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9.第179章 心有不甘毒辣腸
九月初八早晨,陽光溫和,風輕雲淡,風和日麗。
黎言裳扶著寶瓶的手與宇文曄一起走進晉王府的大門,她穿了一件淡青色鏤花如意織錦夾襖,水綠色團花纏枝百褶裙,外頭罩著一件羽藍色錦緞鶴氅,面色稍顯蒼白,雙目卻炯炯有神。
她抬眸往晉王府的府門上瞧一眼,晉王府三字在陽光底下閃著傲人的光芒,她突然生出一股恍如隔世的感覺來。
進了門,徐徐行來,心頭亦是感慨萬千。
關於這一次莫名其妙的中毒,宇文曄什麼都沒說。
他不說,她便沒問,卻不代表她不想知道,她只是想用自己的法子得到想要的答案。
到了二門上,萬氏早已等候多時了,遠遠的見他們進來,急忙迎了上去,面帶笑容,眸底卻帶著點點淚光。
她激動的一把握住黎言裳的手,低低的叫了聲,「大嫂。」
黎言裳在她手背上輕輕拍了兩下,「你看我這不是好好的么?流鼻子抹淚的做什麼?是不是怕我回來奪你的權,傷心的呢?」
萬氏嗔怪的瞪她一眼,「大嫂,人家都快擔心死了,你還有心說笑。」
黎言裳自知她是真心實意,心裡一陣感動,卻不想再提中毒的事,遂笑道,「還不快把淚擦乾淨,旁人還以為我一回來就欺負你了不成。」
萬氏見她有說有笑的,精神也極其好,這才相信了宇文健說大嫂毒藥已解的話,那日黎言裳倒在地上嘴角流著黑血的情景,她一直記在腦海里,一顆心都要揉碎了。
兩人相攜進了二門,一直沉默不語的宇文曄忽然開口道,「二妹妹的事都準備好了么?」
萬氏這才想起給宇文曄行禮,屈屈膝回道,「都準備好了,只是父親那邊見大嫂不在,似是有些不高興,不過也並未說什麼。」
宇文曄臉上一冷,什麼都沒說。
又朝前走了一段路,他又忽然對黎言裳開口道,「明日是二妹妹大婚之日,你我今日剛回來,理應去瞧一瞧。」
萬氏勸道,「大哥,大嫂身子剛回來,歇一歇再去也不遲。」
宇文曄似是很堅持,細細的看了黎言裳一眼,溫聲道,「還能堅持嗎?」
黎言裳覺得有些奇怪,亦不追問,只道,「無礙,自是回來了,現在便去瞧一瞧吧。」
萬氏挽了她的胳膊,「那我陪你一起去吧。」
黎言裳抬眸看一眼宇文曄,見他眉角微微的挑了挑,便知他是不想萬氏跟著一塊去,遂道,「明天就是喜日了,你肯定忙得很,別陪著我了,快去忙吧,萬一哪裡出了問題,父親豈不是更要怪我在外頭不回來了?」
聞言,萬氏果然不再提陪著她的事,只囑咐了幾句當心身體便帶著華月走了。
兩人到了宇文清露的院子,院子里靜悄悄的,本該熱熱鬧鬧的日子卻偏偏顯得有些冷清。
「滾,都給我滾出去。」突然一聲怒吼從屋裡傳出來,接著幾個小丫頭魚貫而出,個個噤若寒蟬。
裡頭又傳出低低的勸解聲,「郡主,求求您不要這樣了,明兒個是您大喜的日子,您……」
又是一聲怒吼,「你也給我滾出去,滾。」
屋裡走出來的正是宇文清露的貼身丫鬟幻藍,她走出門來,迎面瞧見宇文曄兩人,馬上屈膝行禮,聲音清亮的喊道,「世子爺,世子妃。」
宇文曄冷冷的看她一眼,抬腳要進屋。
幻藍卻搶先一步攔在前頭,低聲道,「世子爺請稍候,郡主正在換衣服,還請您稍等片刻,奴婢這就進去稟告一聲。」
黎言裳禁不住多打量她兩眼,早就聽說是個膽大的,果然如此。
宇文曄抬起的腳放回原地,冷冷的道,「好好伺候郡主。」
幻藍應道,「是,世子爺,奴婢一定盡心儘力伺候郡主。」
她轉身入了門,疾步奔到宇文清露跟前,壓低嗓子道,「郡主,世子爺跟世子妃在外頭,您好歹的打起精神來。」
宇文清露臉上還掛著淚,一把抓住她的胳膊,急急的問道,「他來做什麼?他們來做什麼?」
她早就得到消息,黎言裳非但沒被毒死,還好好的回來了,她心底一陣懼怕,總覺得他們是來者不善。
她心裡越來越慌亂,尖利的指甲掐在幻藍胳膊上,「你去告訴他們,我睡著了,我不見他們,我不見他們。」
幻藍強忍著痛意,低聲道,「郡主,您躲起來反而更顯得您心虛,奴婢想世子爺不會對您怎麼樣的,否則他早就衝進來找您了。」
