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身體衰弱
談話最終以無趣結束。
一直到晚上七點,蘇荷才漸漸醒了過來。她睜開眼,眼前依舊是一片漆黑。她知道,自兩年前她就知道:激素衰竭往往是大腦最敏感的部位最先衰竭,也就是說,激素用得最多的地方最先衰竭。
腦部通過外界建立信息,眼睛便成了敏感區。所以她最先出現的征兆是失明。
顏皓去了公司又很快回來了。海森也住了下來。別墅裏又多了四名仆人,兩男兩女。蘇荷光憑聽力就能辨認出,四個仆人步伐輕盈,呼吸均緩,絕對是高手!
蘇荷的行動限製在別墅四周,她也本就沒有打算出門的意願。海森整日盯著電腦數據,不時在蘇荷身邊轉悠,顏皓很忙。蘇荷病發得太過突然,還得去公司兩天。在蘇荷的好一番勸說之後,才重新上班。
農曆二十八,顏皓比以往回來早了半個小時。蘇荷坐在落地窗前,顏皓從身後環住蘇荷,開心地說道:“明天就是公司年宴。”
“嗯,我知道。”蘇荷聲音很輕柔,她笑著將頭抵在顏皓的胸口,說道:“我一直都知道,顏皓哥哥是斷然不會離開我的……”
“傻丫頭。”顏皓揉了揉蘇荷的腦袋,說道:“還難受嗎?”
“海森給的藥有些效果。”蘇荷胃口越來越小,人本就清瘦,卻還是在不斷消瘦。仆人雖說沒有說話,心裏卻驚歎不已。短短兩三日,蘇荷消瘦得讓人恐懼。仿佛微風都能吹走一般。奇怪的是,蘇荷的臉依舊好看,雖說呈現的是病態。
“顏皓哥哥,別在為我做傻事了。其實那天你和海森的對話我都聽到了……”
“你不是……”
“嗬,是個惡作劇。我安裝的微型錄音機,就在沙發下麵。數據是隔天傳過來的……”蘇荷有些不好意思,慵懶地說道:“抱歉啦,我不是故意要聽的……”
“所以呢?你就這麽放棄我了?”
“不,顏皓哥哥,自打認識你,我就從沒想過放棄你。可是,我真的,真的是不想再哪樣活著……我不想做傀儡……”蘇荷聲音顫抖著,顏皓的心也在顫抖。
“小百合……”
“真的,哥哥,答應我,好麽?”蘇荷抬頭。
看不到光明,就要墮落嗎?
“……”顏皓不說話。
“我看著你事業成功,已經很開心了。”蘇荷滿足地笑笑,用為數不多的力氣繼續說道:“他們斷然不會看著我死,可笑啊,我連選擇死的權利都沒有了……嗬,顏皓哥哥,如果你再用一百個小孩的命,來換我兩年的苟延殘喘。我會立馬給自己一槍……”
是的,兩年前的交易就是:一百個孩子,交換出一劑激素。蘇荷得知真相後差點自殺。兩人都清楚,此時說出的“一百個孩子”不隻是那一百個孩子,也在指所有傷天害理的事。
“哥……答應你。但你也要答應哥,不到最後時刻,不許放棄……”顏皓把頭埋在蘇荷的肩窩,消瘦得令他心疼……
蘇荷的身體已經不止眼睛出了問題,體力都比不上普通人。聽力也在不斷消退……
早上到九點,蘇荷才醒過來。蘇荷的午餐吃得很少,仆人做得倒也精致。由於看不見,蘇荷基本上不走動。
下午茶時刻,蘇荷坐在客廳裏,聽著電腦中的音樂。仆人住在一樓的客房,蘇荷隱約聽到吵鬧聲。憑著記住走向那裏,房間裏隻有三個人的聲音,另一個男仆沒在其中。
蘇荷敲了敲門,三個人的目光聚集在門口。緩緩進入,蘇荷輕聲問道:“你們……有什麽誤會嗎?為什麽要吵架?”
