副董其昌的字吧,聽說皇上近來臨摹的就是董玄宰的字,送上他的字貼,皇上也必然喜歡。」


  「那好……。」對書畫一竅不通的盧胖子本想隨口答應,可是一想到要拿自己把腦袋拴在褲腰帶上掙來的血汗錢去打賞小麻子,盧胖子又覺得萬分肉疼。眼珠子一轉后,盧胖子又說道:「算了,多謝林前輩的好意,卑職剛才想了一下,覺得還是送皇上別的禮物比較好,就不用麻煩林前輩了。」


  「盧大人,這事可開不得玩笑。」林天擎對盧胖子確實不錯,趕緊好心提醒道:「你現在好歹也算是皇上面前的紅人了,黃堂官又給你安排了一個皇上和太皇太后肯定能看到你的好位置,到時候皇上如果問起你的禮物,送得不太合適,那可不是鬧著玩的。」


  「林前輩請放心,卑職不會拿自己的腦袋開玩笑的。」盧胖子又打了一個呵欠,正要向林天擎解釋。那邊店外卻又進來一人,穿著一件打有補丁的單薄棉襖,全身落滿雪花,凍得臉青嘴白,搓著手叫道:「店主,你這裡可有悠的說道:「不過在這之前,王大人你還請再等一等,等刑部和順天府的差役搜查完了,我們再一起進宮吧。」


  「好!」王煦怒極反笑,大笑說道:「明中堂,這幾天因為南神甫的案子,下官和你是起了不少爭執,你想抓把柄收拾下官,也可以理解。不過下官今天倒要看看,你能從下官的這幾間破房子里找出多少銀子!」


  「希望找不到。」明珠微笑說道:「老實說,看到王大人你住的房子,本官也覺得肯定搜不出什麼,不過皇上既然有旨,該搜的還得搜是不是?本官總不能對皇上敷衍搪塞……。」


  「大人,房粱上有東西!」衙役的驚叫聲打斷了明珠的話,聽到這聲音,包括最近幾天恨不得把王煦撕了的明珠都是一楞,驚奇道:「還真有貨?快拿下來,看看是什麼!」


  「遮。」答應聲中,王煦和明珠等人一起衝進了房間,卻見房樑上爬下一個衙役,將一個落滿灰塵的木匣雙手捧到明珠面前。王煦驚叫道:「我家房樑上怎麼會有這種東西?我怎麼不知道?」


  「打開。」明珠不動聲色的命令道。衙役依令而行,用刀撬開木匣上的銅鎖打開,立時露出了十來個金元寶和厚厚一疊銀票!

  「金子?銀票?!」王煦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大吼道:「我家那來的這麼多金子和銀票?」


  「王大人,這恐怕得問你自己吧?」明珠冷笑一聲,喝道:「清點數字!」


  衙役依令而行,很快就清點了報到,「稟中堂大人,有黃金二百兩,銀票四千兩。」


  「王大人,現在你還有什麼話說?」明珠驚喜萬分,轉向王煦獰笑問道:「你一年的俸祿不過一百三十兩,這麼多金子銀子,你得不吃不喝多少年才能掙得到?」


  「冤……,冤啊!」王煦差點就當場崩潰了,大吼大叫道:「這是有人栽贓,有人陷害,是有人故意把這些金子銀子藏在我家裡陷害我!」


  「既然有人陷害,那他們怎麼不把銀子藏在我家裡?」早就嫌王煦礙眼的明珠冷笑一聲,喝道:「拿下!先帶到刑部去,等本官進宮請旨之後,再做處置!還有,接著給我搜,看看還有沒有其他藏銀子的地方。」


  「遮。」在場的衙役一起答應,正要上前拿人時。門外卻有人大喊道:「慢著!明中堂,卑職有話要說!」


  「盧大人?」明珠回頭一看,見出言阻止的人竟然是有過一面之緣的盧胖子,不由奇道:「盧大人,怎麼凡是出大事的地方,在那裡都能見到你?」


  「我怎麼知道?該不會我就是柯南那個災星轉世吧?」盧胖子也有點奇怪——怎麼自己走到那裡,那裡都得出點大事不得安寧?雖然陷害王煦是自己的禍害計劃之一,可怎麼偏偏讓自己親眼目睹並親身體會了?