宇文清露慌亂的搖了搖頭,「他對母親都敢下狠手,更何況對我?」遂又狠聲道,「那個賤人居然沒被毒死,都是她害了我。」
一串串熱淚自她眼中滾出,落在她鵝黃色高挺衣領里,濕了脖頸光滑的肌膚。
一想起明日的喜日,她就恨得咬牙切齒,為什麼上天要這樣的折磨她?她不甘心,她真的很不甘心。
她恨不得衝出去親手掐死那個賤女人。
她忽然生出一股子怒氣來,鬆了幻藍的手,沉聲道,「讓他們進來吧。」
該來的總會來的,如果再給她一次選擇的機會,她會計劃的更周密,一定不會讓黎言裳再逃出生天。
黎言裳緩步走進門來,宇文清露已站起身屈膝行禮,漫長的芙蓉挑線裙將她的身材襯托的愈發高挑纖細,她微微昂著頭,細長的脖頸隱在衣領內,惹人遐思。
黎言裳眼眸流轉,虛手扶了扶,「妹妹不必多禮。」
說完這一句,她便安靜的站在宇文曄身旁,等他開口說話,是他要來的,他定是有話要說的。
果然宇文曄沉聲道,「明日大婚,喜慶的日子莫要被淚水沖淡了喜氣,被夫家人看到還以為你不願意嫁過去。」
宇文清露縮在袖裡的手指狠狠的掐進手心裡,他明知道她是不願意,卻偏偏要說這樣的話來刺激她。
她淡淡的道,「大哥是來教訓我不懂出嫁禮儀的么?這些自有媽媽們來教我,大哥不必費心了。」
宇文曄略一點頭,眸中利光一閃而過,「羅根基人也不錯,這次你大嫂的命就是他救回來的,你嫁過去后,一定要好好的對他。」
宇文清露頓時面色蒼白,挺得筆直的身子猛的晃了晃,嘴唇微微的抖了抖,心頭微顫。
「我們過來看看你。」宇文曄說著轉了身,「好好的準備做新娘子吧。」
他握了黎言裳的手,轉身走出門去,走到院門口時,他忽然停下腳步,「你先回去,我還有話剛才忘記說了。」
黎言裳看他一眼,並未流露出異樣,微微的點了點頭,「好的。」
她扶著寶瓶的手緩緩的往霓裳院的方向走去,心底一陣翻騰,宇文曄為什麼專門帶她來看宇文清露呢?他返轉回去又會對宇文清露說什麼呢?有什麼話不能當著她的面說呢?
剛才明明看到宇文清露怕的要死,她甚至沒問一句羅根基救命的事,好像她早就知道自己中毒了一樣。
黎言裳忽的停下腳步,慘白的臉上越發蒼白,「寶瓶,這幾****有沒有聽到世子爺他們說過什麼?」
寶瓶皺皺眉,想起世子爺曾經囑咐她的話,遂緩緩的搖了搖頭,「奴婢只一心挂念著您的安危,哪裡還有心思聽別人說什麼。」
黎言裳銳利的目光掃了寶瓶一眼,便知她在撒謊。
寶瓶一向以世子妃為重,甚至超過她的性命,世子妃中了毒,她一定比任何人著急,比任何人都關注中毒的情況,可現在她卻說她沒有心思聽,顯然她在撒謊。
想到宇文曄的態度,黎言裳頓時明了,一定是宇文曄囑咐過他們,不準告訴她實情。
她心底暖暖的,知道宇文曄是為她好。
回了霓裳院,進了屋,江媽媽從外頭急匆匆的奔進來,「姐兒,你在莊子上住了這幾日,是不是出什麼事了?」
世子妃遲遲未歸,就連世子爺都沒回來過,她就有些不安起來,但她不敢偷偷跑出府去,郡王妃又不肯說,這幾日,她只急的嘴上都長出水泡來。
黎言裳知道瞞不過她,遂點點頭,又安慰道,「媽媽不必擔心,現在已經沒事了,總算躲過一劫了。」
寶瓶聽到這話,想起當時情形,眼淚又落下來,別過頭去偷偷的擦了擦眼角。
「姐兒,到底怎麼回事?」江媽媽心急如焚,一張臉都白了。
寶瓶上前挽住她的胳膊,「媽媽,世子妃剛回來,累了,讓世子妃歇歇吧,等會兒我告訴您。」
江媽媽慌忙點頭,「好好,姐兒,你****歇一歇,我去給你熬粥。」
黎言裳點了點頭,在床上坐下,身上一陣疲累,感覺全身都沒力氣了一般。
她斜了斜身子,寶瓶拿起勾著菊花絲邊的大引枕放在她身後,她靠上去,再也不想動彈一下。
胸內突然用上一股沉悶,隱隱作痛。她伸手在胸前輕撫了撫,痛楚更加強烈了。
寶瓶見她面色有異,急忙道,「世子妃,您怎麼了?是不是哪裡不舒服?」
黎言裳緩聲道,「沒事,就是覺得有點悶。」
「世子妃,您躺下歇歇吧。」寶瓶一臉擔憂的道,伸手扶著世子妃躺在床上,又拉了被子蓋上,守在床邊不敢離開。