“小姐,我們……啊小心!”女仆人的聲音還沒落下,身後的門已經被強力推開。來者是另一個男仆,手上端的盤子還有四杯剛燙好的咖啡……
男仆看到門口的蘇荷,防止她被門砸傷,男仆立馬一手拽住了門,可手中滾燙的咖啡有一杯直接濺落在蘇荷的右臂上。
“啊……”蘇荷感覺到右臂傳來的劇烈疼痛感,她不由地出了聲。她看不到,四個仆人卻看得真切,蘇荷的右臂被燙傷的部分出現了大片的水泡。
“小姐……對不起對不起,我沒有看到你在門口。小姐……”男仆有些慌亂,女仆人也圍了上來,急忙詢問:“小姐,你沒事吧?”
蘇荷隻覺得天旋地轉,她咬著牙,說道:“叫,叫海森來……”
剛說完,蘇荷就暈了過去。慌忙將蘇荷送回臥室,闖禍的男仆打電話給了海森,鈴聲在門口響著。海森剛進門,男仆人直接圍了上去,沉聲說道:“小姐,被燙傷了……”
“什麽?!”海森立馬緊張了起來,沒等仆人再開口,直接飛奔上了蘇荷的臥室。一進門,女仆在簡單處理傷口,蘇荷的臉色蒼白得令人心悸。
“媽的。”海森爆了句粗口,推開女仆,看了看蘇荷右臂的傷口。被燙傷的位置觸目驚心,水泡也漸漸破裂,最要命的是——蘇荷發燒了。
“去取我急救箱,盡快通知顏皓,女仆留下,將蘇荷衣服處理一下,別讓衣服觸碰傷口。我去準備藥物……”海森的命令有條不紊。
“先生的電話聯係不上。”仆人一直打,可就是沒人接。
“用蘇荷的手機打!”海森邊帶橡膠手套,邊發布命令。
“喂。”顏皓的聲音出現。用蘇荷的電話很快就打通了,仆人急忙匯報:“顏先生,小姐情況有變,請速回。”
“……”顏皓一愣,沉聲說道:“二十分鍾,掛了。”
顏皓幹淨利落地掛了電話,早上的年度匯報工作已經結束。所以他才將手機留在了辦公室,蘇荷的電話可以直接連接他耳朵上的微型通訊設備。這是他為蘇荷準備的。
匆匆趕到別墅,顏皓一進門就發覺氣氛不對。幾步上了二樓,蘇荷臥室的門一直關著,兩名男仆等在門口。
“怎麽回事?”顏皓邊走邊問,男仆低下了頭,從後腰取出了配槍遞給了另一個男仆,才說話:“老大,對不起。是我沒有看到小姐,才讓她被咖啡燙傷的……”
“什麽?!”顏皓有些難以置信,一杯咖啡……他快速冷靜,問道:“現在什麽情況?”
“海醫生在裏麵,已經半個小時了。剛才傳出的情況是:小姐高燒未退,傷口感染情況還沒有得到抑製。”另一名男仆匯報著情況,不時看看認錯的同伴。
“……”顏皓沒有說話,下一秒,顏皓突然奪過手槍抵在男仆的胸口。
氣氛瞬間凝結,呼吸都放大了數倍。
“任務出錯,我死有餘辜。”男仆也不反抗。顏皓呼吸變粗,熟悉他的人都知道,他生氣了。
……
時間過得漫長,突然,顏皓將手槍甩了出去,直接撞在牆上摔的破碎。顏皓走向蘇荷的臥室,隻留了句:“回去令罰。”
“老大……”男仆有些意外,他知道任務出錯的後果,此時竟然放過了他?