  疑惑歸疑惑,事情放在面前,盧胖子很快把這個念頭暫時拋開,向明珠拱手說道:「明中堂,卑職出現在這裡確實是個意外,這個等會卑職再向你解釋,在這之前,請容許卑職為王大人說上幾句話,還望明中堂恩准。」


  「你說吧。」看在盧胖子也算小麻子面前新紅人的份上,明珠點頭同意了盧胖子的請求。


  「明中堂,卑職與王總憲接觸不多,到目前為止僅見過兩面。」盧胖子振振有辭的說道:「但是卑職對王總憲的為人和氣節還是萬分敬佩的,就好象今天吧,王總憲給皇上準備拜年的禮物,就連買一塊好墨的銀子都拿不出來——這一點是卑職和林天擎林大人親眼所見的。明中堂如果不信,可以向林大人當面詢問。」


  「你把我拉進來幹什麼?」林天擎心中叫苦,可是話說到這地步,林天擎也只好硬著頭皮出來,點頭說道:「不錯,老夫確實是親眼所見,而且老夫對王總憲的兩袖清風,也是萬分欽佩的。」


  「那這些銀票和黃金怎麼解釋?」明珠指指木匣中的金元寶和銀票。


  「明中堂,既然王總憲窮得連一塊好墨都買不起,這些黃金和銀票可能會是他的嗎?」盧胖子放緩口氣,懇求道:「所以卑職斗膽懇請一下明中堂,能不能仔細調查一下這些銀票和金元寶的來歷,看看到底是不是有人栽贓陷害的?卑職聽人說過,這錢莊銀票開出之時,錢莊都在上面留有開票日期的暗記,錢莊之中也有記錄可查,甚至可以查出存銀人的姓名身份,卑職懇請明中堂能把這些都查清楚了,千萬不要冤枉了好人啊。」


  「盧大人……。」王煦有些感動,自己和盧胖子不過是數面有緣,還從來沒給盧胖子什麼好臉色過,這會自己被人栽贓陷害,他卻第一個跳出來為自己喊冤分辨,這麼不計前嫌的耿直君子,世上拿有幾個?

  ——當然了,如果王煦知道這一切都是盧胖子安排的,甚至第一封舉報信都是盧胖子親自送進皇宮的,還有建議明珠調查銀票來歷,也是為了把自己往陷坑裡再推上一把,肯定就不會這麼感動了。


  「這是當然。」明珠點頭,說道:「盧大人你請放心,本官不會放過一個罪臣,也不會冤枉一個好官,一定會把這件事情查個水落石出。對了,你說的到錢莊調查銀票來歷,也是一個好主意,本官會安排人仔細去查的。」


  「既如此,那卑職就多謝了。」盧胖子拱手,又向王煦拱手說道:「王大人,你請放心,在你含冤的日子裡,你的家人,卑職一定會盡全力照顧,起碼不會讓他們饑寒交迫,凍餓交加。而且卑職的銀子也是父母經商留下來的,是乾淨的銀子,不會污了你的一世清名。」


  「盧大人,路遙知馬力,日久見人心啊。」王煦聲音哽咽,向盧胖子拱手深深一鞠,站直身體說道:「好了,明中堂,請押下官去刑部吧。」


  「押走。」明珠一揮手,又喝道:「接著搜,看看還有沒有其他藏銀子的地方!」


  王煦家人痛哭嚎啕的喊冤聲中,王煦倒是昂首挺胸的被刑部差役給押走了,在場眾人中卻各懷心思,明珠是暗暗鬆了口氣——沒有王煦搗亂掣肘,南懷仁那個案子就容易辦得多了,自己這個新任刑部尚書也不會被人嘲笑上任第一個大案就辦砸了,在皇上面前也不會落下一個辦事不力的差使了。林天擎和李天浴兩人則是暗暗對上了眼,一個是幸災樂禍,心說活該你小子倒霉,馬上就要陞官偏偏碰上這種爛事,烏紗帽徹底飛了吧?另一個則是咬牙切齒,暗罵老東西走狗屎運,陰錯陽差竟然就鹹魚翻身了!惟有盧胖子表情凝重,凝視著王煦的背影久久不語。


  「王煦,你確實是個好官,可惜,現在你這樣的官越多,對華夏民族造成的危害就越大。所以,對不起了。唉,我這麼做,到底是對是錯呢?」


  心中暗暗呢喃了一番,盧胖子嘆了口氣,回頭向肖二郎吩咐道:「二郎,一會拿一百兩銀子給王大人的家人,不要讓他們凍著,餓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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