“你傻啊,老大是著急小姐,才懶得對付你。”另一名男仆看了看地上支離破碎的手槍,說道:“趕緊清場子,別出什麽事。中國明令禁槍,別動不動拿出來顯擺。”
“嘻嘻。”認錯的男仆不好意思地搔了搔頭,說道:“希望小姐沒事……”
顏皓敲了敲門,海森開的門。看到是顏皓,讓開了路。後者一步踏入,滿室濃濃的藥味,兩名女仆一位坐在蘇荷身後抱著她,另一位則不斷擦洗蘇荷的手臂、額頭,以達到降溫的效果。
“情況如何?”顏皓看到瘦小的蘇荷,那蒼白的臉色微微翻紅,是高燒導致的。他眉頭緊皺,心口泛疼。
“情況不好,怎麽也沒有想到,蘇荷的免疫力已經衰弱到這種程度了。一杯咖啡,一個對於普通人而言小小的燙傷,差點要了她的命……”
“……”顏皓不說話,起步走到床邊。蘇荷的衣服右臂直接剪掉了袖子,女仆讓開後,他坐在蘇荷的身後,將其小心翼翼地放在懷中,隻說道:“海森。”
“我知道,隻要她高燒能退下來,就不會有生命危險。”海森看著拚命忍耐的顏皓,將藥水遞過去,說道:“塗在傷口處,五分鍾擦一次。有些疼痛,她會起些反應,別讓她亂動觸碰傷口……”
“你們都出去吧……”顏皓接過藥水,看了一眼昏睡的蘇荷,手指輕輕撫摸著她額角的頭發,不再看其他人。海森歎了口氣,示意她們出去。
屋內隻剩下顏皓兄妹。蘇荷的呼吸很輕,仿佛下一刻就要停止。顏皓心裏默數著時間,將藥水滴在棉球上,輕輕擦過蘇荷的傷口。
確實,水泡漸漸破裂,藥水的刺激讓昏睡的蘇荷皺起了眉頭。隨著藥水滴落的越多,疼痛加劇,蘇荷開始亂動了起來,嘴裏喃喃著:“疼……唔……疼……”
顏皓一隻手接著擦藥,一手攔下蘇荷另一隻亂動的手。動作輕柔,眼神也似水一般。他在蘇荷的耳邊輕聲說道:“乖,有哥哥在……”
蘇荷似乎聽得到,又似乎聽不到。她眉頭依舊因頭疼緊皺著,卻不再鬧騰了。
“小百合,你答應過我的,不到最後不會放棄的……”顏皓的聲音充滿誘惑。蘇荷隻是感覺到自己身處昏暗。不斷地下墜,下墜,仿佛沒有盡頭……
已然過去了一個小時,顏皓每五分鍾擦一次藥,蘇荷每次的反抗似乎有意無意地不傷害顏皓。
顏皓麵無表情,可沒有人知道他有多麽想哭,有多麽心疼。他隻是在蘇荷耳邊喃喃著:“小百合,你答應過我的,醒過來好不好?哥哥會一直陪著你的……”
顏皓的聲音像是祈求,又好像是禱告。蘇荷的意識依舊在下垂,她感覺到又一個聲音,而自己離聲音越來越遠,越來越遠。可她心裏的不舍告訴她:堅持,堅持下來……
海森隻進來過一次,各種檢查。蘇荷的情況終於穩定了下來,漸漸退燒了。這讓別墅內所有的人都鬆了口氣。顏皓始終待在蘇荷身後,誰也不讓插手。直至蘇荷緩緩睜開了眼睛。
“你……醒了?”顏皓有些吃驚地看著懷中的人兒。蘇荷確實很疲憊,她左手手指無力地敲了敲顏皓的手背,隻有他們知道是九鍵輸入法。後者知道了蘇荷的意思-——年宴。
“沒事,我陪你。”顏皓滿不在乎地說著。蘇荷又敲了敲-——不放棄。
“……”顏皓有些思索,說道:“可是,我想陪著你……”
蘇荷再次艱難地敲了敲——從政。
良久,顏皓在蘇荷的額頭輕輕一吻,說道:“我知道了,謝謝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